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马谡这一死,比他一生的贡献都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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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州,汝南。
城外齐军大营,灯火通明。
诸葛亮正与众将庆功。
他率荆州军溯水北上,会合陈登的淮南军,大破曹魏汝南军区的集团军。
如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两天就能彻底控制住汝南。
此地连接着荆州与淮南,有着极为重要的战略位置。
“此役,多亏了诸位将士的奋勇拼杀。”
“亮在此,敬诸位一杯。”
诸葛亮举起酒盏,向众将士贺功。
“这全赖使君的指挥,否则我等再是勇猛,在战场上也是无头苍蝇啊。”
“哈哈哈……”
众人大笑,每个人的脸上都难掩兴奋之色。
打了胜仗大家高兴。
就在这时,忽见夏口的使者满身的风尘闯入帐中。
“报!夏口急件!”
使者跪地呈上竹简时,袖口还在滴着江水。
孔明展信观之,指尖突然一颤:
“周公瑾殁了?”
案上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将他的脸色映得忽明忽暗。
黄忠举着酒樽笑道:
“周郎既死,江东更无英才。”
“这岂非好事乎?”
“我看这是双喜临门呐,当饮一杯。”
话未说完,又见廖化派来的信使踉跄进帐。
“使君!”
“不要急,慢慢说!”
诸葛亮嘴上安慰着使者不要急,但他自己却不自觉地站起了身。
“使君!”
信使将一张染绢呈上,“马参军擅自放行东吴商船三十艘。”
“什么?”
诸葛亮身躯微震,慨叹道:
“荆州危矣!”
众将皆是不解,纷纷问道:
“使君何出此言?长江防线烽燧相连,更有子龙将军坐镇。”
“纵是周公瑾身死,换了个主战派上来,又如何能破我长江防线?”
“白衣渡江!”
诸葛亮突然厉声道,面色越来越沉。
“倘若吕蒙假扮商旅,偷过公安,那么江陵岂不危险?”
“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江陵是荆州之心,一旦吴人偷过公安,神兵天降至江陵城外。
其余城池的守军是很难第一时间支援过来的。
一旦江陵丢失,也就意味着荆州也将丢失。
到时候莫说诸葛亮,黄忠、霍峻、刘磐等一众荆州将领都难辞其咎。
“使君,咱们赶快回援荆州吧!”
“是啊,赶快回援吧!”
众将纷纷劝谏诸葛亮回去。
尽管汝南战事已经基本宣告胜利,接下来就是收割果实的时候了。
但这点胜利果实,是远远不能填补丢荆州的罪过的。
“汉升。”
诸葛亮将令箭郑重交到黄忠手中。
“你率三千轻骑沿沔水疾行,遇城不入,遇寨不攻。”
“务必要第一时间赶回江陵,抢在吴人到达之前入驻。”
由于有信息差,诸葛亮这边还不知道吴人已经兵临城下了。
只能是尽快地赶回去。
老将军接过令箭时,才发现孔明先生掌心已全是冷汗。
“喏!!”
黄忠郑重其事地一拱手,甩身离去。
正说话间,陈登掀帐而入。
他腰间玉带还未系好,显是匆忙起身。
“孔明何事如此焦急?”
诸葛亮见其来到,乃长长一揖:
“元龙,荆州恐生变故,亮不得不暂回江陵。”
“只怕不能支援元龙你对汝南发动最后一次进攻了。”
诸葛亮带着愧疚的语气向陈登说明此事。
但事实上,汝南基本已经平定,最后一战就是白捡的功劳。
诸葛亮现在退出,等于是把此前的战果全部让给了淮南。
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是陈登及淮南众将得利。
但从诸葛亮口中说出来,竟好似是他对不起陈登似的。
这是诸葛亮高情商的一面。
因为他知道出了这样的纰漏,自己与手下人都是难逃罪责的。
眼下倒不如卖淮南领袖一个人情。
如果他不这样做,既保不住自己,也保不住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的手下人。
“孔明的意思是,东吴那边……?”
陈登连忙将之扶起,问道。
“吕蒙白衣渡江,江陵其势甚危。”
诸葛亮指向案上军报,“汝南战事,只能托付元龙了。”
陈登眼中精光一闪,当即握住诸葛亮的手,正色说道:
“孔明放心,登必不负所托!”
“只是……”忽然压低声音,“那马幼常当真……”
诸葛亮闭目摇头,再睁眼时已是一片决然:
“元龙保重,亮就此别过!”
帐外,荆州军团已整装待发。
炊烟还未散尽的灶台被匆匆掩埋,刚领到赏银的士兵又披上了战甲。
费祎正在清点粮车,见诸葛亮出来,急忙禀报:
“轻装疾行,只带十日干粮。”
善。
诸葛亮一颔首,旋即翻身上马,“传令!”
“昼夜兼程,速回江陵,迟归者斩!”
……
荆州,江陵。
三万吴军精锐已在城外列阵,云梯、冲车、投石机一字排开,在晨光中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快!立即组织防御!”
马良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此战于他们而言绝对是凶多吉少。
吕蒙站在楼船甲板上,独眼微眯望着这座坚城。
他举起令旗,猛地向下一挥:
“攻城!”
随着八十面战鼓同时擂响,吴军如潮水般涌向城墙。
“放箭!”马良声嘶力竭地喊道。
箭雨从城头倾泻而下,冲在最前面的吴军士兵顿时倒下一片。
但后续部队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很快就有云梯架上了城墙。
“滚木准备!”
刘循须发皆张,亲自指挥守军将裹满铁钉的巨木推下城墙。
伴随着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十几名正在攀爬的吴军惨叫着坠落。
轰!!
城南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丁奉率领的冲车部队已经撞开了外城门,正在撞击内城门。
“跟我来!”
李严拔出佩剑,带着一队精锐冲下城去。
在狭窄的城门甬道内,双方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
李严的铠甲上很快就溅满了鲜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城内,百姓们也自发组织起来。
铁匠铺的老王带着徒弟们将烧红的铁水泼向登城的吴军,惨叫声中,几个火人从城墙上坠落。
绸缎庄的吴掌柜带着伙计们拆下门板,为守军制作简易盾牌。
“左翼城墙告急!”有士兵跑来报告。
马良转头望去,只见韩当已经带着死士登上一段城墙,正在扩大突破口。
“张将军!”马良急呼。
张任二话不说,带着亲兵就冲了过去。
他是从益州的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他心头有着一股强烈的信念。
那就是活着,必须活下去!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有机会找魏人复仇!
才能够回到自己的益州家园。
张任怀中强烈的斗志,手中长枪依然凌厉无比,转眼就挑落三名吴军。
混战中,他瞥见远处楼船上的吕蒙。
当下也未多想,立即取过自己的铁胎弓。
张任匍匐着行进,将弓身抵在城垛缺口,用尽全力拉满。
喊一声,“着!”
“嗖——”
这一箭如流星般划过战场,正中吕蒙右肩。
箭势之猛,竟将这位东吴都督带得后退三步,撞断了船舷护栏。
“不好了,都督中箭了!”
吴军阵中顿时一片混乱,纷纷围了过来,保护吕蒙。
吕蒙咬牙折断箭杆,却发现箭头已经发黑。
原来是张任在箭上抹了粪毒。
此刻城头守军爆发出震天欢呼。李严不知从哪找来一面残破的“汉”字旗,在箭楼上奋力挥舞。
满城百姓相和而歌,声浪竟压过了战场厮杀。
吕蒙面色铁青,知道今日难以取胜:
“鸣金收兵!”
随着退兵的锣声响起,吴军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
一匹受伤的战马在血泥中挣扎嘶鸣,拖着流出的肠子想要站起来。
马良瘫坐在女墙边,这才发现手中的鼓槌早已折断,掌心血肉模糊。
西沉的落日将城墙上的血迹照得如同燃烧的火焰,也照在他满是血污的脸上。
“我们……守住了……”
他喃喃道,泪水混着血水流下。
“万岁!万岁!万岁!”
很快,城头上爆发出了一阵狂烈的欢呼。
军士与百姓们打作一团,相互拥抱,喜极而泣。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神情。
尽管他们并没有真正击退吴军,但今天确实是吴军最有机会夺下江陵,夺下荆州的机会。
这一切,都多亏了张任那鬼使神差的一箭。
就在众人都围着张任,为他祝贺,称赞他的勇武之时。
张任却也只是挠挠头,表示他真的没有想那么多。
只是看见吕蒙出现,尝试射了一箭。
他自己也没想到那一箭能将之射中,并重挫吴军士气。
但不管怎么说,此次江陵保卫战,不及挫败了吴人侵吞荆州的野心。
也展现了咱江陵人顽强的韧性。
是值得纪念,值得庆贺的一天!
……
吴军大帐内,血腥味与草药气混杂。
吕蒙赤着上身趴在榻上,军医正用烧红的匕首剜出肩头腐肉。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却硬是咬着一截木棍不发一声。
“嘶——”
当匕首第三次探入伤口时,程普忍不住别过头去。
帐内诸将只见那箭头带着块黑肉被挑出,落在铜盆里发出“当”的脆响声。
老军医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颤声说道:
“禀都督,粪毒已经入肉三分,若再强撑……”
南方湿气重,古代医疗卫生极差。
尤其是军中的卫生环境,堪称灾难。
所以一旦受伤了,是很容易伤口感染,引发病症的。
历史上很多人都是死于此,就比如前脚刚走的周瑜。
“住口!”
吕蒙吐出咬裂的木棍,挣扎着要起身。
“江陵已是强弩之末,岂可因我一人之故,而废江东大事!”
话音方落,一阵剧痛袭来,他猛地抓住榻边地图,竟将“江陵”二字扯得粉碎。
丁奉急忙按住他,劝道:
“都督!末将愿立军令状,明日必破此城!”
“您就听军医的话,在帐中休息吧!”
韩当直接跪地抱拳:
“某等随孙讨逆起兵时,都督还在读书呢!难道信不过老将?”
帐外忽传来喧哗。
原来是潘璋押着个五花大绑的俘虏进来,众将目光纷纷向那俘虏望去。
潘璋乃解释道:
“禀都督,抓到个信使!”
说着抖开染血的绢书,
“赵云、潘濬已得知消息,正率军回援!”
吕蒙独眼骤缩,伤口又渗出血来。
他忽然抓住程普的手:
“老将军……当年孙将军便是……”
程普会意,沉声道:
“明日寅时,老夫亲率死士登城。”
若午时未克……”
他解下腰间佩剑横于案上,“便以此剑自刎!”
诸将纷纷效仿,转眼间案上堆了七把佩剑。
烛火映着剑刃寒光,竟照得吕蒙面色愈发青白。
“好……好……”
吕蒙终于松口,却突然揪住军医衣领。
“但需将本督大帐移至阵前!若明日城破时我不能亲见……”
话未说完,一口黑血喷在军医前襟。
“我……死不瞑目!!!”
众将大惊。
老军医趁机将麻沸散灌入吕蒙口中,转头对程普耳语:
“都督这伤只能静养,一旦动气,伤口迸裂,只恐加剧粪毒。”
用专业话语说,就是伤口崩了,更容易感染。
就凭南方这湿气,即便静养都难保说不会感染,何况是军中。
“知道了!”
程普轻咽了一口口水,明天极有可能是最后一天。
是他们吴人最后得到荆州的机会。
如果打不下来,非但吕蒙的身体熬不住。
而且赵云、潘濬回援的援军肯定也会赶到。
到时候,吴人就会被瓮中捉鳖,根本再无取胜之可能!
寅时三刻,江陵城头飘起了细雪。
当程普第三次组织冲锋时,发现云梯上的士卒动作越来越慢——
没有吕蒙压阵,吴军就像丢了魂似的。
显然,主帅的重伤,对士兵们的士气打击是非常大的。
“加把劲!待破城后……”
老将军的激励声,忽然被一阵整齐的呐喊打断。
只见马良站在箭楼上,指挥着军民们拍盾高歌:
“白衣渡江想偷鸡——”
“折了都督烂肩泥——”
城下吴军一片哗然。
这俚俗小调用的是江东渔歌的调子,却把吕蒙的计谋唱成了笑话。
巳时末,吕蒙竟撑着病体来到阵前。
他肩上裹伤的素帛已染成褐红,每走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血脚印。
将士们在前线奋战,他实在是静不下心来养病。
眼见快到正午,却还未传来城破的消息。
这令吕蒙终于忍不住,主动出帐来,去前线查看战况如何。
“都督!”
丁奉见吕蒙至,急忙上前去扶。
吕蒙却推开他,独眼死死盯着城头。
那里又传来新的歌谣:
“李郎妙计传天下——”
“吕蒙学来像王八——”
“噗!”
吕蒙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衣甲。
他颤抖着指向城墙,喉咙里发出“咯咯”的不明声响。
“都督!”
韩当急忙上前,抱起吕蒙时,发现他嘴角还在不断地溢血。
吴军阵中开始骚动。
先是后军有人丢下兵器,接着像瘟疫般蔓延到全军。
不知谁喊了句“都督死了”,三万大军竟如退潮般溃散。
程普老泪纵横地看着这一幕:
冲车被遗弃在护城河,云梯歪倒在雪地里,连最精锐的私人部曲都在争相爬上战船。
暮色降临时,最后一艘吴军战船仓皇离岸。
船尾的“吕”字旗被胡乱扯下,扔进了滔滔江水。
而城头的江陵旗帜依然在风雪中猎猎作响,旗面上满是箭孔与血痕。
建安十五年,十月三十日夜。
吴军楼船在风雪中顺流东归。
吕蒙躺在层层锦被中,肩头腐臭已蔓延至胸口,医者跪在一旁默默垂泪。
“诸将……都过来……”
吕蒙突然睁眼,独眼中竟回光返照般清亮。
“此次袭取荆州之败,皆我一人之过。”
“某出征前曾在吴侯面前立下誓言,今无功而返。”
“无颜回去见吴侯矣。”
韩当等将跪地痛哭:
“都督保重!”
帐内气氛压抑沉重,而吕蒙脸上此刻却显得异常平静。
“听着……”
“吾死后,可将骨灰撒入大江。”
他颤抖着扯下腰间都督印绶,“吾……不配……归葬吴土……”
“可令陆伯言代我行都督之职。”
众人纷纷低头叹息,闻者无不流泪。
他们不单单是为自己的大都督而哭,也是为这场精心准备了数年的行动以失败告终而哭。
未来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呢?
吕蒙望着摇晃的舱顶,忽长叹一声:
“上天不怜我,命短恨偏长。”
“十年磨剑志,一夜付江潮。”
吟罢气绝,独眼仍圆睁着望向西方。
“都督——!”
满舱将领跪地痛哭。
就在这时,舱外突然传来刺耳的船板碎裂声。
韩当掀帘望去,只见风雪中数十艘战船如鬼魅般逼近,当先船头“赵”字大旗猎猎作响。
“是常山赵子龙!”
丁奉拔剑出鞘,却见自家船队阵型大乱。
前军因主帅新丧已无战意,后军又撞上了暗礁群。
赵云立于船首,银枪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他本可趁乱突击,却见吴军船上白幡飘动,隐约有哭声传来。
副将急道:“将军,此时不击更待何时?”
赵云望向西方:
“眼下当务之急,应当是赶回江陵。”
“遭此变故,城内必是人心惶惶。”
“我需率部稳住城中局势才是。”
“至于吴军……”
望着吴船将士皆着缟素,显然是死了大将。
常言道,哀兵必胜。
赵云为了赶时间,并未带多少军马。
况水中并非他所长。
眼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于是收枪下令:
“传令,箭矢封锁航道即可,全军继续西进!”
吴军这边,程普正命人将吕蒙遗体移入内舱。
丁奉、韩当等将当即也组织人还射回去。
风雪愈急,两支舰队背向而行。
吴军舰上白幡渐渐没入黑暗,汉军船头的火把也在江雾中化作点点星火。
此次遭遇战,两军互有损失。
但都是无心恋战,点到为止。
各自朝东西方去了。
很快,赵云与潘濬的部曲都赶回了江陵。
江陵城头残雪未消。
赵云银甲白袍立于城楼,望着城外吴军遗留的营寨废墟,手中长枪在朝阳下泛着冷光。
“子龙将军!”
马良拖着伤势登上城楼,官服下隐约可见包扎的绷带。
“将军再不回来,江陵就要丢了!”
赵云转身扶住摇摇欲坠的马良:
“季常力保孤城,实乃大功。”
“回头齐王必有重赏。”
他无意间瞥见马良袖口露出的伤痕——那是昼夜擂鼓磨出的血痂。
潘濬匆匆而来,“城西粮仓遭乱民哄抢!”
“某去处置。”
赵云解下佩剑递给马良,“借太守印信一用。”
赵云率武士赶到,立斩生事者。
很快便稳住了现场秩序。
然后颁布新令:
持械劫掠者,缚于市曹示众。
老弱妇孺,每日可领救济粥两升。
战殁者家属,免三年赋税。
在赵云、潘濬、马良等人的努力下,江陵很快恢复了秩序。
整体形势也基本上稳住了。
此次江陵危机,也正式宣告解除。
过了几日,诸葛亮也回到了江陵。
江陵刺史府正堂。
诸葛亮褪去鹤氅,只着素白中衣跪坐案前。
堂下荆州文武分列两侧,连咳嗽声都刻意压低了。
“亮,有罪。”
羽扇轻搁案头的声音惊得众人抬头。
只见诸葛亮缓缓取下纶巾,露出早生的华发。
“用马谡而失公安,因此一人之故,而连累荆州文武。。”、
“此皆亮不纳诸君之言,执意用此子之故也。”
诸葛亮一边说着,手指划过案上荆州地图,停在那些被圈出来的焚毁的村落上。
“……三千七百户百姓因此流离,皆亮之过。“
费祎忍不住开口:
“使君,这不单是您一人的过错。”
“都是那吕蒙太过狡诈……”
“非也。”
诸葛亮突然拍案,惊得堂外鸦群飞起。
“亮用马谡,有失察之过。”
说着,他将荆州印绶取下,放在了案上。
“亮已经向齐王上表,卸去了荆州牧一职。”
“我也不配在做这个位置了……”
“使君!使君!”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纷纷跪下求情。
“使君,我等愿与你同罪!”
诸葛亮的职场人缘是相当好的。
大家也都习惯了与这位亲和温润的领导相处。
倘若换一个人来,还不知道会是谁。
所以都希望诸葛亮别走。
“但在那之前……”
诸葛亮羽扇轻抬,堂外铁甲声骤起。
四名虎贲押着个蓬头垢面之人踉跄而入,脚镣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马——谡!”
张任拍案而起,腰间刀鞘撞得案几晃动。
那囚犯闻声一颤,抬起污秽的脸。
正是失踪多日的马参军,只是那身锦袍已破烂如丐衣。
诸葛亮缓步下阶,靴底踏在青砖上的声音令满堂屏息。
他停在马谡三步外,“可知亮为何能截住你?”
不待回答,突然展开手中绢图。
“你竟沿亮亲手所设的烽燧路线北逃!”
马谡膝行两步,额头磕出血印:
“学生糊涂……”
“糊涂?”
诸葛亮突然厉喝,惊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他甩出一叠文书。
“擅改江防十三处!私放敌船三十艘!”
每说一句,就有一卷竹简砸在马谡面前。
“这是糊涂?这是叛国!”
马谡无言以对,只是一味地磕头认错。
关于历史上的马谡之死,其实有三种说法。
一种是说马谡被诸葛亮斩首示众。
一种是说马谡死在了监狱里。
一种则是马谡逃走了。
但关键是这三种说法都来源于同一部史书——《三国志》。
《诸葛亮传》里写的是,“还于汉中,戮谡以谢众。”
《马谡传》里写的是,“谡下狱物故。”
《向郎传》里写的是,“谡逃亡,郎知情不举,亮恨之,免官还成都。”
所以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三种说法都是对的。
应该是马谡战败了准备逃亡,但是因为当时有汉吴同盟,吴国不想接纳马谡而得罪诸葛亮。
所以给他遣送回来了。
回来后,诸葛亮给他治罪,打入狱里处死。
所以也算诸葛亮杀马谡。
这样一解释,这段史料才能说得通。
但不管怎么说,当时的马谡肯定是想润出去赌一把的。
不论是投曹魏还是投孙吴,都属于叛国。
而马谡如果选择投曹魏的话,曹丕百分百是要厚待他的。
因为这将会是蜀汉的奇耻大辱。
曹丕是不会放过这个恶心蜀汉的机会的。
诸葛亮变色叱道:
“汝自幼饱读兵书,熟谙战法。”
“吾累次丁宁告戒,公安是江陵之本。”
“汝以全家之命,领此重任。”
“汝若早听廖化之言,岂有此祸?”
“今败军折将,苍生受害,皆汝之过也!”
“若不明正军律,何以服众?”
“汝今犯法,休得怨吾。”
“汝死之后,汝之家小,吾按月给与禄粮,汝不必挂心。”
不论是蜀汉,还是现在的齐汉,都没有屠戮大臣家属的习惯。
诸葛亮就更不会了。
言罢,叱左右武士推出去斩首。
马谡泣拜道:
“明公视谡犹子,谡视明公犹父,愿深惟殛鲧兴禹之义。”
“使平生之交不亏于此,谡虽死无恨于黄壤也。”
说完,朝诸葛亮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马谡这话的意思就是,您对待我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子,我也把您视为自己的父兄一样。
希望您能深深体察大舜杀了鲧而启用禹的大义,使我们一生的友谊不会因为我的死而消失。
我马谡虽死,但也在黄泉路上也不会留下任何的遗恨。
没错,“虽死无恨”这个典故其实就是来源于马谡。
史书记载叫,“于是十万之众为之垂涕。”
意思是当时的场面相当感人,蜀军上下都哭了。
费祎见状,便向诸葛亮求情道:
“昔楚杀得臣而文公喜。”
“今天下未定,而戮智谋之臣,岂不可惜乎?”
孔明流涕而答曰:
“昔孙武所以能制胜于天下者,用法明也。”
“今四方分争,兵戈方始,若复废法,何以讨贼耶?”
“合当斩之。”
于是,催促武士将马谡拖下去斩首。
须臾,武士献马谡首级于阶下。
诸葛亮见马谡首级,大哭不已。
费祎问道:
“适才使君已经严明马谡之过,既正军法,使君又为何而哭?”
诸葛亮垂泪道:
“吾非为马谡而哭。”
“吾是想起了齐王巡县荆州时,临行前曾叮嘱于亮,言——”
“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
“今果应此言,乃深恨己之不明耳。”
“追思齐王之言,因此痛哭耳!”
大小将士闻之,无不叹息流涕。
马谡也完成了他作为军令状的唯一正版受害者形象。
很多人都对马谡这个人物感到不能理解。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违亮节度,举动失宜。”
确实,随便换两个普通的将领,都会对诸葛亮的攻守之策奉若神明,严格执行。
但唯有马谡不会。
现实中例子其实很多,
你们眼中的大科学家,那是我爸爸,没什么稀奇的。
他写书的时候,我还在一旁提建议来着。
这时候,厂子里没文化的跳槽过来的,老工人王平过来提建议了。
说你不能这样……
那科学家马谡就更来气了。
我三博士学位攥手里了,知道吗?
你个文盲见二五仔也配给我提建议?
而当战局急转直下时,马谡的心态就崩了。
啊……怎么会这样?
运筹帷幄的时候,谋士们都是气定神闲。
真当了主将没几个能风采依旧。
所以为什么说诸葛亮、周瑜这种儒帅很难得呢。
因为很多谋士,真的就只适合在背后出谋划策。
真让他上战场单独领兵,他就是做不好。
当然了,现在的齐汉与历史上的蜀汉是截然不同的。
蜀汉因为丢失一个街亭,从而失去了最有机会北伐成功的机会。
而齐汉纵使失去荆州,那他也有着历史上曹魏的地域版图。
更何况,荆州并未丢失。
马谡死,于人才济济的齐国而言也可以说是无关痛痒。
但——
马谡虽然死不足惜,但他的死,却会在齐国引发一场巨大的政治风波。
此时,还在河南做收尾工作的刘备,已经得知了荆州发生的变故。
而诸葛亮的书信也送到了,其书略曰:
“臣以弱才,叨窃非据,亲秉旄钺以厉三军。”
“不能训章明法,临事而惧。”
“至有公安违命之阙,江陵不戒之失,咎皆在臣授任无方。”
“臣明不知人,恤事多闇,春秋责帅,臣职是当。”
“请自贬三等,以督厥咎。”
刘备放下书信,眉宇间皱成了一个川字。
张飞此时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沉浸在大获全胜的喜悦之中。
见刘备犯愁,便问:
“打了胜仗,兄长不喜反忧,何也?”
刘备挥了挥手,示意张飞不要说话。
张飞看出刘备脸色不对,立马闭上了嘴。
良久,刘备忽然将信置下,喊道:
“去!把王景兴,华子鱼叫来。”
侍从又问,“要不要叫李相爷。”
“不!别叫李相来。”
刘备正色说道。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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