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虚真人深吸一口气，心力交瘁。

但是没办法，事情还是要面对。他派人找了柳如嫣过来。

彼时柳如嫣也在尝试进阶。

她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停滞在当下修为很久了。

所有的方式她都试过，她确定不是功法问题，也不是心态问题。归根结底，所有人都认为，她这是功体的原因，只是具体问题出在哪里、如何解决等……没有人能够替她解答。

在那样的心理压力下，柳如嫣想不着急也不行。

好不容易找到了些突破的方式……

然而对比于灵骨失败带来的挫败，更让她难受的，其实是林鸩这一次死里逃生后，所发生的巨大改变。

她不相信那是林小师妹本人。可是若说是那个大魔头林鸩……

不，柳如嫣也不相信，那个唯唯诺诺、柔柔弱弱的小师妹，会被林大魔头那样的人物“冒名顶替”。相比于林小师妹脱胎换骨，她更不能接受那是林大魔头，而不是林小师妹本人。

带着许许多多复杂的心思，柳如嫣入定状态大受影响，她如今连静心修炼也做不到了。

心情更加暴躁。而平素一到这种时候，她的那些师弟们都像有心理感应似的，早出现在她身边。但是她被禁足，这些师弟也跟他们被禁足了一般，来得一次比一次少了，倒是对小师妹的关心，又一次比一次多了！

她心里的愤怒骤然达到一个极限，抄起手里一切能抄的东西，往地上摔去——“啊！！”

这动静，惊动在外面小房子休息的杂役弟子。

两个弟子都去关心她了：“大师姐，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进屋看到屋里又是一片昏暗，而地上踩着有陶瓷碎渣的触感，两人又停下来，掌了灯，看到地上果然一片狼藉！

其中一个杂役弟子吓坏了，忙问柳如嫣：“大师姐，怎么回事？谁惹你生气了吗？”

她的状态好可怖！披头散发，双目圆瞪。

眼里显然蕴含着巨大的怒气，连眼睛都爬满血丝、猩红无比。

其中一个杂役弟子是跟着她最久的，见状虽然也害怕，可也有些心疼她：“大师姐，是不是修行依旧不顺利？……你别急，太急伤身子！”

谁知柳如嫣又是一个茶杯扔过去，丝毫不关心会不会伤到这两个弟子：“闭嘴！！你们懂什么？！伤身子伤身子……我如今伤不伤身子，还有什么区别？！”

“你们口口声声不急不急，说得倒容易！换做你们，你们也可以不急么？！做一辈子杂役你们急不急？！”

一句话，骤然伤到两个人。

他们都是杂役弟子啊！并且，他们就是只能做一辈子杂役弟子的人！

两人之中尚且还有一个年轻的，是二十余年前才入门、辛辛苦苦二十年，也才练至练气中期的弟子。

而另一个人，也就是跟了柳如嫣几十年的一个老杂役“前辈”，则是入门几十年了，才堪堪踏入练气后期，并且由于灵根过杂、纯度过差，几乎只能停留于此。

以前，柳如嫣知道这两人的情况，向来不会在他们面前谈论修为的话题。

即便要谈论，也是鼓励为主，偶尔指导。直到发现指导所起的作用并不大，她才逐渐不再浪费这个精力。

但她今天，竟然当着他们的面，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年纪较大的杂役弟子性子内向，如今也忍不住颤抖着唇：“一辈子杂役……一辈子杂役怎么了！大师姐，你不是说过，人的一生，不是只有修为才能衡量它的价值么？你，你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

柳如嫣冷笑，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冷静，又哪里有心情说那些哄他们开心的话！

“我说了，你便信了？”

“真是荒谬的天真！”

“在修真的世界，实力为尊、弱肉强食，你们难道看不见？！”

“修为高能够决定多少事情？修为高你出门别人也得高看你一眼，没有修为的人，一生只能被轻视，你们当了这么久的杂役弟子，这点道理至今还没看明白？！”

年轻的杂役弟子已经吓得愣住了、僵住了，久久无法说话。

另一个弟子气得浑身颤抖，却无法反驳，站在门前，手掐在掌心都快掐出血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半晌，是外面前来传讯的青鸟，打破了这个僵局，也将两个杂役弟子的思绪拉了回来。

外面的青鸟灵宠在院落中高声问：“柳仙子可在？”

大家都知道那是子虚真人座下灵宠，那空灵的声音，更是极具辨认度。

两个杂役弟子马上从恐惧中回神，犹如被从深海之中捞起来，有种大大获救的放松。

而柳如嫣一听，那近乎疯狂的震怒状态，也瞬时消失。

她甚至有些慌乱，摇摇晃晃从榻上起身，一边整理仪容，一边迎出去：“我在。可是宗主有吩咐？”

青鸟在暗夜中看她一眼，看到她脸色发白、两眼通红，形容有些狼狈。

一边回答她：“真人想请你前往子虚居一趟。”

一边又问：“你可有碍？你这模样……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柳如嫣不能说刚才对杂役弟子动怒的事，连忙摇头：“无事。正在进修，依旧遭遇了老生常谈的困顿，以至于心情有些烦躁罢了。”

青鸟便道：“无事便好。修行受阻，也是修行途中必经的课题。你无需过度着急，切记平常心以对。”

一提不急，柳如嫣眼里的猩红又加深一些，但不明显，在黑夜里极难分辨。

她垂在身侧的手，在暗地里狠狠握了握。随后才松开，前往拱手：“感谢提点。我知道的。”

“宗主眼下便在子虚居么？我现在前往，可会打扰宗主休息？”

“不会。正是现在想见你。你既有时间，便走吧。”

柳如嫣让她稍等片刻，她回到屋里，看一眼还在门前静等的两个杂役弟子，再看看地上的狼藉，她深吸好几口气，压下情绪，对两人道：“屋里收拾收拾，没有其它事务要忙的话，你俩今夜便都休息吧。”

两人靠近她都觉可怕。闻言连声应下，尔后与她保持着一定距离，看到她随青鸟一起离开赤焰峰，才长长松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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