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的臭虫！”被艾维用语言和行动轮番嘲讽的拉斐尔终于抛下了焊死在身上的装腔作势，愤怒地咆哮了起来，“你的世界将会因为你的选择而变成一片火海！没人能够再次拯救它！因为我会把你在这里毁灭，将你的灵魂丢入冥河一遍遍清洗！”

    艾维从容躲过拉斐尔那缠绕着地狱烈焰的利爪，并没有停嘴认真战斗的意思：“又是一些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难道没有提前准备台词的时间，你就只能干巴巴地大喊和怒吼吗？亏我还以为将你逼到极限，就能听到一些辞藻华丽感人至深的咏叹长诗呢。”

    数个喷涌着硫磺气息的传送门打开，数个身份与拉斐尔一样的坎比翁从里面冲了出来，他们个个手持钢叉弯刀，一照面就对艾维和影心发动了攻击。

    “聒噪的苍蝇！你根本不知道我的极限在哪！”拉斐尔对自己的手下发号施令，“包围他们！压缩他们的活动空间！”

    “当然啦，你的极限至少要比一般的大魔鬼低一半呢。”艾维手中的秘银法杖迸射出一连串多色虹光，将围拢过来的坎比翁尽数击退，“看看这些小可怜就知道了，一群不被重视的半魔抱团取暖。只不过他们选择的主人实在没什么本事，几千年的时光过去了，竟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血战后勤官。要我说，你不如老老实实当个凡人，找一份能平凡一点的工作。马戏团小丑怎么样？我在博德之门认识了一家马戏团的老板，她正需要个小丑招揽顾客呢。如果是你拉斐尔前去应聘，肯定能成为那里的头牌。利文顿的末日马戏团，报我的名字就行。”

    “我！不是！凡人！”拉斐尔的面容已然被怒火彻底扭曲，他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地喊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然还没抛弃‘自己是最特殊的’这种青春期少年才有的认知吗？”艾维的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伴随着银色的迷雾又从门厅休息室的另一侧闪现，他举起秘银法杖架住坎比翁的钢叉，随后从容抽出兽咬剑将其枭首，“不当凡人也行，老老实实当个魔二代吧？你老爹梅菲斯特一定缺少很多能抚慰手下的魔鬼，反正你总喜欢在下边，假装自己是个淫梦魔如何？”

    散落在门厅休息室地板上的四座方尖碑弥漫起绿色的光幕，相同颜色的电弧跨越战场落在拉斐尔身上，就像是为他穿上了一身厚重的绿色甲胄。

    “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想要激怒我，让我分心露出破绽！你根本没有把握战胜我！”当了许多年魔鬼的拉斐尔全靠诱骗凡人攒下如此身家，他明白让一个人掉进陷阱的最好办法，就是挑动他的情绪，让他失去理智，“你可别忘了我是个大魔鬼！我要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珍视的一切都被地狱烈焰吞噬！”

    完全接受了四座方尖碑灵魂力量的拉斐尔高高跃起，接着又卷起能将整座希望之邸燃烧殆尽的地狱烈焰俯冲而下，目标自然是场上艾维唯一的同伴兼爱侣，莎尔和塞伦涅双神神选影心。

    “你选错对手了！魔鬼！”影心将艾维特意为她打造的精金盾牌拦在身前，右手开合虚握，一柄闪烁着黑白二色神力的双头剑立刻出现在手中。

    那白色的剑刃如月光般皎洁，此时正散发着纯净的怒火，黑色的剑刃仿佛夜幕般深沉，又有化为实质的哀痛缠绕其中。

    以精金盾牌挡住拉斐尔第一波攻势的影心旋身向前，双头光剑也发起攻击。白色剑刃破开拉斐尔周身的地狱烈焰，黑色剑刃则深深刺进了半魔体内，让他发出痛彻心扉的呼嚎。

    作为神祇独有的神术，月之刃所形成的剑刃被视为一柄+4的魔法武器，且同时具有吸活、不死生物克星和扰魔的效果。不但能在命中后恢复使用者的体力，也能干扰被命中者释放法术，而对于不死生物，则具备超强的驱散和摧毁效果。

    而混入了莎尔同源的神力后，影心召唤出的双头剑则具备了迥异的特质，黑刃同样被视为+4的魔法武器，只不过特性是伤害加深、活物克星和扰魔。

    作为憎恨着世间万物的女神，莎尔的神力既擅长给信徒带来遗忘，又擅长给敌人制造痛苦。因此被双头剑的黑刃命中后，拉斐尔才难以忍耐地嚎叫了起来。

    “那些魂柱！”陷入坎比翁包围圈的影心高声提醒艾维，“它们在为拉斐尔提供力量！我们应该毁掉它们！”

    艾维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呢？

    早在通过玛门的地狱传送门抵达希望之邸后，他就看出被拉斐尔布置在门厅休息室里的四座方尖碑里束缚着成千上万的灵魂，这些人都是拉斐尔的债务人，不但永生不得自由，而且还会被拉斐尔随时当做消耗品来使用。

    艾维此前留在门厅布置的手段此时正好能派上用场。

    “阻止他！”拉斐尔大声尖叫起来，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

    更多的传送门在希望之邸的门厅中展开，一只又一只坎比翁从门里钻了出来。拉斐尔的援军中同样夹杂着一些真正的魔鬼，但都是阶级相当低下的那种，小魔鬼就是他们中的最高阶级。

    这些炮灰魔鬼一股脑朝艾维涌了上来，看似是在执行拉斐尔保护魂柱的命令，但其实他和艾维都知道，低阶魔鬼再多，也不可能挡住艾维那远超寻常的施法能力。

    隐蔽的摇了摇头后，艾维挥动法杖在身前划出一道魔法弯弧，这道散发着明亮光芒的弯弧吓退了许多低阶魔鬼，但当它们被身后的同伴推搡着接触到弯弧时，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自以为生还的魔鬼们尖笑着上前，但后方发生的剧烈爆炸，却将它们一扫而空。

    屹立在大厅角落里的四根魂柱已经彻底变成了碎片，魔力弯弧扫过的第一时间，它们就宛如被埋下烈性炸药那般破碎开来，气浪和尖锐的碎石击倒了围绕着方尖碑的魔鬼。

    一时之间，肢体残破的低阶魔鬼的哭嚎和面容扭曲虚实不定灵魂的哀叹共同响彻希望之邸，惊动了这座城堡中的其他冒险者。

    ————

    “肯定是拉斐尔回来了！”希望之邸的地牢里，刚刚获得自由的女矮人希望神经质地尖叫起来，惹得周围正在战斗的冒险者们一阵侧目。

    监狱位于希望之邸的最下方，用嵌入岩石的钢铁结构悬挂在浮空城堡之下，时刻受到阿弗纳斯恶臭炽热的狂风吹拂。

    希望的狱卒是一群小魔鬼和两只观察者眼魔，这样的组合足以阻挡大多数前来劫狱的人，但却难以对付各个身怀绝技的冒险者。

    “我们很快就能过去支援。”用一个传送法术将希望拉到身边的盖尔宽慰道，“其实我觉得就算只有艾维自己，也能轻松对付拉斐尔那个坎比翁。”

    “拉斐尔不是一般的坎比翁！”希望连连摇头，脸上的惊惧后怕几乎要溢出来，“他活了上千年，积累了无数知识和灵魂，那些被他囚禁在方尖碑里的灵魂随时能化为他的养料！”

    “艾维早就注意到那一点了。”阿斯代伦从一只小魔鬼身体里抽出匕首，“黑弥撒的仪式？对不对？就连我都能猜得到。只要毁掉门厅里的四根魂柱，拉斐尔的力量就是无根之萍。说不定艾维会在他们战斗最激烈的时候突然发动魔法，然后再把拉斐尔嘲讽一通呢。”

    “不不不……”希望把脸埋在双手里，发出一阵绝望的抽泣，“毁掉魂柱并不会让拉斐尔陷入虚弱，反而会给他吞噬灵魂的机会！如果他吃得足够多，照样能够发动黑弥撒飞升仪式，成为一个飞升大魔鬼……”

    盖尔和阿斯代伦对视一眼，当即向队友发出呼唤：“迅速结束战斗！我们必须要去帮艾维了！”

    ————

    “提前对我的魂柱做了手脚？非常敏锐……”一个嗜血的笑容在拉斐尔脸上绽放，“但你犯了个大错！我会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地狱烈焰！”

    大魔鬼浑身上下的皮肤片片碎裂，就像被打碎的陶器，深紫色的火焰从那些裂痕中喷射而出，将拉斐尔身上沾染了鲜血的华服烧成一团青烟。

    破碎的皮肤转变成黑色甲胄，锋利的到此反射着幽邃的光，熊熊燃烧的地狱烈焰中，拉斐尔的身体节节拔高，转眼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可怖的邪魔。

    傲然屹立的邪魔如此宣称道：“我才是希望之邸的主人，也会成为阿弗纳斯的主人！”

    拉斐尔那张可以蒙骗无知少女的俊美面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五官难辨，只能依稀从地狱火中认出巨大弯角的黑色头颅。

    与身体一同暴涨的还有拉斐尔的双翼和背后的尾巴，它们看起来像是由被地狱火粘合在一起的甲片构成的盾牌和长鞭，散发着骇人的威仪。

    拉斐尔已经彻底抛弃了自己的人性和人形，除了依旧保持直立行走之外，已经很难再把他和人类联系在一起了。

    包裹在地狱火与黑色魔鬼甲片里的拉斐尔稍微下蹲，粗壮的后腿踩裂了数块地砖，身体化为一道黑紫色的流光窜向艾维。

    飞升邪魔拉斐尔已经不再需要施法或者召唤仆从，单纯的肉体力量和高绝的速度，就足以让他毁灭任何挡在面前的敌人。

    “你面对的是地狱中的大魔鬼，阿弗纳斯未来的主人！我是拉斐尔，以地狱所有刺鼻烈焰的名义发誓，我不容拒绝！”飞升邪魔闪身飞跃到艾维头顶，将肘部的尖刺狠狠砸向破坏了他全部谋划的法师。

    先前的战斗中，拉斐尔已经看出艾维不但是名法力高深的巫师，还是个技巧高超的剑士。手中的精灵曲剑不但能无往不利的砍下每一个敌人的脑袋，又能凭借高超的技巧偏折摆荡敌人的武器，来保证自身的安全。

    因此拉斐尔决定凭借飞升邪魔强大的身体素质，以单纯的力量和速度碾压对手。

    不出他所料，凶狠地砸肘确确实实命中了高举法杖的巫师，甚至就连那镶嵌着巨大宝石的秘银法杖都弯出了一个贴合拉斐尔肘部的弧度，就连杖头的硕大宝石也不再闪烁光芒。

    自以为得计的拉斐尔竖起另一只手掌，要将那闪烁着寒光的利爪插进面前巫师的胸膛，将他的心脏彻底捏碎，以绝后患。

    只不过当他真的把手臂插进对方的胸膛之后，传来的触觉反馈却让他大感疑惑。

    被拉斐尔砸成U型的法杖忽然像是禁不住他体表高温那样融化了，就连巫师的整个身体也转化成了一滩粘稠厚重的流浆体。

    艾维自信的声音从拉斐尔背后传来：“王车易位，如何？”

    拉斐尔还来不及对艾维的话语做出反应，让他手臂深陷其中的流浆体就迅速展开身体，将这体型庞大的飞升邪魔包卷了进去。

    这时拉斐尔才明白此前手臂的异常触感到底是怎么回事，包卷他的并非寻常那种多数由液体组成的流浆体，而是一团不断散发着高温的液态金属。

    “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唔！”拉斐尔话还没说完，艾维的精灵曲剑就顺着缝隙捅进了他的体内。

    “当然不止如此。”艾维温和地笑了笑，“你们已经没有什么选项了，对不对？要么化为他的养料，要么助我一臂之力。”

    “什么？”在沉重液态金属中活动四肢，想要挣脱出来的拉斐尔因为艾维这没头没脑的话感到困惑，“你在说什么屁话！”

    “抱歉让你误会了，但我不是在对你说话，而是对他们。”艾维将手里的秘银法杖掉了个头，用被孤山矮人们打造出的尖锐尾部再次刺进了拉斐尔的身体，随后不管不顾地唱起了歌。

    在歌声响起的一瞬间，拉斐尔就感到了一阵源于灵魂深处的畏惧，那畏惧让他四肢酸软，体表的地狱烈火也不停摇曳起来，仿佛即将被微风吹灭的蜡烛。

    “啊——”指尖传来的灼痛唤醒了拉斐尔动摇的灵魂，他尽力让自己的手从液态金属体内离开，他要确认自己到底为何受伤。

    那不停喷涌着地狱烈焰的邪魔肢体，原本不应该受到任何来自火焰和高温的伤害才对。

    让拉斐尔无比惊恐的事实出现在他眼前——覆盖全身的邪魔甲胄已然从指尖开始褪去，黑色的甲片呈现出灰败的色彩，裸露出下方那深红色柔软肢体，此时这肢体已经被液体金属带来的高温深深灼伤。

    拉斐尔惊恐地嚎叫起来，奋力挣扎想要逃脱钳制，然而越是用力，他就越感觉疲惫，那种疲惫并非源自于肉体，而是源自于灵魂深处：“这不可能！”

    这并非不可能。

    因为艾维所唱之歌乃是爱努的大乐章，或者说对大乐章的拙劣模仿。

    脱离中土世界世界时，艾维曾经和那里的创世神一如·伊露维塔单独相处了一阵子，后者向他分享了一些极其高深的知识。当时的艾维实力尚且浅薄，虽然拼尽全力去理解，但仍然有力未逮。

    就像面对高深的数学知识一样，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和努力程度无关。

    自打成就了传奇，艾维就一直想要试试复现脑海中被他死记硬背下来的大乐章，然而无论怎样尝试，终究不得其法。

    这次的地狱之行，让他忽然有了新的灵感。

    音乐不是自娱自乐，它是需要听众的。就连作为创世神的伊露维塔，不也从自己的思绪中创造了一种爱努来合奏来共同欣赏大乐章吗？

    如果说伊露维塔的大乐章可以引导众爱努创造整个宇宙，那艾维丐中丐版的大乐章就只能引导一些凡人的灵魂，勾动他们的破碎的情感，让他们彼此间产生共鸣，一起反抗利用灵魂之力变身飞升邪魔的拉斐尔。

    构成飞升邪魔的地基已经动摇，拉斐尔庞大的邪魔之躯看起来比纸片还要脆弱，就好像一团彻底燃尽的薪柴，虽然灰白的余烬还能维持大致的形体，但只要一阵清风吹过，就足以让他灰飞烟灭。

    当艾维拔出自己的武器，拉斐尔的邪魔之躯和活化灼热金属凝固后形成的雕塑立刻倒在地上破碎湮灭。

    破碎的是反复经受地狱烈火炙烤的金属流浆体，湮灭的则是拉斐尔的邪魔之躯。

    看着飘散在整个希望之邸内的灵魂，影心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视线扫过情郎，她快步向前，掏出手绢为艾维擦拭起来：“你流了好多血……”

    这是自然，就算成就了传奇，爱努的大乐章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唱的，更别说艾维还不单只是想要模仿，更是要在其上推陈出新了。

    大量血痕沿着他的五官向下流淌，就连围绕身躯的星辰法袍也沾染了闪亮的血迹。

    “无妨……”艾维哑着嗓子说。

    “我们赢了……拉斐尔已经死了……”影心心疼地把手指放在艾维嘴巴上，想要止住他说话的念头，“你需要休息……”

    “还有一件事要做……”艾维轻吻影心的手指，从虚无中凝聚了毁灭魔典，将其展开高高举起。

    灵魂的风暴通天彻地，成千上万被拉斐尔困在魂柱中，又被他吞噬进入体内的无辜灵魂，化作一个巨大旋涡，纷纷投向摊开的毁灭魔典，共同化为一张乐谱，一幅画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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