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之拥修道院那深藏于地下的布道厅里，女院长维康妮亚正向自己的下属们发表演说。

    默默环绕着冒险者们的莎尔信徒全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只待女院长一声令下就要一拥而上。

    不过认为自己早已稳操胜券的维康妮亚并没有急不可耐地命令手下发动攻击，而是想要借此机会彰显自己作为阴影之拥修道院女院长的权威。

    “他们早已听说你是如何在莎尔女士面前羞辱自己的女神，又是如何被自己的女神标记为敌人。”维康妮亚的张开双臂，划过高台上的莎尔信徒，“不过让他们亲眼所见又是另外一码事。”

    “我很高兴你能回来面对莎尔女士的裁决。在未来的许多年里，莎尔女士的新信徒都将从你的警示故事中吸取教训。”维康妮亚看向站在布道台正前方的影心，“不过我也可以向你展示一些小小的怜悯。把遗物交给我，至少我可以保证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够了。”影心沉声说道，“我不会回应你，再也不会了。我知道你都对我的家人们做了什么。放心吧，女院长，我不会让那个过程太快的，你有充足的时间享用它。”

    “这里就是你的家，莎尔女士命令我塑造了你，但你却背弃了她的恩宠，背弃了黑暗的教诲！”维康妮亚摘下了自己的兜帽，脸上浮现出一抹怜悯的笑容，她认为自己已经将全部都奉献给了莎尔，只要将影心杀死，必然能获得至高无上的恩宠，“遗物是你最后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然而现在却被你挥霍掉了。”

    维康妮亚三番五次地提到的遗物，也就是影心那个潜入吉斯洋基人大本营小队的任务目标——囚禁着彗星王子的星界棱镜。

    艾维突然非常好奇，为何莎尔会想要得到星界棱镜呢，难不成仅仅是为了阻止死亡三神的阴谋？

    “那件遗物，”艾维趁着维康妮亚谈兴正浓，开口道，“它为何会对莎尔如此重要？”

    维康妮亚眯了眯眼睛，似乎对艾维的提问感到了赞赏：“遗物对莎尔女士不重要，她是一位真神，就算死亡三神的阴谋真的成功了，也不能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不过那件遗物对凡人的信仰很重要。”维康妮亚将双手按在胸前，微微低下头颅，向自己信仰的女神自白，“我必须保证她的信仰在凡人心里存活，我必须捍卫她的道路，引导她的孩子，阻止一切威胁。即便要违抗的她的意愿，我也会证明自己才是她最忠诚的奴仆。”

    艾维笑了。

    如此一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命令影心夺取遗物的并非是莎尔，而是维康妮亚·迪维尔的自作主张。

    凭借着莎尔信徒的伪装能力，她从博德之门政治变局中敏锐地嗅到了戈塔什的阴谋，察觉了至上真神的真相。

    又十分准确地估算了整个至上真神计划可能造成的影响，从而做出了这个阴谋将毁灭剑湾的推测。

    为了确保莎尔信仰在剑湾地区的存续，她派出了一支敢死小队，深入吉斯洋基人的主城，夺取受到巫妖女王维拉基斯层层监管的星界棱镜，而且居然还真的成功了。

    对于费伦大陆上的其他神祇来说，有维康妮亚这样一位行动力超群，智商在线，同时兼具狂热和殉道者特质的信徒，是再美妙不过的一件事了。

    祂们一定会想着好好保护并奖励自己的祭司，甚至将她拔擢为选民。

    只可惜维康妮亚信仰的是莎尔，一个除了姐姐塞伦涅之外谁都不在乎的神祇。

    “你已经有多久没听到过祂的声音了？”艾维笑着问道，“这座修道院已经多久没有得到过祂的关注了？自从莎尔向所有信徒宣布影心成为流浪儿之后？”

    维康妮亚的脸色变了，实际上不仅是在影心抛弃莎尔的恩宠之后，在那之前，维康妮亚就已经不大能听得到莎尔的声音了。

    因为她派遣影心去执行的是一项自杀式任务，是对莎尔最关注的信徒的一种滥用。

    原因无他，莎尔的本意是让影心来取代维康妮亚的位置，让曾经的塞伦涅信徒发起下一次针对塞伦涅信仰的打击。

    不过维康妮亚的私欲让莎尔的计划出现了变故，但也让影心获得了在莎尔心中更进一步的机会。

    如果在堕影冥界中，影心能亲手将暗夜短矛刺进塞伦涅之女的心脏中，她早就成为莎尔独一无二的选民了。

    只不过就连神灵也无法预料命运的曲折。

    莎尔在影心身上倾注的心血全部付之东流，她已经差不多对这件玩具丧失兴趣了。

    除了在影心高兴的时候通过手臂上的诅咒折磨她之外，莎尔不会过多地关注这个曾经的信徒。

    已经许久不曾听闻女神声音的维康妮亚急需向莎尔证实自己的忠诚和能力，而她如今所做的一切，正是为了重新获得莎尔的青睐。

    变了脸色的维康妮亚没有回答艾维的问题，而是大声命令道：“把这个女孩交给我！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莎尔女士的力量可以成为你的盟友！”

    “你还没发觉吗？维康妮亚？你的莎尔女士不在乎你的忠诚，不在乎这座费尽心思打造的修道院。你已经代表不了她了。”艾维身上缀满星辰的法袍无风自动，澎湃的魔力在他周围涌现，倒映出整个暗沉布道厅的清澈眼睛也亮起了邪异的惨绿色灵光，“就算我将这里夷为平地，杀光阴影之拥修道院的所有人，你的女神也只会一言不发。”

    “消灭入侵者！L'il  Alurl！为了莎尔！”维康妮亚不知从哪掏出了一面金色的盾牌和一柄闪着魔法灵光的钉头锤，高举它们发出了战吼，向布道厅里的所有莎尔信徒下达命令。

    莎尔的信徒来自博德之门的各个阶层，都是饱受痛苦寻求解脱之人，他们的兵器五花八门，身形种族也各不一样，唯一相同的只有他们脸上那狂热的神情。

    早就等待多时的信徒们举起武器，念诵咒语，扬起手臂准备投掷炼金物品，或者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向被围在中间的冒险者们发起进攻。

    艾维的法术永远比他们更快。

    惨绿色的闪电从他高高举起的右手中激发，刹那间就游走在布道厅中的每个莎尔信徒身边，将他们串联在一起。

    正在冲锋的信徒浑身一软倒在地上，发动跳劈的信徒则干脆做起了自由落体运动，颂念咒语的信徒没了声息，被举起的炼金物品也落在了信徒自己脚下。

    等到密集如网般的惨绿色闪电在视野中留下的轨迹消失，整个布道厅里还站着的就只剩下艾维的队友们，和藏在金黄色盾牌之后的维康妮亚了。

    传奇法术【杜姆的死亡攫握】再次向世界彰显了它的威力，不过一刹那就将维康妮亚几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你把他们都怎么了？”躲在盾牌后的维康妮亚没能目睹其他莎尔信徒倒下的画面，当她再次举起战锤之时，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她想过面前的法师有可能会释放一个十分强力的法术，但没想过这个法术居然能够将整个阴影之拥修道院的全部信徒一网打尽。

    当她发现自己的人数优势已经被迅速抹平之后，维康妮亚慌了。

    她开始向自己的女神祈祷，渴望得到她的垂青，然而事实早已证明，莎尔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信徒。而维康妮亚也早已被莎尔抛弃。

    “这是什么魔法？”就算是作为高阶竖琴手奋战了一百多年的贾希拉也没见过这幅场面，她瞪大眼睛问道，“他们都怎么了？”

    “死了。”艾维的回答简洁明了，他正好奇维康妮亚手里的盾牌是怎么帮她通过即死豁免的。

    作为一个传奇法术，【杜姆的死亡攫握】拥有超大的施法范围，没有上限的法术目标，以及双重的即死判定。只要没能通过体质和感知豁免中的任何一个，就会被这道法术直接带走，不过若是通过了感知豁免，灵魂就能幸免于难。不过相对的，如果两个豁免全部都通过了，那这道法术就没有其他伤害了。凡事总要有取舍的嘛。

    “哈哈！”明斯克突然笑了起来，“你的帮手全完蛋啦，邪恶的女巫！”

    “我还没有失败！”维康妮亚高声叫道，“我的信仰绝对不会屈服！”

    “把她留给我们吧，艾维。”贾希拉突然开口说道，“我们是来拯救影心父母的，对吧？事不宜迟。正好也可以让老朋友叙叙旧。”

    维康妮亚曾是一百年前挫败沙洛佛克阴谋，拯救博德之门的英雄之一。不过在那之后，她在深水城投入了莎尔的怀抱，与贾希拉和明斯克分道扬镳。

    影心没怎么犹豫，虽然和她预想的情况不同，但只要目的达成了就行。

    她轻轻冲艾维点了点头，快步从维康妮亚身边绕了过去。

    “回来！你在干什么？你必须亲自面对这一切！这是你欠我的！”维康妮亚试图向影心发起冲锋，但手握巨剑的莱瑟曼人已经提前拦在了路径上。

    “你会后悔插手我们的事，明斯克！”维康妮亚威胁道。

    “明斯克要先踹你的卓尔精灵黑屁股，再去考虑后悔的事！”明斯克一点也不畏惧维康妮亚，马上向她发起了挑战。

    见到维康妮亚的两个老队友态度坚决，艾维便不再犹豫，跟着影心一起向神殿最深处走去。二打一怎么也要占据上风才对吧？

    用敲击术帮影心打开了通向神殿最深处的大门，艾维将老年人们的恩怨情仇抛在脑后，专心寻找起影心的父母来。

    维康妮亚和莎尔从没想过隐藏他们的存在，修道院的最深处，两面悬空的黑暗之镜上，紫色咒文形成的魔法链条将两个衣衫褴褛的人影牢牢锁住，一个是年长的人类女性，另一个则是饱经风霜的精灵男性，不难猜出他们就是影心那被囚禁在此的父母。

    “不可能……”影心父亲喃喃自语道，“这又是一个恶毒的诡计……”

    “不……没有什么诡计。”影心母亲的眼睛立刻就湿润了，“是她……珍妮薇尔，小珍，我们的宝贝女儿。”

    “艾维！”影心回望了艾维一眼，立刻走上前去，“我们是来带你们离开这里的，他们全都不在了，结束了——”

    影心的话音还没落，无边的黑暗就吞没了四周的光源。

    “还没有结束。”威严且平静的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在空旷的黑暗中带起回音。

    场景已经发生了变换，快到就连艾维都没发觉整个过程。

    脚下斑驳的石板被圆形的平台取代，而这平台又被一名由纯粹黑暗凝聚成的女性托起，她的上半身越过平台的边缘，俯视自己手中渺小的蝼蚁。

    信徒们雕刻的塑像几乎和她一模一样。

    带着半月形装饰的头冠连接着半覆面的面具，将她的双眼隐藏起来，但艾维却能清晰察觉到女神的视线。菱形耳坠和绕在纯黑色肢体上的金色装饰是黑暗中唯一的颜色，但那颜色不过是为了衬托原初黑暗造物的无暇，是她无上神性的点点衬托。

    艾维的呼吸一滞，他可没想到会在这里直面莎尔。

    为了应对托瑞尔世界的漫天神灵，艾维花费了很长时间来研读可能碰见的神灵的相关书籍，认真分析了祂们的神性。

    莎尔代表世界原初的黑暗，痛苦与失落，正是因为确信莎尔根本不在乎维康妮亚和她的阴影之拥修道院，艾维才会用传奇法术将修道院里的所有信徒统统杀死。而先前的顺利也更加强了艾维的自信。

    他设想过莎尔依旧对影心保持关注，毕竟影心手掌上的诅咒还会时不时发作。但他没想过自己会与影心一同被拉到莎尔面前。

    上次发生这种事情是在他们脱离堕影冥界之后，那时只有影心一个人消失了。

    想想自己预先设计好的复活法术，艾维又冷静了下来。既然设计屠光铁手神殿的半魔拉斐尔都没有受到清算，那自己的灵魂应该可以逃脱。

    最坏的结果已经被规避，那此时唯有勇敢面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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