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收服王朗
陆议让自己的亲随家丁、领航水手换乘步骘带来的大海船,把陆家自己的小破船丢在嵊泗海盗岛上,又修整补给了一番。
次日一早,水军便继续南下,直奔闽中而去。
步骘来的时候,只带了两千丹阳兵,以及少量水手。如今加上在嵊泗海盗岛上俘虏的几百海寇,加上陆议带来的人,总兵力一下子突破了三千,比从海陵启航时还多了三四成。
好在船只的数量本就超配,以这种大船的尺寸,两千余人绝对用不了五十艘之多。步骘启航时带那么多船,本就做好了在吴郡再搜罗一批反孙义士的准备。
船队的物资储备也非常充足,岛上原本就有些积蓄,海盗们也会提前储备过冬的存粮。
岛上的粮食,原本够六七百人吃到来年春荒结束,现在供三千人食用,人数涨了四倍,但至少也能吃一个多月,足够弥补步骘此前航程和滞留的消耗了。
在嵊泗列岛补给了这一番后,步骘就不需要再在孙策控制区停靠,可以直航东冶。
……
陆家祖居吴郡,而且是吴中大族,靠海吃海,陆议对于海上的事情还是挺懂的,属于天生的水军禀赋。
而且他读了四年兵书,又早早扛起家族事务,这方面就更成熟了。
仅仅跟随步骘航行了一两天、每天帮着引航指路,陆议对这种新式大船的性能,就渐渐熟悉起来。
而且越亲手实操,陆议对于诸葛兄弟的敬畏佩服,就越深几分。
“伏波将军真是无所不知,难怪陛下赐他伏波之号呢,不仅仅是效法马援南平蛮夷,更是寓意他有扫清海疆之能。这么好的船,航行如此之速,还平稳异常,亏他怎么想得出来的。”
起航后的第三天一早,看着朝阳从左舷升起,陆议站在晨曦中朝南远眺,忍不住感慨。
陆议感慨之际,步骘也已经洗漱起床、来到甲板上。
他就走到陆议旁边,攀谈起来:“正所谓南人操舟,北人乘马。贤弟久在吴中,族中又有人涉猎海商、航运,不如说说,这新船与旧船相比,胜在何处。”
陆议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那可太多了,要我说,这伏波将军所造战船,论大小,倒也不算巨大。吴郡擅造楼船的,能造出比此船更重一倍以上的大船。
但最大的楼船,也只是跟此船长短相当,宽阔却超过此船将近一倍,而且头尾四方,难以破浪,只能多费人力划桨。便是以轻快著称的艨艟,长宽比例也不如此船修长,航速也未必赶得上此船。
而且我看旧船的桅、帆设置,都没有在船帆底部加这根绑缚收帆的横木(飞桁),船帆全靠自重挂下来,也难以做得比船体更宽。这种新帆,越到底部越宽大,比船体都宽,吃风更多,难怪航速愈发快了。”
历史上,三国时期最巅峰的楼船,能够运载两千士卒,大约满载排水量在七八百吨,长度能达到三十几米,宽十米左右,吃水一丈有余。
但那都是三国末期,杜预、王濬“楼船下益州”灭吴的时候了,又经过了六七十年的技术对抗和发展。
如今才建安初年,天下最大的楼船,大约也就运载一千二百人左右、满载折合五百吨,长不过二十五米,宽不过八米。历史上到赤壁之战、濡须之战时,楼船逐步发展到一千五百人、满载六百吨。这些技术都是在对抗中一点点升级的。
陆议现在坐的这条船,是诸葛兄弟提前一年半潜心种田、改良设计的,是第一代带主龙骨的战船。
如果再算上之前一年用旧船改装舭龙骨做稳定性测试,那前前后后诸葛兄弟在造船上投入的心血也有两年半了,那成果自然非同小可。
此船长度已经超过十二丈,折二十八米,比如今最大的楼船还长一丈,平均宽度却仅有两丈,最宽的腰部也就两丈四尺。
长宽比已经达到了一比五,比同时代楼船、斗舰的一比三要瘦长很多——
这就是有主龙骨结构的好处之一,可以把船造得更修长,而且不用从头到尾差不多宽,可以有鱼形或者说梭型的水线面,航行阻力大大降低,也不用担心纵向结构强度不够。
甚至不客气一点,诸葛瑾完全可以说他规划的这一型船,就是后世福船的鼻祖,或者说早期实验型号。在他造出这种船之前,汉朝原本的海船最多也就是沙船类的平底船。
如果是在长江口以北的黄海海域航行,水浅多暗涌,平底船也不错。但是到了长江口以南的东海海域,尤其是福建近海,北方船型的适航性表现就根本无法和新出现的龙骨福船对抗了。
可以说,大汉原本没有发展这种瘦长吃水深的船,完全只是因为对南方开发还太少,没有产生这样的需求。
陆家人原本坐着老式船去会稽,总要三四天才能从吴县航行到句章,七八天到临海。
现在换了新船,第三天一大早就到了句章,至少比原本节约了一整个白天,航速提升了四分之一以上。
陆议又观察测试了一下,五天下午时,船队已经过了临海,这个提速比例也就被进一步石锤了。
到了水更深海况更复杂的闽中,航速差距只会被拉的更大,陆议估计超过旧式战船三成以上都是轻松的。
夷洲海峡自古被称为“黑水沟”,就是因为海峡比华夏沿海其他近海地区水深更深,以至海水颜色发黑。所以闽中地区的沿海海况是全国最复杂的。
陆议自忖,步兄肯让他带领一队水军的话,自己虽没有把握一定击退强敌,但绝对做得到想打就打,想跑就跑。
遇到比自己强的就躲,遇到比自己弱的就上,这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
经过临海后,船队就彻底远离了孙策的势力范围,也没必要再离开海岸线太远,完全可以在目视瞭望得到海边群山的距离上航行。
陆议偶尔也看到步骘拿出一个黄铜色的筒子,凑到眼前瞭望,筒子两端是两片类似东海郡特产水晶打磨的火齐珠,似乎能让目力及远,但陆议暂时还没机会体验。靠着这件东西,后续在海上索敌似乎也能赢得巨大的优势。
(注:东汉班固的《西都赋》里,就把拥有聚光效果的、类似凸透镜的透明珠子、水晶称为“火齐”,取其能齐聚光芒引火的特征为名。但汉朝人没有尝试总结其中的光学数学原理,只是简单观察到这个现象。)
船队又航行了七八天,终于顺利抵达东冶县附近的闽江口。
步骘舰队的出现,让东冶守军如临大敌,王朗虽然势力孱弱,但还是强行派出了一队可怜兮兮的战船,在闽江口摆开水阵,试图拦截步骘的进攻。
好在步骘没有恶意,让人派出哨船送上符传,亮明身份。对方小心翼翼地再三确认,最后出于谨慎,还是让步骘把船队停靠在闽江口外的某处海岸锚地中,然后派出小船来接步骘。
步骘也不介意,就让张多、陆议带领船队,以备不测,他亲自过去与王朗军交涉。
一番折腾后,步骘被转移到王朗水军的旗舰上,见到了一个穿着玄甲的将领,那人跟他攀谈确认几句,才礼貌地行礼:
“原来是车骑将军帐下的步中郎,失敬。在下会稽都尉贺齐,实在是孙贼步步紧逼,残害百姓,追击府君,我军才不得不防。方才还以为是孙贼使诈、派水军浮海而来,欲趁乱登陆。”
步骘平易近人道:“贺都尉忠于职守,我岂会责怪,我此番前来,正是受车骑将军之命,一来希望王府君配合,应对朝廷诏命,使扬州内乱之曲,归于孙贼。
二来也是暗中以兵相助,帮王府君守住闽中一隅,不致令孙贼得逞。车骑将军如今要对付黄祖,那也是个斩杀朝廷天使的逆贼,不得不用心。将来等车骑将军腾出手来、逮住机会,一定会为王府君主持公道的。”
“车骑将军高义,府君必然感戴!在下也铭感五内!”贺齐闻言,终于有一种久旱逢甘露之感。王府君过去这一年半过得太惨了。
连连惨败不说,会稽郡二十个县丢得只剩两个,孙策还不放过他们,非要斩尽杀绝。
贺齐一边分说,一边吩咐船队回航、靠岸进城。东冶县城很是简陋,并没有水门,城池位于闽江北岸,南门外就是码头。
步骘还是第一次来到闽中,看到东冶县的城墙时,心中就忍不住微微一寒:闽中的城池,防御设施实在是太差了!
城墙比山阴、句章更低矮,估计也就一丈多高吧。夯土的土质也不是很好,看颜色就是普通的生土,筑城之前没有做过任何预处理。
这样的城池,要想长期守住,所需的兵力绝对不能少。防御设施差,就只能用人数来弥补了。
以闽中的生产力,弓弩箭矢的产量也不会很高,只能是提前疯狂囤积滚木礌石、灰瓶薪柴(煮滚水和金汁用)。
步骘观察了一番,就被贺齐引入城中,一番周折,来到临时的会稽太守府。
步骘直入内院,就见到一个四十出头的长髯中年文士迎于中庭,还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山羊胡谋士。
步骘不卑不亢地行礼,表明身份。那中年文士和山羊胡谋士也各自介绍见礼,正是太守王朗和郡丞虞翻。
以王朗如今惨兮兮的形势,他当然也不敢跟刘备派来的使者摆会稽太守的架子。所以步骘姿态比较强硬,直言王朗治军无能,屡败于孙策。
“……王府君,你文有仲翔(虞翻),武有公苗(贺齐),皆忠义敢战之士,何以不治兵戈,到郡六七年,犹不能抵御仓促崛起之孙伯符。此等乱世,只将精力放在修治德政上是没有用的。”
王朗老脸一红,但也没有办法,他从步骘的态度已经揣摩出,刘备多半是想控制他,或者利用他牵制孙策。但他已经被打得这么惨了,也只能是姿态放低,刘备让怎么配合就怎么配合。
如果他还在山阴,那多少有底气谈谈合作条件,现在都打到东冶了,什么条件都没得谈了。
王朗心中暗忖:“这步骘虽咄咄逼人,但说不定是暴发幸进之人,急求立功。久闻刘玄德仁义之名,应该不至于过分催逼。且从刘怎么也好过被孙策威逼,刘玄德怎么说也是陶公所举之人,我也是陶公所举茂才。”
想到这儿,王朗就放低姿态,诚恳表示:“老夫不能守土,不能理民肃贼,愧对朝廷,愧对百姓。然事已至此,也是无可奈何。老夫本就是刘扬州治下,自当投效,还请先生教我。”
步骘看王朗这么识相,倒也赶忙收起一开始的敲打姿态,改为温言劝说:“王府君倒也不必如此,你毕竟跟车骑将军同是陶公所荐,当年在车骑将军急切之时,也曾卖粮给麋子仲救急,车骑将军这才派我带兵千里迢迢前来救援。
只因浮海不易,只得三千战兵。希望王府君不要丧气,孙贼如渡海追击,千里远征,必不能持久。只要截击其后路,且坚定守住城池、坚壁清野,使其无处就粮,不到入夏,其军自溃。
只要孙贼见识到了闽中入夏的酷暑瘴疠,后援难继,他自然会知道闽中不争之地不值得他花那么多人命钱粮,府君的地位自然也就稳固了。将来车骑将军与孙贼开战之日,只要府君以会稽太守之名响应、号召当地百姓,灭孙之日,车骑将军自会许府君长治闽中。”
步骘这个条件一开出来,王朗旁边的虞翻就忍不住眉毛挑动了一下,想要反驳,但冷静下来后就放弃了。
王朗也稍有些情绪波动,但转念一想,自己都把会稽大部分地区丢掉了,就算将来刘备反攻回去,也是刘备的本事,他有什么脸要回来。他最多出个面子,名义上帮刘备号召一下,拉拢会稽的人心。
以后浙南地区,就算光复了也是刘备说了算。刘备许他一辈子在闽中当地方官,在这个兵家不争之地自娱自乐归化蛮夷,已经很仁德了。
王朗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步骘代表刘备提出的要求。
既然分赃谈妥了,后续就比较好办了。双方很快开始讨论防守战备的问题。
王朗也全部如实相告,说他逃到闽中时,兵马已不过一两千人,主要是会稽都尉贺齐带着他突围时,带领的侍卫护军。
但现在站稳脚跟一两个月,重新拉起三千余人,总数恢复到了五千。只是新来的这三千余人,并未经历严格训练,一半以上是闽中本地的山越人。
其中有侯官县令商升的六百郡兵,东冶县令张雅的六百郡兵,还有东冶周边山越部族酋长詹强、何雄的两千人。
步骘听完后点点头:“既然王公自有五千之众,车骑将军又助兵三千,只要确保城池不破,孙贼是绝对不可能持久的。请王公务必尽快坚壁清野,把周边部族青壮全部聚拢到城中固守。以免孙贼入境时,能‘因粮于敌’,或是抓掳山越人为辅兵。
我亦可分兵千人,以为骨干,在城中助战。只要王公与贺都尉能守住城池,我军剩下两千人可在海上逡巡,一旦孙贼军粮不济,需要让船队返航回句章、临海筹集长期围城的军粮,我军便可在海上出其不意、截杀其粮船队,最终,孙贼必然会粮尽而遁。”
利用刘备军战船的绝对航速优势,在海上打破袭战,让孙策的大军可以抵达东冶、但后续粮草辎重运不上来,最后不得不崩溃。这就是步骘在南下这十几天里,跟陆议商讨出来的对孙策略。
嗯,其实这条计策,倒有七成是陆议的贡献,最初的点子就是陆议提的。步骘只贡献了三成左右,主要负责修修补补和调度细化。
不过此时此刻,步骘说出的计策,还是让王朗大吃一惊。
毕竟王朗和虞翻都没见过陆议的战船,完全想象不到在近海拦截敌人后续物资船队这种事情,能有多高的成功率。
虞翻比较仔细,立刻发现了问题,便忍不住出言反驳。
步骘却没打算解释,只是笑而不语,打算到时候请王朗和虞翻参观一下,再堵上他们的反驳。
步骘知道有些东西没见识过的人就是无法想象,你跟他口头说再多也没用。
好在一旁的都尉贺齐,立刻站在了步骘这边,他刚才奉命巡逻拦截步骘的船队,已经在闽江口外见识过刘备军舰队的航速和灵活了,虽只是短短须臾之间,也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贺齐便出言帮腔:“府君,郡丞,在下以为,此事或有可为。你们没见过,车骑将军部下的战舰,来去如风,远非寻常所见。若是再能消息灵通一些,提前预知孙策的粮船队何时能抵达,截杀应该不难。
我原本也没有信心久守东冶。但只要坚壁清野,集结人力,而且鼓舞将士们,让他们知道孙策坚持不久,那么人心士气便可用了。”
王朗见自己唯一能倚仗的大将贺齐都站在了对面,也就再无力反驳。他已经认命了,要是这把赢了,就一辈子在闽中做个闲散地方官吧,不挣扎了。
王朗颓然道:“既如此,军务就有劳步中郎和贺都尉商定了,辛苦二位了。我本就不知兵,当初在山阴时还强行指挥,想要以水军守住浙江,结果被孙静用计惨败,铸下大错。
在下去年也听说丹阳传来的一句名言,似是伏波将军所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愚窃以为然,伏波将军真是天下智士,咱就听他一句劝吧。辛苦二位了。”
贺齐、步骘对王朗一拱手,这就算是接管了军事指挥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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