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时代的激流淹没了王玉阙,但这本身
溪竹这个人很具有伪装性,这是王玉楼此时心中最明晰的判断。
这狗东西看起来人模人样,实际上也是个心机颇深的畜生。
先接近王玉楼,再等王玉楼有需要时,把各种利益一起摆出来试图动摇王玉楼,他或许想构建一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合作模式。
实际上,对于东罗车仙尊而言,只要虓虎能吃瘪,给王玉楼让的这些利益都是小事儿。
仙盟从六州抽取资源的六州转运司都被地方宗门给渗透了,抽取的资源绝大部分也被用于支付仙盟大修士们的资粮供给。
相比于地方的上门,王玉楼手里掌握的具体物质资源,其实是远远不如的。
溪竹的条件,确实很有诱惑力。
“你们想怎么开战?”
思忖良久后,王玉楼终究是踩上了红线。
这不是权力的小小任性,而是他对自身修行轨迹的第一次失控,亲眼看到了失控的可能,并主动选择。
接近旋涡的中心,就要承担中心的压力。
即便王玉楼的操作水平再强,当他凭借时代的大势坐稳副盟主位置时,大势的反噬也必然随之而来。
王玉安说的对,看似有的选,其实没得选,或者说王玉楼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这天。
直面那些名为仙、实则比魔更魔的存在,获得那些存在的庇护,承担那些存在的侵蚀。
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
于王玉楼踩红线的抉择中,王显茂对决策结果的影响力甚至是次要的,核心在于变法需要推进。
裁撤冗员不好做,那就从另一条线上找工作成果。
这本质是赌,赌东罗车会放长线、钓大鱼,赌在东罗车仙尊处欠的东西,未来很久后才需要还。
听到王玉楼的话,溪竹甚至愣了一下,旋即大喜道。
“玉阙道友好气魄,没什么可怕的,你是变法的推动者。
虓虎那个老东西不识大体,但我和师尊都很认可尊师的变法决议。
至于怎么打,就从明诚道院开始!
这些事你无需出面,我和明诚道院去勾兑即可。
到开战时,仙盟只要不管不问,就算你帮了我大忙。”
溪竹的条件好的诡异,各种利益奉上,要求只是仙盟不管不问。
王玉楼看不懂,他沉思许久,终究是下定了决心。
大势正在裹挟他,他知道自己在赌,但借了大势,就要认这种被裹挟的反噬。
莽象成道也借了那么多顶级仙尊的力,莽象怕了吗?
怕没用,该冲依然要冲,湖州的事情如果不能妥善解决,王玉楼必须在其他地方为自己创造出立功的机会。
真听莽象的意思,摸摸仙盟内的情况就静等莽象上任,才是真正的慢性死亡。
天骄和新生代领袖的地位不是理所当然的永久存在的,王玉楼必须一路冲下去,不断的赢。
东罗车仙尊或许也在下棋,但溪竹的那句话是真的——王玉楼现在不是怕欠债的时候。
金山对王玉楼忌惮也是真的——还没开紫府的小登是真敢冲。
核心就是三个字——先上桌!
‘玉阙真人’、‘玉阙盟主’的尊称再好听,也不如真紫府从容。
不需要犹豫,脱轨是必然的环节,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把效率拉到最高!
王玉楼永远不会忘记莽象得道的那天,自己于无尽的迷雾中看到的,那属于逐道者的本真——决心,决心,还是决心!
瞻前顾后,犹犹豫豫,好谋无断,怎么可能站得稳?
想到这里,王玉楼直接加码。
“什么时候开战,能尽快吗?
仙盟内战的事情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实际上内战绝对不会爆发。
如果你们早点和明诚道院动手,未来,我王玉楼会还这份情谊。”
这是王玉楼修行八十八年来,第一次主动的向对手画饼,这和余红豆不用一样——王玉楼不认为余红豆是自己的对手。
如果找余红豆做对手,他十辈子也不可能翻越那座名为莽象的山。
只有溪竹这样的仙尊门徒,背后站着的是变法派的大佬东罗车的存在,才配做王玉楼的对手。
红豆真人,差太远了。
“内战绝不会爆发,你凭什么敢有这种保证?”
溪竹愣住了,因为王玉楼给出的这个判断,是他的师尊也看不懂的点。
莽象在诸多顶级大修士的助力下得道、保守派忽然变法、毕方任牧春泽为国相这团迷雾,困扰着那些局中人。
“其一,毕方不可能坐庄,没人会帮它更进一步。
其二,保守派的仙尊们也怕被卖,变法的尺度被水尊卡的死死的。
其三,杀得修士千千万,才能找到新的资源增量,这个变法的脉络,确实能在事实上延长仙盟内的压力爆发期。
虓虎仙尊说,哪个顶级势力在此时先变法,就是先找死。
其实,他确实是错的。
师尊刚刚得道,天蛇也刚刚渡过雷劫,他们两位可以随时出手控制变法的节奏。”
金山的判断是错的吗?
穷海的判断是错的吗?
水尊的判断是错的吗?
玉楼的判断是对的吗?
没有对错,这是个动态变化,于不同人的视角中呈现出不同样貌的复杂事实。
他们的修为不同,身份不同,派系不同,利益诉求不同,所担心得当然也不同,做判断的侧重点也跟着不同。
以王玉楼而言,他必须在新的动荡时代到来前开紫府,建立自己的基本盘,从而在动荡中有上阶梯的资格。
所以,他哪怕胡诌,此时也要向溪竹画好饼,给溪竹更多的信心,帮他把大天台山与明诚道院之间的‘变法’给尽快落实下去。
到现在,关于莽象变法就是仙盟发展转折点的事情,已经没人怀疑了。
莽象这老东西是有大气魄的,王玉楼干好了推进变法的工作,就必然能开合法的紫府。
名额之说真真假假,牵扯太多,但王玉楼现在已经过了‘求名额’的阶段了。
他求的是更大的舞台,更多的立功机会,于仙盟范围内更耀眼、更瞩目的存在感。
做天骄,做新生代领袖,做仙盟内知名的王玉阙,一路赢下去。
在变法的舞台上和人斗法,也是修行的过程,这是大天地中最奢侈的修行。
斗法再厉害,大浪打下去,该是三千万分之一的还是三千万分之一。
“玉楼,我师担心,这是你们保守派的阳谋。
红灯照和天蛇宗练兵、湖州的太和水宫与金谷园练兵,熊王真就是自己把洞天炸在两宗交界处的吗?
无非是你们保守派为了推变法的阳谋,或者是准备内战的前奏。
但.我们已经管不了这些了,你不知道,大天台山已经快撑不住了。
和你说句实话吧,四位仙尊听起来威风,但住在一起,显得大天台山有点挤。
这次变法,可能会让我们大天台山一分为二。
所以,必须在变法开始时打压虓虎的人,这件事,师尊是认真的。”
溪竹又在演,王玉楼只当他的坦诚是屁。
“溪竹道友无需担心,变法上利群仙台上的众仙尊,下利仙盟的稳定,这件事无论对变法派还是保守派,都是好事。
内战是不可能内战的,仙盟不乱,是所有人的共同利益,”
先上利众仙尊,再下利仙盟,最后在点明那代表数量不太大的所有人。
溪竹思量着王玉阙的话,明白这小子是真不认为内战会爆发,给出的理由也合适。
如果毕方有阴谋,那水尊对王玉楼推动变法的干涉反而是好的——复杂,但如果是水尊,又非常合理。
“玉楼,那就这样吧,萁太昱十天之内到仙城,李海阔那里你自己搞定,如果有问题,就让萁太昱用我的名义来即可。”
“溪竹道友,此番你我合作,我怀着很大的诚意。
仙盟作为天地间有数的顶级势力,是大修士的,但未来也是我们的。
仙盟内,我佩服的修士不多,你正好就是其中之一。
什么派系的争斗,都是表象,大家终究是同一阵营的道友。
只希望变法顺利,等变法功成,我真正登临紫府之境时,你我还能好好的把酒言欢,共赴仙途。”
个人的利益,宗门的利益,你师尊东罗车的利益,溪竹道友,这些不一样。
你我可以做朋友,不是吗?
“玉阙道友无需担心,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现在就希望大天台山一分为二时,多拿些瓶瓶罐罐。
折腾这么多.来,这第三枚偷天宝勺你也收下,还有这稀有的六品灵物陈黄升霞火,哈哈,我师亲自培育的。”
溪竹干笑着从怀中又扒拉出两件好东西,塞给了王玉楼。
显然,这才是东罗车仙尊真正的‘诚意’,只是小王刚刚的决心太果断,没好好砍价,溪竹才没有在当时就爆出来。
对于东罗车仙尊而言,拿下那些群仙台上的畜生太难,拿下小王还是简单的,无非是些宝物而已,又算什么?——
三枚特殊的生产型法宝偷天宝勺,一件六品的稀有灵物陈黄升霞火
偷天宝勺可以凝聚日月之精,是六品位格的灵材,其性至纯而兼纳阴阳,是炼制法宝、灵宝的上佳辅材,可以调和诸性。
一枚偷天勺,每年的产出换算一下,就等于一大半五等紫府一年的资粮。
三枚,就是两份多一点。
陈黄升霞火是种极特殊的灵物,王玉楼以前根本不知道还有此等的宝物。
它被封在一块特殊的冰块内,外形就是一株陈黄灵草,只是这株陈黄灵草之上,隐隐有朝霞色的火光在闪烁。
以陈黄灵草的灵性为引,以大日朝霞之辉为材。
这稀有的陈黄升霞火是东罗车仙尊培育出来的特殊灵物,是灵物、是灵火、是灵草,可以说,把仙尊改天换地的伟力,展示的淋漓尽致。
可以采药为材,可以引火炼丹,同时,因为灵物的特性,可以长久的培育,不断的获得陈黄灵草与积累下来的陈黄升霞火。
就连封它的冰块,都是六品灵材品级的断命冰髓.
静室之中,王玉楼伸手,似是想触碰那飘在半空的冰髓,触碰那被冰髓封住的陈黄升霞火。
可升霞火散发出的大日辉光,在王玉楼的手指上留下了简单的红色光晕。
看着那红色的光晕,王玉楼停下了伸手的动作。
这似乎是命运在告诫王玉楼。
红线,红线,这就是触碰红线的回馈。
单单此灵物,就值五十缕洞天之精,即两百五十件九品灵物。
仙盟内的经济系统非常特殊,底层修士靠灵石交易,中层修士靠恩情配额制交易稀有资源——能不能参与、参与多少,要看你的背景与跟脚。
而这种特殊的配额制,对应的是大修士们对稀有的资源的绝对垄断,对应的是大修士之间的交易等价物洞天之精难以获得的事实。
求索不足,向下索取,底层牛马可能还能喘气,越是接近上桌的存在们,被限制的越厉害。
作为修仙界漫长发展的最新成果,新法具有诸多优点,而大修士交易等价物的洞天之精,可以轻松被新法大修士转化为修为。
这样的东西做货币,会造就必然的稀缺。
因此,七八九品的灵物也就那样,真正值钱的是六品以上的灵物。
东罗车门下的溪竹什么难的条件都没提,就给了王玉楼如此的豪礼。
但这和溪竹对王玉楼的认可无关,它是债,是可能翻车的豪赌。
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现在不提条件,无非是时候还没到。
然而,王玉楼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终究是伸手,握住了那彻骨冰寒的断命冰髓,将其剥开,取出了那仙尊亲手培育的特殊六品灵物。
不能怕欠债,欠的多了,支持他的人才会更多。
欠十枚灵石是无赖,欠一千枚灵石是骗子,欠十万枚灵石要抵命。
但欠了几百缕洞天之精时,不让王玉阙开紫府,他小王怎么还?
什么,你想找他师尊莽象要账?
去吧,莽象是个大好人,一定会帮王玉楼还的。
——
仙宫之上,余红豆控制着这件仙盟的飞行法宝降低了速度。
湖州到了。
金谷园位于湖州的中部靠东,太和水宫位于湖州的东南——直面南方的妖窟。
他们这个湖州特别调停小组会先到达金谷园,而后再到太和水宫。
王玉安已经把自己的怀疑向余红豆讲明了,在他们进入湖州之际,余红豆得给下面那些心思难明的各方暗子来些警告。
当然,她也向王玉楼通禀了问题。
不过,在第一时间向王玉楼汇报之余,她需要以带队者的身份做出些努力。
“你们中有些人是玉阙道友点名安排的,有些人是主动来的。
湖州的事情干系甚大。
在我这里,不论你们背后的人是谁。
但凡有暗中破坏调停行为者,定斩不饶!”
别看红豆真人被王玉楼大火猛攻的时候菜,但面对这些仙盟的牛马领班,她还是有处理的权力的。
得罪人就得罪人,在仙盟大多数仙尊对变法乐见其成或作壁上观的情况下,借到大势的红豆真人,不怕得罪人。
旦日虽死,但她的提醒没错,怕没用,怕只会永远的停留在底层。
不冒险,凭什么得到超额的利益?
另外,余红豆面临的局面确实有些难堪。
她料想过方心虔或陈养实中或许有一个会存在问题,但没想到王玉楼点将进来的这两位都有问题。
但没办法,她能从王玉楼那里拿到参与时代转折点的机会,自然要好好出力,为王玉楼擦好屁股。
副盟主大人手中稍稍漏点筹码,就是余红豆可望不可求的好东西。
莽象的快车,就是这么豪横,根本没什么一步步来的麻烦事,而是保送王玉楼直接上青云!
“谨遵真人法旨.”
方心虔和陈养实乖巧的很,完全看不出什么问题,余红豆的眉头紧缩,叮嘱道。
“是谨遵盟主大人的法旨,为仙盟、为湖州亿万生灵而努力调停,记住了吗?”
“记住了”
——
湖州那边,太和水尊等的料理已经快要下锅。
顾启朗也被他的好贤侄召唤到了群青馆。
“楚然道友,许久不见,修为又有进益,来,这瓶石蕊铸魄丹你收下,正好补补道体上的欠缺。”
启元真人一脉都是搞情报生意的,最会琢磨人,顾启朗当然知道秦楚然的艰难。
所以,他反而拉拢秦楚然拉拢的最多,每次和秦楚然有接触,都必然会送礼物。
秦楚然在王玉阙的诸多道侣中最弱,因而也最好拉拢,回报率最高。
小秦当仁不让的收了筑基修士都不舍得买的石蕊铸魄丹,而后,悄悄的传音提醒道。
‘好事,相公身边的人要么去统计仙盟各职部修士人数了,要么被派到湖州了。
如今需要找个人帮忙去红灯照送信,合适的人不多,相公才召见了你。’
顾启朗顿时眼睛一亮。
副盟主传法诏,六州之地内,都是朝发夕至,偏偏王玉楼不走仙盟的路子送信,而是找自己。
这说明,王玉楼送的是个人的信。
仙盟副盟主的信任啊.
“.世叔,麻烦你了,这种事情你们顾家茶楼的情报传递速度正好合适。
我总不能仗着盟主的身份,随便调用仙盟的资源,哈哈哈。”
简单交代了一番,老顾便欣然的拿着王玉楼的私人信件,亲自飞回了梧南。
而楚然也当即表明了顾启朗给自己送了瓶宝丹,一如很久以前,她收下张学武的礼物,反手就告诉了王玉楼一样。
论对王玉楼的忠诚,秦楚然不比任何人表现的差。
至于其内心怎么想,王玉楼无所谓。
“哈,老顾啊老顾,这宝丹你就留着吧,对顾家,收点小礼反而可以维持关系。”
看着北方,王玉楼平静道。
秦楚然听不懂王玉楼的话,但她不敢问,只是领命离开。
——
顾启朗不是什么严格意义上的好东西,否则他也走不到顾家大长老的层级。
王玉楼对他很信任、让他送私人信件这件事本身,对顾启朗而言,可以算做足矣在顾启元处邀功的大好事。
当初他被派来跟王玉楼上任,为的就是接近王玉楼,从而掌握仙盟变法的相关信息,最好还是那种秘辛。
所以,有了领功理由的老顾,差不多是极速飞遁,直接先回了顾家山庄。
“王玉楼让你送私信给李海阔?”
王玉楼这个莫名其妙的举动,把顾启元给搞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真人,我猜他有意让我们看到这封信的内容。
您看,这信是用九品的灵蚕丝写的,装在下品法器匣子内,灵封更是最基础的那种。
要知道,王玉楼这人喜欢用水玉传法旨,一般都是随手把水玉炼为玉简、玉板,而后写就具体的内容。
这还是给李海阔的信,用九品的灵蚕丝,还如此盛放,还专门找我一个外人送.”
顾启元微微颔首,他展开自己的神通——五灵通,天眼、招风耳、天狗鼻、神念观、通微感。
极致的观察下,这封信确实平平无奇,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王玉阙啊王玉阙,他给我出了个难题。”
拿着王玉楼的那封堪称简陋的信,顾启元的心都是麻的。
现在的小年轻,送个信都是心机,难搞。
“开不开?”
顾启元摇了摇头,把信换给了顾启朗,叮嘱道。
“没有暗手,我已经用神识看过了。
王玉楼是个聪明人,你在仙城中和他接触时,要把态度放的尊重些,明白?”
“这自然,自然该如此。”
顾启朗不明所以的离开了,直奔妙峰山而去。
路上,他也第一次用神识扫了眼信的具体内容。
‘海阔道友.萁太昱罗汉.山人精通骨木法炼道为我护法。
需若不方便,且替弟代为禀报于师尊处,弟实在不懂溪竹之深意,切切!
玉楼敬上。’
搞情报的都是聪明人,顾启朗如果还看不懂,他就是沙比了。
王玉楼先是让顾启朗送信——明确和顾启元眉来眼去,而顾启元是妖僧的暗子,长期表面在红灯照治下做紫府。
老顾和王玉楼有合作基础,若溪竹的建议不靠谱,老顾出于维持王玉楼这一人脉的考虑,会直接拦截这封信。
如此,王玉楼就能先确保这件事有可行性。
至于看了信的内容王玉楼差不多属于明牌告诉老顾这信你必须看的。
而后王玉楼又给李海阔出了个难题,到最后还禀明了一手祖师——以老李的逼样,肯定会禀报,所以这信也是写给祖师的。
一封信传三个人,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先明确能不能办,再借李海阔的嘴禀明祖师,这一圈搞下来,王玉楼简直忠不可言。
小王这水平与心思,活该做副盟主。
至于王玉楼找萁太昱要炼什么,顾启朗不懂,可从启元真人的态度看,显然启元真人是看好王玉楼的。
——
金谷园内金涛荡漾,仙宫缓缓于上门金谷园的山门所在落下。
金谷园的山门在一处水泽中央的巨岛上,雕梁画栋,仙禽灵兽往来其中,修仙者身着金色的法衣起起落落,堪称繁盛。
余红豆还没从仙城出发,金谷园的掌门孙笑便已经得了消息。
天宫还没落下,孙笑便已经带着人上来迎了。
“恭迎红豆真人莅临金谷园!”
上门的掌门也是筑基,这一点,仙盟内的所有地方势力都一样。
再牛马的紫府,最多也就和李海阔、溪竹、瓜真人一样,停留在大天地‘值班’而已。
从这一点看,紫府确实是有一定优待的,不至于说依然是耗材和劫灰。
“嗯,此番我奉盟主法诏,为调停两宗之争而来,孙掌门,你们.”
好一顿拉扯后,余红豆被孙笑迎到了宴会之上。
至于方心虔和陈养实,则是各自带队,去那千五百里的熊王洞天爆炸后的新扩之地探查。
查明情况,了解诉求,寻找平衡、停息争端。
办事的思路总归是简单的,当然,肯定做不到就是了。
就像变法裁员,群仙台上已经通过,但王玉楼还是推不下去。
到处都是阻力,下面糊弄,派系内的大佬太和水尊干涉,换莽象来了,可能也只有慢慢推的方法。
说到底,几千年演化下来的秩序,照顾到了各方的利益,盘根错节,哪是一年两年能彻底转向的?——
“你是说,你们金谷园已经准备开打了?”
余红豆被孙笑的谈判策略搞得有些绷不住。
哪有上来就喊着要打的,这合适吗?
不合适吧?
金谷园掌门孙笑平静的回答道。
“红灯照和天蛇宗能打,我们金谷园为什么和太和水宫不能打?
大家都是上门,没什么好怕的,凭实力说话,谁赢谁拿走那块多出来的新地。”
余红豆微微叹了口气,她想到了很多。
战争不是什么儿戏,红灯照和天蛇宗打了这么久,内战这种事,甚至已经从群仙台传到了底层筑基修士们的耳中。
金谷园神尊也要为内战做准备,王玉楼的那个猜测对了,湖州的两宗已经定下了开战的基调与大方向。
自己可能只需要装装鳖孙,就能白混一趟功绩。
可是,事情若是如此发展下去,未来会怎么样呢?
余红豆看不明白。
“当然,只要太和水宫能答应我们得条件,我们也可以不打。”
见余红豆不说话,孙笑怕门内真人交代的剧情走不下去,主动开口给了个开战外的选择,看起来识大体极了。
然而,哪有那么多识大体,只不过是炖王玉阙的锅而已。
王玉楼的判断没有错,他享受着站在舞台上的福利,就要承担旋涡的反噬之力。
溪竹对他的态度有多好,未来要账的时候就有多贪。
太和水尊从一开始就对王玉楼不算什么好,长水干涉变法本身,甚至是以白嫖的态度进行的。
而如今,太和水尊设局,王玉楼的人入锅,炖的其实是王玉楼。
等于说,水尊一点代价都不付,直接把王玉楼上锅炖了.
“哦,不打?”
王玉安也注意到了余红豆的迟疑,便主动开口问道。
“对,玉安道友,那块地毕竟在两宗交界处,我们金谷园的诉求不过分,都是上门,五五开正好。
但水宫不同意,水尊不同意,那就打吧。
只是大战的话,会影响湖州的稳定,南面的妖窟更是长期往湖州派妖人试探。
所以,我们不大打,小打即可。
两宗各派十名筑基,在那块地上一一捉对斗法,打上十场。
十场打下来,按赢的比例分走相应的面积,如何?”
余红豆和王玉安面面相觑,这算什么?
不打吗?
但也打了啊.
小打不算打吧?
那岂不是说,湖州两宗争端可能起到的变法加速器作用就没指望了?
好消息,余红豆和王玉安不用装龟孙卖惨了。
坏消息,王玉楼坐视两宗大战,从而倒逼变法派大宗开始跟进练兵的意图完蛋了。
“孙掌门,这件事,你们和太和水宫谈过没有?他们的意思是什么?”
余红豆定了定心神,问道。
她完全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有意外太正常了,大家都是峥嵘之辈,自然都有水平和手段。
而且两宗各派十人斗法的目的,是为了争地,而不是为了上升通道,所以余红豆完全没想到‘先推荐后选拔’那方面去。
水尊亲自布局,温水煮王玉阙。
王玉楼喜欢大火猛攻,是因为他弱,需要充分的击打沙包从而让自己显的强。
水尊不需要除了目的以外的任何诉求,他只看结果,所以保证结果就是核心。
温水煮王玉阙,等王玉阙发现被坑了时.
舞台的中央不仅有旋涡,还有来自九霄直上的凝视。
太和水尊,这位天地间有名的六万载金丹,正在凝视着仙盟副盟主王玉阙。
小王,我支持你,冲!
这种支持是好的吗?
“需要前辈去谈,我和太和水宫的宫主天水生谈不来,我们已经撕破脸了。”
下锅!
水尊的棋局步步为营,从这里开始,王玉楼已经被下了锅。
如果他意识不到其中的问题
不过,面对金谷园掌门孙笑的提议,余红豆沉吟良久,终究是没做什么保证。
“好,好,我自会尽力试试。”
这件事太复杂了,完全和王玉阙预料的走向不一样,其中牵扯到保守派两位仙尊的关系,余红豆一个变法派的人不敢乱来。
全法仙尊不可能支持她在其中拱火的,莽象变法的方向太对了,符合群仙台上众仙尊的利益。
之所以不少紫府、金丹对内战的担心甚嚣尘上,则是因为莽象得道的代价可疑、仙国国相牧春泽的任命可疑、以及对大量屠戮底层修士后能否及时收手不确定。
这也算是王玉楼派余红豆到湖州装龟孙的一个意外好处,如果指派个保守派的紫府带队过来,可能就直接顺着水尊的意思走了。
比如明诚道院的颜康,王玉楼的志向和利益诉求与颜康不是太接近,在水尊和神尊两位保守派大修士的压力下,同为保守派可修为只有紫府的颜康肯定是顶不住的。
余红豆是变法派的人,所以有所顾忌,也有所依仗。
其中的巧合,给王玉楼留了一线生机。
为什么说是一线生机?
水尊支持王玉楼推动的‘先推荐后选拔’,对王玉楼而言不是好事吗?
不是的。
如果这件事是王玉楼主动推动的,则王玉楼即便要顾及许多,依然能主导其中的很多细节。
而如今.
水尊从莽象成道、变法之前,便派人卡位了仙盟选仙司司印的位置,这个六万载的老东西,不是好相与的。
——
其实,是个金丹都不好相与。
王玉楼在溪竹的诱惑下选择主动踩了红线,主动接受了旋涡的反噬。
这里面,牵扯到变法派大宗梧南州大天台山的内斗,主导者是大天台山的东罗车仙尊。
溪竹把事情办的差不多了,自然是要找东罗车仙尊汇报的。
东罗车福地洞天内,溪竹正跪在师尊座下,汇报着此番的收获。
“.师尊,唯一的问题是,王玉阙踩线后可能太警惕,不会把这种事和莽象或其他保守派的大修士言明。
那我们就不好设计明诚道院了,最好由一个看起来不是我们的势力,传一传其中的关窍,把我们天台山内的矛盾公开化。”
溪竹的建议还行,就是可能会把与他接触过的、时刻被人盯着的王玉楼架在火上烤。
红线存在,而且很敏感,王玉楼过度与变法派势力接触,是犯忌讳的。
即便是在洞天内,东罗车仙尊也不以法身现世,他的尊位上,坐着的是个灵木制成的傀儡灵宝。
傀儡的身形为一只庞大的野猪,但没有口,面目更是模糊的厉害,鼻子、眼睛等等皆无。
不过,这些外形上的差异都是小事,此傀儡妙用非凡,东罗车可以通过此灵宝直接用神识和人沟通。
‘能不能成,都别急,王玉阙还有用,他那老丈人是仙国的国相。
未来,说不定他或他那老丈人会有一番作为,所以我们要先等等。
你要相信王玉阙这种小年轻的谨慎,他还没开紫府,当然懂得守规和忠诚的重要,故而一定会通知莽象。
至于明诚道院,设计成功与否都不重要,靠扩张缓解内部压力是死路,没有头的。
赢了,我们和虓虎继续合作,输了,我们就顺势而为直接一分为二,如此即可。’
从这里也能看出王玉楼的水平真的是肉眼可见的在进步。
他对湖州之变的处理,与东罗车仙尊对大天台山内外之事的处理具有相当的一致性。
这不是巧合,而是近乎于绝对理性的大修士气魄在具体实践方法上的统一性。
可、不可,都是可,如此才能动。
只有未动先赢,或者说至少锁定部分胜机,才是尝试下场博弈,从而进一步谋取胜机的前提。
如果下场是为了赌一把,看看能不能赌赢,从而扭转局势.即便运气再好的存在,终究有一天会输的。
当然,这种博弈原则只适用于最聪明的和最强的那批修士们,其他底层劫灰,可能都看不懂这种规则。
他们还指望仙盟放开对筑基修士的限制,从而酣畅淋漓的斗法,积累资粮突破紫府——一步到胃的成为仙尊们桌上的食物呢。
“宗门真的要分开吗,师尊,这事做了,可就很难有回头路了。”
溪竹确认着师尊的意思,希望帮师尊进一步下定决心,这关系到他的修行和未来发展。
如果大天台山四位仙尊勉强维持的局面长久的发展下去,他注定是没有金丹的机会的!
所以,看似溪竹是在问东罗车的安排,其实是反向帮东罗车下定决心。
王玉楼的判断没错,溪竹这狗东西装的很拟人,但反而是把厚黑做到了极致的存在。
‘我也不想分开,变法的事情是小事,但虓虎是个蠢货,忍了这么多年,我忍不下去了。’
东罗车少有的表露出了某种情绪化的特质。
一个宗门四位仙尊,真的太挤了,能忍几千年,已经是东罗车的极限。
再忍,道心可能都会受影响,决策可能都会不理智——其实他现在已经不理智了。
抱怨的话完全没必要和弟子说,而且还把情绪流露的这么足
只能说,一个宗门四位仙尊,就和群租房一样,确实挤得厉害,能把金丹大修士都挤得嗷嗷叫。
或许,这也是大修们渴望独尊的原因吧?
对四位仙尊而言,大天台山太挤。
对站在顶点的毕方、太和水而言,大天地就不挤了吗?——
李海阔战战兢兢的跪在莽象山的道场大殿内。
莽象则是化作一团不断蠕动的白雾,好似一朵被人从空中摘下的浓云,于大殿中央的尊位上漂浮。
面对李海阔的禀报,莽象完全没有搭理的意思。
就这样,把心提在嗓子眼的老李整整跪了半天,愣是没敢动。
怕啊,真的怕。
许久,莽象终于行完了功,白雾落下,化作一名风姿如神的少年郎,他笑着道。
“这点小事都来烦我,你是不是太闲了?
王玉楼想做什么,让他自己做就是,他想立功,我做师尊的当然要给他机会。
至于你,如果比较闲,就也去仙盟帮他吧。”
老李没想到自己会领到这么个任命。
在巨大的压力下,这位紫府大修士的脑子都是晕的,只呆呆问道。
“仙尊,您是要小海去帮玉阙师弟推进变法吗?”
想到了毕方的催促,莽象摇了摇头,李海阔还以为他看错了。
然而,莽象只是平静开口道。
“我刚成金丹,短时间内无法正式上任。
他想冲,就让他冲,你好好支持他。
变法是群仙台首肯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做好。”
“咚!”
老李用紫府的脑壳,在莽象道场之巅的大殿中,愣是砸出了个坑。
他激动的、颤抖的、慷慨的高声答道。
“海平,谨遵仙尊法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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