楚寂尘缓缓抬起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之中，没有半分波澜。

“青冥，”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严，“你可知，朕今日为何会传召于你？”

“属下不知。”青冥的声音，依旧沉稳。

“呵……”楚寂尘却是嗤笑一声，那笑声，冰冷而锐利，“你倒还挺会装。”

“朕登基之前，你沈氏私兵，借着为沈家翻案之名，暗中搅动京城风云，致使流言四起，人心惶惶！此事你当朕不知？”

青冥闻言，身子猛地一颤！

她将头埋得更低了些，背脊却挺得愈发直了几分：“陛下恕罪！属下等人，皆是沈将军旧部！一心只为替将军伸冤，绝无半分谋逆之心！”

楚寂尘闻言，却是冷哼一声：“好一个‘绝无谋逆之心’！”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厉声喝道：“沈家早已覆灭，尔等却依旧拥兵自重，私下集结！如今，更是敢在天子脚下，兴风作浪，搅弄朝局！此等行径，与谋逆又有何异？！”

金殿之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陛下，是要借此机会，杀鸡儆猴，将这支所谓的“沈家私兵”彻底铲除？

可沈家，那可是皇后的母家啊！

众人暗中面面相觑，楚寂尘的声音，却又再次响起。

“不过，朕也知道，你们情有可原。”

“沈将军一代忠良，却遭奸人陷害，满门被屠。尔等身为其旧部，心有不甘，想要为其伸冤，倒也在情理之中。”

“再者说，”他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身旁那个自始至终都未曾开过口的沈清辞身上，那冰冷的眼神，在瞬间化为了绕指的柔情，“自皇后与朕成亲之后，你沈氏私兵便已尽数归顺于朕，暗中为朕办了不少要事，立下了不少功劳。”

“如今，沈家冤案已然昭雪，乃是柳文渊与霍云湛二人构陷。既已沉冤得雪，尔等便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朕，可以饶你们不死。”

“甚至，”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朕，还可以论功行赏！”

青冥猛地抬起头，那双冰冷的眼眸之中，瞬间便迸射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陛下……”

楚寂尘看着她，缓缓地勾起了唇角：“朕听闻，你沈氏私兵，虽人数不多，却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

“如今，柳文渊虽已被朕拿下，可他党羽众多，朝中内外，依旧暗流汹涌。”

“朕身边，正是缺人之际。”

“朕，便给你们一个机会。”

“从今日起，”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严，“朕封你为——”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道：

“二品，镇国大将军！”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二品镇国大将军？！

这简直是一步登天啊！

就在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封赏惊得目瞪口呆之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却突然从武将之列，缓缓响起。

“陛下！”霍云霆上前一步，对着楚寂尘躬身行礼，声音里却充满了恰到好处的疑虑，“封赏有功之臣，乃是陛下圣明。只是……”

他抬起头，目光看似无意地，在那依旧单膝跪地的青冥身上，扫了一眼，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确定：“这位青冥统领，似乎身形，与寻常男子，有些不同？”

他这话，说得极为委婉。

可金殿之上的，哪个不是人精？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青冥那虽然身着劲装，却依旧难掩玲珑有致的身段之上！

立刻便有老臣站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反对！

“陛下！万万不可啊！”

“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女子拜将封帅之先例啊！”

“女子领兵，岂非儿戏？”

就在金殿之内一片哗然，反对之声此起彼伏之时，一道清冷悦耳、却又充满了不容置喙威严的女声，缓缓地，从那高高的凤座之上传了下来。

“诸位大人，”沈清辞缓缓开口，冰冷质问，“本宫倒是有些好奇。”

“论功行赏，论的，究竟是功绩，还是……  男女？”

她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那些脸色各异的朝臣，声音陡然转厉：

“我大周立国百年，难道评判一位将领是否合格的标准，不是看他能否领兵善战、保家卫国，而是看他是男是女吗？”

“无论是男是女，”她的声音，掷地有声，如同金玉相击，“难道不应该凭本事说话吗？”

立刻便有老臣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梗着脖子反驳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自古以来，女子便主内，男子主外，此乃天理伦常！让一介女流领兵打仗，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沈清辞闻言，却是笑了。

那笑声，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不屑。

“本宫倒是听闻，”她掀了掀眼皮，声音里充满了讥诮，“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十二载，战功赫赫，亦曾官拜将军。”

“怎么如今，”她眼神冰冷漠然，“过去了这数百年，我大周的朝堂，非但没有半分长进，反而还退步了呢？”

“皇后说得对。”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楚寂尘，终于缓缓地开了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瞬间便压下了殿内所有的议论之声。

他看着下方那些噤若寒蝉的朝臣，声音平淡地说道：“朕与皇后初识，便是在沈将军的军营之中。”

“彼时，”他的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与欣赏，“朕与皇后谈论兵法，推演战局，便已发现，皇后虽为女子之身，然其兵法之精妙，战术之诡谲，比之在场许多自诩将才的男子，都要强上数倍。”

“如今，”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充满了帝王的威严，“朕刚刚登基，朝中内忧外患，正是百废待兴、急需人才之际！”

“这个时候用人，朕，从不拘泥于性别、年龄、出身！”

“只要，”他掷地有声，杀伐果断，“有真才实干，能为朕分忧，为国效力，便皆可加官进爵！”

话音刚落，立刻便又有人站了出来！

“陛下！”那人躬身行礼，声音里却充满了不服与质疑，“我等并非是质疑陛下的决断！只是我等又要如何得知，这位青冥统领，是否当真有那领兵打仗的真才实干呢？”

“毕竟，”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怀疑，“所谓的沈家私兵，一直都只存在于传闻之中，从未真正地，出现在人前。我等甚至不知，她是否当真是那沈家私兵的统领。”

“陛下若想让她服众，至少也得要拿出些，能让大家亲眼所见的功劳来，不是吗？”

沈清辞闻言，却是点了点头：“这位大人说的，倒也不错。”

她缓缓地转过身，看向身旁的楚寂尘。

楚寂尘看着她，笑了笑，眼中划过一抹默契与纵容。

“我大周与北幽国边境再生变故，此事想必诸位爱卿，也早已有所耳闻了。”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先帝在时，对此事一直搁置不理，致使我边关将士屡战屡败，失地连连！”

“朕，绝不容许，此等奇耻大辱，再发生一次！”

“所以，”他的目光，如同利箭般，直直地射向殿下那个依旧单膝跪地的身影，“朕，特派青冥，即刻前往边关，集结大军！”

“十日后，领兵出征！”

“平定边关战乱！”

霍云霆闻言，脸上的神情，瞬间一变！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而他这细微的变化，却早已被那高坐于龙椅之上的二人，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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