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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6章 卢龙告危(万字大章)


“杀!!”

    “嘭——”

    “额啊!”

    乾符二年正月初五,在朱温用计使时溥率军往徐州而去后,时溥当即南下占据了下邳。

    得知此事的曾元裕,由于需要分守诸县,无法集中兵力攻打时溥,只能坐视时溥在下邳割据,同时在各处募兵。

    只是募兵虽然容易,但甲胄却没有那么容易打造出来。

    时溥眼看双方撕破脸皮,干脆也不再遮掩,开始分兵攻掠下邳南部的宿州。

    曾元裕得知时溥作为,随即率兵三千攻打下邳。

    彼时时溥正南下攻打宿州,得知曾元裕来攻,急命麾下列校刘知俊率军一千回守下邳。

    在曾元裕与时溥打得不可开交时,身处岳州的高骈也不免有些着急了起来。

    “朱全忠手段虽然多,可他兵寡将少,成德与昭义迟迟不敢拨乱反正,朱全忠败亡也不过数月时间罢了。”

    岳阳楼内,高骈背对高钦,面朝烟雨成墨的洞庭景色,深吸口气盘算着局势。

    高钦闻言,随即开口说道:“即便朱全忠被讨平,可北边还有河朔三镇和昭义。”

    “眼下魏博在攻打刘继隆麾下郑、滑、濮三州,刘继隆不可能在讨平朱全忠后坐视不管吧?”

    “若是他主动进攻魏博,必然引起其余三镇警惕。”

    “三镇若是为求自保而同气连枝,刘继隆必然深陷与三镇战事之中。”

    “阿耶,那个时候,是不是就是我们动兵的时候了?”

    他的这番话落在高骈耳中,高骈微微颔首,却又摇头:“刘继隆不会给太多时间,如今最为富庶的江东、两浙还在宋威、董昌手中。”

    “眼下必须趁二人结盟对抗我军前,率先覆灭其中一人才行。”

    “唯有得到整个江南,吾才能多路出兵,从刘继隆手中夺取徐泗、三川之地。”

    话到此处,高骈看向高钦:“吾让你去做的事情,做得如何了?”

    高钦闻言不假思索的作揖道:“庐州刺史李罕之已经奉阿耶为正朔。”

    “只要阿耶出兵,他必然响应阿耶,成为我军东进淮南之臂膀!”

    面对高钦这番言论,高骈并未反驳只是颔首道:“既是如此,我军也该活动活动了。”

    “敕令,以王重任为两浙讨击使,俞公楚为其副,节制四万兵马向两浙攻去,发表文以董昌为贼。”

    “敕令,以梁缵为江东讨击使,姚归礼为副,节制三万兵马向江东攻去,发表文以宋威为贼!”

    “敕令鲁褥月征召诸蛮,以大军二万及诸蛮南下,劝降蔡袭。”

    眼看北方局面如此,高骈也不敢耽搁,他知道刘继隆现在分身乏术,如果不趁这个机会将南方群雄剪除,后续他定然没有太多实力来应对刘继隆南下。

    “末将领命!”

    高钦心中按耐不住的激动起来,毕竟只要能将董昌、宋威、蔡袭三人拿下,那长江以南便都是他们的了。

    届时再对付了北边的康承训和曾元裕,重复南朝旧疆,与刘继隆拉锯江淮之间便容易许多了。

    他恭敬退出岳阳楼,而后开始发出敕令,以江西七万大军运转起来。

    高骈动兵的消息,自然是瞒不过刘继隆安插在湖南地区碟子的耳目。

    四万大军所调动的钱粮不在少数,而在高骈攻打董昌的同时,齐鲁之地也是捷报频频。

    在这样捷报频频的日子中,唐廷旧臣们也终于等到了刘继隆尚公主的日子。

    “拜……”

    正月十八,随着元宵结束,刘继隆便正式尚李梅灵位侧妃。

    整个过程虽然繁琐,但能以此手段暂时安稳唐廷旧臣,这还是十分值得的。

    相比较疼爱李梅灵的李漼,李佾就显得有些抠抠搜搜了。

    李梅灵的嫁妆也不过数万贯,莫说与李漼承诺的百万贯相比,便是连一些名门都不如。

    不知道李漼泉下有知,会不会被李佾此举气得活过来。

    “公主可往公主府而去了。”

    眼看亲迎的流程结束,礼部尚书萧溝便面带歉意的朝李梅灵行礼了起来。

    李梅灵缓缓抬头,此时的她头戴花钗博鬓,这是一种由金银珠宝制成的礼冠,两侧垂有博鬓(长饰带),无法将面容遮盖,但却也能让人看得朦胧。

    饶是如此,当她看向刘继隆时,却依旧能看到刘继隆面容大概。

    虽说刘继隆比李梅灵父亲李漼还大几个月,但确实如李佾及群臣所说那般,刘继隆姿貌不凡,龙章凤姿。

    若非提前知道刘继隆年龄,乍一看还以为其不过二十八九的青年,着实要比历年科举的探花郎还好看。

    “既是如此,公主先回公主府,吾稍后便前往。”

    刘继隆缓缓开口,望着年纪二十有三,以后世眼光来看正值青春的李梅灵,虽说平常也看过不少美女,但李梅灵这种贵气偏多的美女,着实是他第一次碰见。

    对于刘继隆尚公主,唐廷旧臣与关西群臣都认为各自受到了委屈。

    唐廷旧臣觉得让李漼生前最疼爱的公主嫁给刘继隆,无疑是对李漼的侮辱。

    关西群臣则是觉得李梅灵既然嫁给了自家殿下,就不应该单独居住公主府,而是应该居住内院。

    李梅灵的公主府就在汉王府旁边,虽说只是走几步路的距离,但这在关西群臣看来,便是天大的委屈。

    刘继隆倒是不在意这些,能稳住唐廷旧臣这股政治力量,别说走几步路,便是走个数百步也不算什么。

    “妾身告退……”

    李梅灵看着刘继隆,不知不觉两朵红霞浮上面颊,心里的委屈却没了大半,转身跟着官员向外走去。

    萧溝看着皮日休带着李梅灵走出喜庆的汉王府正堂,不免为她感受到几分委屈。

    公主向来为尊,而驸马以其为主,而今却要以刘继隆为主,不知先帝看到,又该如何痛斥自己这群人。

    “唉……”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随后对刘继隆作揖:“殿下政务繁忙,宴席便从简而就吧。”

    “嗯!”刘继隆自然没有太多心思在宴席上逗留,毕竟刚刚赵英几次前来找他,结果都因为正在亲迎而不得不离开。

    能让赵英如此三番五次到来,显然是有不少消息。

    如此想着,刘继隆开始走出正堂,前往堂外各宴间推杯换盏。

    唐廷旧臣大多都是挤出来的笑容,而关西群臣这边虽说也不太舒服,但面对刘继隆前来,他们还是十分热切的一饮而尽。

    安抚他们过后,刘继隆便离开了前院,前往了中堂。

    待他来到时,中堂却已经坐着高进达、李商隐二人。

    “殿下……”

    “起来吧。”

    见刘继隆到来,二人纷纷行礼,刘继隆则是抬手示意二人起身,接着坐到主位:“何事发生?”

    “莱芜、新泰、辅唐、高密、诸城……此五县已经为挈彪与斛斯都督所得,朱全忠手中只剩十县一关。”

    高进达恭敬行礼,所汇报内容正是汉军在齐鲁所取得的新成绩。

    几乎坐拥大半个齐鲁的朱温,如今只能龟缩沂蒙山与五莲山间的沂州。

    他昔日所谓强壮的兵马,两万被困淄青二城,上万被李阳春所覆灭,仅有兵马不过万人据守二州。

    “感化军节度使曾元裕响应朝廷檄文,发兵一万进攻朱全忠,然朱全忠遣使者离间,大将时溥率军自立,割据下邳的同时,攻打宿州诸县。”

    “眼下曾元裕手中还有徐泗濠三州,而时溥则占据下邳及宿州,感化军恐怕指望不上了。”

    李商隐开口说着,同时补充道:“魏博牵制我军近三万兵马,仅凭李阳春手中兵马,想要守住兖州,还得出兵攻打沂州,恐有不逮。”

    “斛斯都督麾下近万马步精骑,有两千驻扎登莱二州,仅有八千兵马在密州。”

    “不过朱温已经率军北上驻扎莒县,依托沐水修筑堑壕,布置营垒,不易攻打。”

    面对李商隐这番话,刘继隆看向正在记载的几名起居郎:“把齐鲁的沙盘抬过来。”

    “是……”其中一人起身前去安排,不多时便有兵卒抬着七尺长,五尺宽的沙盘抬了进来。

    尽管不可能完美复制如今的齐鲁地形,但这块沙盘却能让刘继隆知道齐鲁大致情况。

    “沐水没有结冰?”

    刘继隆询问李商隐,李商隐却摇头道:“沐水上游不易结冰,即便结冰也冰层薄弱,难以行军。”

    见他这么说,刘继隆倒是没想到,不过南北跨越四五百里,河流竟然都能有这么大差距。

    眼下虽然已经开春,但齐鲁地区的气温还是比较低的,不曾想沐水上游无法结冰,这就让汉军攻城拔寨的难度增加了。

    若是没有魏博搅局,最好的进攻路线就是从中原三镇抽调兵马,让李阳春直接走费县进攻。

    如今李阳春兵马不足,想要让他进攻,必须先为他补充兵马。

    为今之计,只有先击败入侵河南的魏博兵马,随后分兵给李阳春,击败朱温后,再招降葛从周、张归霸等人了。

    思绪间,刘继隆主动开口道:“令安破胡率三千精骑前往滑州,接替郑畋节制三军,击败魏博后,分兵一万南下驰援李阳春,归李阳春节制。”

    刘继隆自然可以自己出镇领兵,而且他有自信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击败魏博来犯兵马,再南下讨平朱温。

    可他如今刚刚尚公主,如果他现在前往郑、滑二州,难免会让唐廷旧臣多想。

    更何况围攻葛从周与张归霸,着实不需要安破胡、王式、陈靖崇那么多人。

    撤走安破胡,等待讨平朱温后,也能让安破胡继续北上义昌、义武,钳制河朔三镇。

    “臣领命……”

    高进达与李商隐恭敬应下,而这时却有校尉来到中堂门口作揖:“殿下,悟真大德求见。”

    “请!”听到悟真到来,刘继隆就知道悟真大概是想通了。

    悟真在吐蕃治河西时就常常跟随洪辩僧人前往喇萨,而洪辩僧人则是被吐蕃赞普授予过紫袈裟的高位僧人。

    如果能以悟真作为人选去吐蕃传教,那对刘继隆来说必然有利。

    以宗教来同化吐蕃人,再在政治、经济上扶持没卢丹增,这便是刘继隆对付吐蕃的手段。

    在他这么想的同时,悟真也带着两名年纪与刘继隆相差不大的僧人走入了堂内,对其作揖。

    “僧人悟真,携弟子参见殿下……”

    “大德请起。”

    刘继隆面带笑意抬手,随后在悟真及其弟子起身后说道:“大德考虑如何?”

    “大德只需要坐镇河州,以弟子前往吐蕃传播佛法即可。”

    他倒是想让悟真去传播佛法,但架不住悟真年事已高,送他去吐蕃无疑是送死。

    “此事贫僧细细斟酌,既然是对朝廷和佛法有益,那贫僧自然无法推脱。”

    “只是如今天下在册僧人十五万六千余,在朝廷治下便有六万八千多名僧尼。”

    “若是以殿下要求,恐怕这六万多僧尼只会十不存一。”

    悟真惊诧于中原僧尼数量,同时也担心经过刘继隆颁布政令导致中原佛法受损,不免劝解。

    刘继隆闻言却摇头道:“若是连祠部的科考都无法通过,这样的僧尼又如何称得上大德?”

    “此次科考便定在九月初十,由大德出具试卷,要求包含《法华经》、《楞严经》、《金刚经》等十二种经典。”

    “十二种经典囊括十二张试卷,科考持续六日,每日考两张试卷,每张试卷以百分为标准。”

    “因今年开考,故此只需考八百分以上者,皆可得到度牒。”

    “往后每年只选拔科考前一千二百人发放度牒,其余僧尼若是无法通过科考,可前往吐蕃传播佛法,从沙弥一步步做起。”

    “此外,寺僧所辖只包含寺庙,寺庙之外的土地尽数收归地方衙门所有。”

    “前往吐蕃传播佛法的僧人,除了可以接受信徒供奉外,另可派人前往就近衙门,凭度牒领取与佛秩相关的钱粮俸禄。”

    “沙弥每年可领禄米十五石,此外还有盐油茶布等物资。”

    “比丘年俸五十石,其余物资翻倍,并多出棉布的物资。”

    “禅师年俸百石,除了盐油布茶棉外,还增有锦缎,蜂蜜和赤色袈裟。”

    “法王年俸三百石,除禅师的待遇翻倍外,还有赐肉、金银法器和紫袈裟。”

    刘继隆开口过后,悟真就知道朝廷治下的僧尼,恐怕只有半成能通过此次科考。

    届时大量僧尼只能还俗,而少部分人利益熏心者,则是会前往吐蕃传播佛法。

    尽管从沙弥晋升到法王需要二十年时间,但法王的俸禄也足够让他们眼热。

    单论禄米而言,法王俸禄比得上正四品官员,禅师则是能比得上正六品官员。

    这样丰厚的待遇,注定了会有不少人利益熏心之徒假借传法之名,前往吐蕃享受富贵。

    悟真在心底叹了口气,随后对刘继隆作揖:“贫僧定会在三月内将试卷制出。”

    “此事吾会派人协助的。”刘继隆颔首回应,接着便见悟真告辞离去。

    待他走后,李商隐与高进达也皱眉看向了刘继隆,恭敬道:“殿下,吐蕃地区僧人待遇如此优厚,恐怕将会有不少利益熏心之徒前往吐蕃传法。”

    “若是如此,那方才不错。”刘继隆嘴角轻佻,他可不认为中原百姓能忍受吐蕃地区的环境。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真有百姓能够接受吐蕃的环境,在当地成就禅师、法王之位,那刘继隆不仅不难过,反而会高兴。

    要真是有几万人涌入吐蕃传教,苯教和天竺传播来的诸多教派恐怕都要被赶到吐蕃山南地区去了。

    只要没卢丹增不干涉,中原佛教肯定能在吐蕃弘扬,

    若是没卢丹增想要反抗,刘继隆恐怕就要派张昶、郑处率军去找他谈谈了。

    张昶、郑处的水平放在中原算不上什么,但对付对付没卢丹增却没什么问题。

    以如今吐蕃的情况,哪怕联合没卢丹增都恐怕难以拉出五万甲兵。

    更何况吐蕃的奴隶起义可还没有彻底镇压下去,刘继隆记得这场起义会让吐蕃内部元气大伤,再也没有抬头的可能。

    “殿下,僧人只需要传播佛法就行吗?”

    李商隐似乎想到了刘继隆往日的手段,不免询问起来。

    刘继隆听后摇头,笑着说道:“自然不是。”

    “所有的佛经,都是以官文书写,教导的僧人也是以官话教学。”

    “此外还需要与没卢丹增商量清楚,奴隶亦可学习佛法,成为僧人,免除劳役。”

    “吐蕃成就僧人者,每年可选三百人入长安、洛阳祠部学习,事后派回吐蕃,修建寺庙继续传法,待遇与中原传法僧人相同。”

    他话音落下,李商隐便明白了他的想法。

    这些在吐蕃出身的僧人将会成为朝廷在吐蕃的耳目,而他们也将在传法的过程中影响日后的吐蕃。

    若是能利用教派控制吐蕃境内的舆论,这可比派数万大军深入吐蕃的威力还大。

    奴隶们自然是更愿意相信奴隶出身的僧人,而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奴隶主。

    “若是如此,那臣没有异议了。”

    李商隐颔首不再发言,高进达见二人这么说,也顿时明白了刘继隆的理念,随后对其作揖:“殿下,臣告退。”

    “臣告退……”李商隐也跟着告退。

    刘继隆颔首准许,见二人离去后,这才看到赵英从门外走入堂内。

    “殿下,高骈对江东、两浙动兵了。”

    赵英的消息,让刘继隆神色微变:“动用了多少兵马?”

    “恐怕不少,光湖南地区的民夫便调动了五万多,江西应该更多,但我们尚未在江西设下谍子,故此不明。”

    “不过宋威、董昌二人麾下兵马最少六万,高骈所用兵马,应该不少于这个数。”

    赵英将自己所探查的情报尽数说出,刘继隆听后颔首,却又继续道:“且先看着,我军眼下无力干涉江南,先把河北平定再说。”

    “是!”赵英一如既往的毫无异议,只是埋头执行刘继隆的政令。

    眼见刘继隆没有别的吩咐,他随即退出了中堂,而刘继隆则是处理了两个时辰的政务,感觉天色差不多后,这才出门前往了隔壁的公主府。

    彼时公主府外早就有不少人在盯梢,看到刘继隆在黄昏时分走入公主府后,他们纷纷将此事禀告给了后面的人。

    在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最关心此事的李佾。

    李佾得知刘继隆留宿公主府,原本还因为朱温、魏博表文而寝食难安的他,今夜终于得睡了个好觉。

    在他们休息的同时,汉军对益都和淄川的围攻却仍在继续。

    半个月的强攻,两座城池的砖墙都已经被炸开了,但架不住城墙太厚,且葛从周、张归霸准备了足够多的沙袋,以至于汉军强攻半月都无法攻入其中。

    眼见火药被消耗的差不多,他们只能继续包围两座城池,等待火药运抵前线再发起进攻。

    “这城池不好打,几次攻上去都被击退,马道上站满了人,城池不大却兵马不少。”

    牙帐内,不少将领发着牢骚,坐在主位的王式并未说什么,只是对众人安抚道:

    “葛从周、张归霸二人不好对付,无需着急攻陷城池,南边朱全忠连连败退,等待南边的弟兄攻下沂州和海州,此二城无需攻打而自降矣。”

    “即便他们不降,眼下已经开春,我军火药若是运抵,即可用穴攻将城墙彻底炸塌,而后攻入城内。”

    王式倒也不贪功,毕竟讨平朱温只是开始,北边的河朔三镇和昭义镇才是重头戏。

    面对他的安抚,诸将虽然都不再抱怨,但心底却始终觉得有些不服。

    王式看在眼底,自然知道他们在不服什么,故此询问道:“围城这一个月来,我军死伤多少,还有多少弟兄能上阵?”

    “阵殁一千二百余,伤残四百余,尚能调动八千三百余人。”

    鹿晏弘作揖开口,王式听后点头:“我军死伤都如此之多,城内葛从周所部必不好过。”

    “诸位不必焦躁,等待我军火药抵达,便可破城。”

    王式的话,总算将他们安抚了下来。

    只是在他们抱怨的同时,淄川城内的情况也并不好。

    “额啊……”

    “杀了我吧!杀了我……”

    漆黑的巷内,葛从周听着耳边传来的凄厉哀嚎声,心里止不住的抽搐。

    汉军的几次进攻虽然都被击退,可死伤的兖海军将士却不是个少数。

    “节帅……”

    两名将领走到葛从周面前,葛从周抬头,二十多岁的脸上却充满了沧桑。

    “还能救吗?”

    面对他的问题,两名将领摇了摇头:“大多都是血崩,还有伤口腐烂,救不了。”

    葛从周闻言,低头沉默片刻,末了才下定决心:“给个痛快吧!”

    他心里在说出这话时十分难受,毕竟这些都是他锤炼了两年多的老卒。

    见他话音落下,两名将领转身前去下令,不多时巷内两侧屋舍中便传来了剁骨肉的声音,凄厉的哀嚎声渐渐消失。

    片刻后,两名将领重新回到葛从周面前,葛从周开口道:“我们现在还有多少可用之兵?”

    “不足七千……”

    “弟兄们的士气不佳,尤其是前几日得知兖州被攻破后,不少人都觉得没了希望,想要投降……”

    两人说这话时有些心虚,毕竟汉军总共就发起了五次强攻,而他们依托地利,虽说五次都将汉军击退,每次却死伤却不少。

    葛从周闻言深吸口气,死伤那么多兄弟,他早有了这个准备,但他已经投降了朱温,若是再投降刘继隆,这让他如何自处?

    更何况朱温并未投降,自己投降岂不是背主之举?

    “早知如此,不如当初在黄河与汉军交战,哪怕战死也算死得其所了……”

    葛从周不免有些后悔,这几日他不是没有率军出城突袭过汉军,奈何汉军反应不慢,每次带给汉军的死伤都不算多。

    他与王式,看似兵力相当,但汉军素质远胜兖海军。

    正面作战,葛从周觉得自己讨不得好,不如继续坚守,以守待攻。

    虽说不知道汉军死伤多少,但这些日子单阵上所见就有不少五百具尸体。

    汉军素有抢夺阵殁将士尸体的习惯,能留下五百具尸体,恐怕汉军死伤没有两千,也有千五了。

    城外的汉军,恐怕已经恨透了自己,自己即便投降,日后恐怕也会遭受排挤。

    葛从周苦笑几声,他只能尽量坚守淄川,为朱温争取足够多的时间。

    若是如此都依旧输给了刘继隆,那只能说他们输的不冤。

    思绪间,他往黑暗的巷中走去,直到身影没入黑暗中。

    齐鲁的战场就这样僵持着,而当初叫嚣抢掠中原的魏博牙兵,此刻却连河南诸县的城墙都摸不到。

    乐彦祯率军二万七千,自临河、黎阳两县分兵渡河,而郑畋却在罗隐的建议下,率军一万五千在此地依托卫南北部的河渠布防。

    乐彦祯虽然率军渡河成功,却根本突破不了这条从濮阳北部,一直向西经过卫南,连接黄河的河渠防线。

    “砰!”

    “直娘贼的,当初一个个叫嚣要攻入城内,这几日每次强攻不利便结阵后撤,根本不听军令!”

    “若是继续如此,这个位置你们自己来坐!”

    黄河南岸那连成数里的营垒中,博州刺史乐彦祯此刻正在对着帐内的牙将们发泄着自己的脾气。

    若是换做平时,这些牙将早就骂回去,甚至挥拳痛殴乐彦祯了。

    只是眼下事出有因,加上他们理亏,他们只能忍下脾气,但依旧埋怨道:

    “这官军沿着河渠布防,我军攻入南岸便遭官军群起而攻,根本站不稳阵脚,自然后退。”

    “没错!眼下官军与曾经的官军天上地下,某等哪里能想到如今的官军竟如此骁勇?”

    “汉军军中又有那类似雷霆的东西,某等还未靠近河渠,便被他们用此物攻打,虽说打不死多少人,可士气都被打没了,人心惶惶的,怎么带兵?”

    这些牙将少时读过不少兵书,乐彦祯倒是还能与他们交流。

    若是面前都是魏博的那些牙兵,那他可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眼见他们还知道说理,乐彦祯也消了脾气:“若是继续这样打,肯定打不进去。”

    “干脆不打了。”

    “没错,这河南某看着残破,不知道被抢了多少遍,肯定抢不到什么好东西。”

    “反正蝗灾也过去了,灾民也逃到南边了,在此处用力,不如回镇好好快活!”

    乐彦祯看着这群牙将的模样,原本好不容易平息的脾气,顿时被他们弄得又升腾了起来。

    “直娘贼!当初说要打的是汝等,如今不打的也是汝等,汝等究竟要如何?!”

    乐彦祯站起来质问他们,他们却也有些尴尬。

    本以为南下是捏软柿子,结果捏到了个石头。

    把这个石头吃了吧……崩牙,不吃吧又忍不下这口气。

    想到这里,这些牙将自己也都有些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

    “干脆撤军吧?”

    “撤军?”

    眼见他们这么说,乐彦祯也是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本来还想借助这个机会,将自己的威望好好拔高拔高,结果打出这种虎头蛇尾的战事,回去恐怕连博州的州兵都敢轻视自己。

    “混账,明日辰时出营交战,某必要攻破官军!”

    乐彦祯脾气上头,可牙将们却不愿意惯他了。

    “直娘贼,这几日州兵死了四千多,魏博的弟兄都死了三百多,你还有何面皮强攻?!”

    “没错,要依某说,便是你指挥大军无能,这才导致死了这么多弟兄!”

    “狗鼠的家伙,让你说两句也就罢了,骂个没完了是吧?!”

    牙将们先后起身,乐彦祯顿时有些下不来台了。

    “某不管,反正明日拔营回河北,这河南残破得很,根本没东西可以抢!”

    “明日辰时拔营北上,如若不听,便自己带着州兵去攻吧!”

    他们先后离开牙帐,根本不把乐彦祯的军令放在眼里。

    乐彦祯要是真敢动手,他们也不介意把乐彦祯脑袋摘了,送到洛阳请降。

    到时候就说是乐彦祯蛊惑韩君雄,朝廷到时候若是不想多生事端,必然会接受,毕竟以前不都是这样吗?

    “狗鼠!狗鼠!!”

    看着这群牙将将自己抛下,乐彦祯是真的想拽着这群人,好好告诉他们魏博现在面对的局面到底有多么凶险。

    只是这群牙将都懒得听他解释,更别提那些只知道磨练武艺,连兵法都鲜少学习的牙兵了。

    此刻的乐彦祯,心里可谓憋屈,而魏博的这些牙将也果然没有令他失望。

    翌日卯时,不等他下令,魏博的牙兵们就开始收拾行装,让民夫装车准备后撤回魏博了。

    乐彦祯无奈,只能以五千博州兵马断后,掩护大军撤回魏博。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卫南县城楼前,早起的郑畋穿着罩甲远眺北边的魏博营盘,满脸疑惑。

    匆匆赶来的罗隐见状,心里也有些捉摸不透:“看似要进攻,但这番姿态更像是在撤军?”

    “莫不是魏博镇内发生变故,他们准备北撤了?”

    郑畋听到这话都不由眼角抽搐:“战事不过打了半个月,虽说魏博死伤不少,但阵上所见以州兵居多,应该不至于伤筋动骨才是。”

    郑畋在以唐廷过往对魏博的经验判断着,可罗隐却摇头道:

    “尚书所言若是放在昔年则对,放如今则相差远矣。”

    “昔年朝廷与三镇争斗,军队出境则弱,二者皆出境则旗鼓相当。”

    “如今魏博出境而我军战意昂扬,乐彦祯及其麾下将领,自然能察觉我军与昔日官军不同,故此知道继续交锋,死伤的还是魏博兵马。”

    “下官若是乐彦祯,也会选择此时撤军,等待汉王殿下挥师北上,在镇内依托城墙与我军交战。”

    罗隐跟着刘继隆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加上他本来就善于揣摩他人,自然能猜到魏博军如今的情况。

    郑畋见他这么说,只能叹气道:“他们若是撤退,我军便可全力强攻朱全忠了。”

    “只是我军骁勇,若是殿下准许攻入魏博镇内,眼下恐怕不仅能击败这支兵马,甚至能以三州二万多兵马北上占据卫、澶二州。”

    “殿下定不会准许。”罗隐笃定,郑畋又何尝不知,但他实在不想放过由他领兵击败魏博的名声。

    没有刘继隆首肯,他麾下这一万多汉军根本不可能听从他军令北上。

    由此便可知晓,刘继隆在军中威望到了何种地步。

    不过郑畋也能感受到,随着刘继隆麾下军队吸纳的关东百姓越来越多,军中的气氛也渐渐往跋扈走去。

    关东的氛围如此,哪怕普通百姓也沾染了不少风气,变得有些跋扈。

    好在汉军之中以陇右十万兵卒为主,其余兵卒即便想要掀起风浪,也很难实现。

    只是若要拉拢这些兵卒却也容易,只需要利诱即可。

    郑畋虽不打算这么做,但他觉得日后总会有人利用这点来反噬刘继隆。

    想到此处,郑畋就不免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眼下不过四十七岁,若是辞官归乡,亦或者被闲赋,他自然受不了。

    可若是将此事奏表刘继隆,他又心有不甘。

    在他纠结的同时,罗隐却突然开口道:“尚书可知道,忠武、宣武、义成三镇如今复垦了多少荒地?”

    “嗯?”郑畋疑惑看向罗隐,不知道他为什么询问自己这件事,但他还是摇头道:“不知。”

    “已经复垦七成了。”罗隐的话,让郑畋忍不住脚步停顿。

    他错愕看向罗隐,罗隐却笑呵呵说道:“自开元以来,三镇之地便多有百姓逃亡,到咸通时更不必多说。”

    “如今殿下治理三镇不过两年,三镇九州的百姓便安居乐业,努力复耕荒地,其它藩镇的百姓也多有逃亡三镇者。”

    “两年间,百万流民进入其中,如今三镇九州已然恢复二百万口,复耕土地一千二百余万。”

    谈及此处,罗隐却又忍不住摇了摇头,惋惜说道:“昔年会昌时,三镇九州人口不下四百万,而今却只有二百万了。”

    “好在百姓期盼的太平总算来了,郑尚书……”

    罗隐话里的意思,郑畋自然能听清楚。

    昔年河南道百姓虽然有四百多万,可耕地却并不算多,这并非是可耕种的土地少,而是朝廷对百姓盘剥太甚,地方衙门更是放贷为生。

    百姓若是当个佃户还没事,若是自己去开垦土地,哪怕衙门已经将此地视为荒地,可随意开垦。

    但只要荒地得到开垦,衙门中的官吏就会施展各种手段来夺取田地。

    对于普通百姓,更是逼得他们借贷,过几日便利滚利,随后抢夺他们的耕地。

    长此以往,百姓也不再开荒,而是选择去给世家豪强当佃户,换口饱饭就行。

    朝廷虽然知道,但开始并不在意,直到几十年后,随着各地耕地越来越少,地方衙门才急了。

    他们开始发放农具和种子来招垦,但百姓已经吃过亏,不管给出什么待遇都不再开垦荒地了,所以抛荒的土地越来越多,衙门能收上来的赋税越来越少。

    赋税少了,他们便加税,加税了百姓就逃荒,百姓逃荒后能收的赋税就越少,只能继续加税,如此恶性循环。

    这些事情,庙堂上的人都知道,可朝廷的信用早就扫地,百姓是怎么都不愿意复垦了。

    如今刘继隆来了两年,百姓却如此热情的开荒复垦,可见百姓有多支持刘继隆。

    “荀子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太宗亦是十分认可,而今民心如水,尽属殿下,故此太平。”

    罗隐话音落下,对郑畋轻笑几声,郑畋也自然知道了他想说什么。

    他的脸色微微有些难堪,好在这时有快马突然从衙门方向疾驰而来。

    “尚书,义昌急报!”

    快马在城下叫嚷,郑畋借着台阶看向快马:“送上来。”

    兵卒翻身下马,急匆匆赶上马道,将一份急报递给了郑畋。

    郑畋接过急报,本来以为是魏博入寇沧、德二州,但当他看清信中内容后,他顿时便合上了书信。

    “何事?”

    罗隐好奇,他还未见到过郑畋这般紧张的时候。

    郑畋却不理会,而是对左右摆手:“你们都退下。”

    左右跟随的将领和兵卒纷纷退出十余步外,这时郑畋才严肃着将急报递给了罗隐。

    罗隐从他脸色上看出了不对劲,小心接过急报打开,而郑畋的声音也在他耳边响起。

    “卢龙节度使张允伸病重,殿下等的机会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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