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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疾病


“此事干系重大!”魏聪站起身来:“我一时无法给予答复,还请胡先生稍候数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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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阳渠的枯涸,雒阳城就好像一位被扒光了衣服的仕女,袒露在围攻者的面前。当然,魏聪的军队这些天也没闲着,他们从拆毁了一些城郊庄园的房屋,用得到的木材建造了各种各样的攻城器械:杠杆式投石机、冲车、楼车、云梯,填塞护城壕的柴捆和土袋更是堆积如山,这些可怕的玩意被整齐的摆放在距离阳渠大概两百步左右的距离,向城内发出无声的警告。

    对于窦武和窦太后来说,这无异于架在脖子上的钢刀,但城内天子始终没有找到,而城外的魏聪也始终没有做出回应,没有人知道那个男人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

    而对于雒阳城内成千上万的难民来说,有一件更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那就是水。随着魏聪的军队切断了上游谷水进入阳渠的通道,在护城壕日渐干涸的同时,提供城内大部分居民用水的水渠也随之干涸了。这么一来,除去极少数水井,雒阳城内的饮用水源消失了。如果说人不吃饭还能坚持六七天,不饮水的话一天都很难坚持下来,干渴的人们不得不在渴死和引用不干净的污水中做出选择,而这又带来了一个可怕的后果——大规模的疫病,对于古代世界人们来说,这可能是唯一能和战争相比的恐怖了。

    张让换了一身短褐,无须的下巴贴了一撮短须,从外表上看过去和雒阳街头成千上万的普通帮佣短工没有什么区别。他小心翼翼的贴着街道行走,用自己眼角的余光观察身后没有人跟踪。没有办法,这几天来窦氏缉拿天子的强度愈来愈大了,而且他还看到了自己的头像出现在悬赏榜单里——显然窦氏已经发现了自己和突然失踪天子的关系,当然,悬赏榜单并没有用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免让人们产生不妙的联想。

    当然,比起官府的搜捕,更大的麻烦是围城带来的。张让和刘宏并不缺乏食物和钱,在这件事情上,刘宏表现的意外早熟。他早就秘密准备好了三个秘密藏身地点,每个地方都有储存有足够的食物和金钱财物,但问题是他无法预料到水源的干涸,以及疫病的传染和大量四处游荡寻找食物、燃料和水的难民们。昨天中午,刘宏突然急剧腹泻不止,张让不得不冒险离开隐秘藏身处,为天子寻找大夫。

    他沿着街道,通过前面的拐角,试图寻找记忆中药房的位置,但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难民或者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恶心的气息,他下意识的用袖口掩住鼻孔,试图拦住某个行人询问药房的位置。

    “兄台!敢问一句,这附近有药房吗?”张让粗着嗓门问道。

    被拦住的是个青衣士人,他冷冷的看了张让一眼,张让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称谓出了问题,以自己现在的打扮,对一个士人用兄台相称肯定是僭越了,赶忙改口道:“郎君,这附近有药房吗?”

    “药房?”那士人冷哼了一声,伸手向身后街对面指了指:“看到没有,那后面就是!”

    “可,可那门不是关的吗?”张让问道。

    “废话!”那青衣士人冷笑道:“现在缺的是水,没水光有药你怎么煎服?医生再有本事,没水怎么治好病人?”

    “这——”张让愣住了,那青衣士人冷笑一声,一甩袖子便匆匆离去了。张让找了四五处地方,药房都关门了,唯有一处没关门的,也没有大夫,一问才知道前两日得了急痢,已经入土下世了。

    失望的张让只得放弃继续寻找,往自己和刘宏的藏身地走去,忧心忡忡的他走进一条小巷,固然停住了,小巷的出口出现两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一个手中拿着铁头木棍,另一个是一柄环刀,眼睛里闪烁着肉食动物特有的光。

    张让立刻转身,向来时路跑去,刚走了两步,另一个巷口也被两个男人堵住了,手中也有武器。

    “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钱,你们都拿去!放我走!”张让迅速做出了决断,将腰间的钱袋丢了过去。对面接住钱袋,掂量了两下分量,冷笑道:“看你穿这身破烂,腰包却如此丰厚,肯定另有隐秘,弟兄们,快将其拿下!”

    “好说!”

    “对,快拿下!”

    张让深吸了一口气,拔出腰间的短刀。第一个汉子扑了上来,他敏捷的侧过身子,避开对方的棍击,然后合身扑入对方怀中,短刀刺入。他能够感觉到那汉子的身体顿时松软了下来,他试图向后跳跃,避开带二个敌人的攻击,但脚下一滑,摔了一跤。张让赶忙打滚,但还是被剩余的三个敌人围住了,棍棒拳脚如雨点般落下,张让试图抱住自己的要害,但很快他的后脑勺就挨了一棍,昏死过去。

    “狗东西,还敢反抗!”一个盗贼往地上张让身上吐了口唾沫。

    “头儿,冯三被扎在心口了,看上去不行了!”去查看躺在地上同伴的盗贼喊道。

    “罢了,那就不用管他了,这么容易被扎在心口,也是他命里该死!”盗贼首领喊道:“搜搜这狗东西的身,看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喏!”

    很快盗贼就把张让从头到脚搜了一遍,却也没搜出啥有价值的东西,这时,一个盗贼突然咦了一声:“头儿你看!”

    “怎么了?”

    “这家伙胡子是贴上去的,他原本是没胡子的!”

    盗贼首领在张让下巴抹了抹,笑道:“还真是的,这家伙想必也是咱们的同行,贴胡子是为了隐藏身份,不过咱们同行是冤家,哈哈哈!”

    “首领,您看这家伙是不是有点眼熟呀!”另一个盗贼突然道,他摸了摸后脑勺,突然道:“我想起来了,这家伙在官府的悬赏里,线索值一万钱,抓到活人十万钱!”

    “十万钱?”盗贼首领闻言吃了一惊:“你说的是真的?”

    “绝对是真的,不信您可以去官府门口看看!”

    “好,要是真的,那咱们可就发了!走,把这小子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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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秘密藏身地。

    “谁?”刘宏嘶声叫道,声音生硬而嘶哑,就好像是从另一张嘴里发出的。先是腹泻然后是高烧,刘宏已经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睡了多久?他太虚弱,虚弱得不象话。“谁?”他再次叫喊,试图大声一些。光亮从外间流入,直射在他脸上,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门被打开了,急促的脚步声在屋内回荡,那不是一个人的声音,完蛋,我被发现了,刘宏混乱的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他下意识的向枕下摸去,抓住刀柄,强自自己不要颤抖。

    一个黑影缓缓的向他走来,刘宏听到自己的牙齿在打架,这可能是窦氏的爪牙,他会对自己做什么?送自己一杯毒药,还是一条缎带,完成疾病没有完成的使命。

    “真臭呀!”

    对方走进火光范围,露出一张苍白而又俊秀的脸,那是渭阳侯窦机,他怀着恶毒的眼神盯着刘宏:“真臭,你把屎都拉到自己身上了吗?”

    刘宏张了张嘴,想要呵斥对方几句,但话到了嘴边却没气力了。此时的窦机根本懒得理会刘宏的想法:“我父亲和太后都要立刻见他,想办法弄点水,给他洗洗,臭死了!”

    “可可是他好像有病,而且这里也没水呀!”

    “我管你怎么办?反正不能就这样送去见父亲和太后,照我说的去做!”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刘宏被丢上担架,抬上马车,然后被扒光衣服,用冷水冲洗,然后又套上衣服。这无疑更加重了他的病情,但没人在乎这一点。“也许我的命数已经尽了!”他心里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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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父亲,我把天子找回来了!”窦机满脸得意的对窦武和太后道。

    此时的窦武当然没心情在意儿子的邀功,他走到榻旁,看到那张熟悉的脸,顿时松了口气。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了,天子的状况不对呀!他伸手探了一下额头,急道:“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热?天子得病了?”

    “好像是腹泻,还有发热!”窦机道:“那个张让不是招供,他出来就是为了给天子请大夫,若非如此,那么隐秘的地方,还真不好找!”

    “快传御医来,该死,为何不先替天子看病?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办事连这点轻重都分不清?”窦武愤怒的骂道。

    “父亲,你就不要责怪弟弟了!”太后挥了挥手,替心爱的幼弟开解道:“说实话,天子这个样子其实是一件大好事!”

    “大好事?”窦武愣住了:“为何这么说?”

    “城外的魏聪不是说了吗?他与我们窦氏并无冤仇,更不想加害我们窦氏。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这个黄口小儿捣的鬼,只要他死了,我们窦氏一族至少能平安了。”

    “糊涂,他死在我们手上,天下人都会把弑杀天子的大罪扣在窦氏一族头上,我们的下场只会更惨!”

    “笑话,他弄成这个样子都是他自己自找的,有谁逼他了?他要是乖乖待在宫里,怎么会腹泻,发热?从他一开始逃走,到他最后被找到,我们可有加一指在他身上?这件事我们大可全部公布出来,让天下人都来评评理,天子和我们到底谁对谁错!”

    窦武陷入了沉默,他突然发现这好像还真是窦氏唯一的出路,整件事情从头到尾,窦氏都没有做过任何逾越之事。而天子先是发密诏召集外兵,后来又秘密逃走,躲藏起来。外兵的上洛,战争、杀戮、饥荒、断水,疫病,这些归根结底都是天子的过错。自己原先想要废立天子的理由现在也有了,但唯一的问题是,魏聪答应不答应呢?

    “眼下最关键的是魏聪的态度!”窦武沉声道。

    “魏聪的态度?”太后点了点头:“对,干脆把一切都告诉他,天子现在这样子,如果突然驾崩了,他也不好。不如两家合作,新立天子!”

    “嗯!”窦武点了点头:“如果魏聪能同意那就最好了,有他的军队,加上我们手中的大义名分,很快就能把局势稳定下来,就怕他不同意,毕竟若是这样,他先前的举兵行动就成了奉乱命了!”

    “那就价码出高一些!”太后冷笑道:“他想要什么?封邑?官位?赏赐?都可以答应他!他要是不答应也没有好处,天子若是就这么死了,他也有责任,毕竟不是他切断水源,天子也不会腹泻发热,城内也不是死这么多人!而且他一路打过来,烧杀抢掠,生灵涂炭,总要有人给他背书吧?天子活着可以由天子背书,天子若是亡故了,谁来?他可没资格重新册立一个天子!”

    “这倒是!”听到这里,窦武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了。正如窦太后所说的,在当时的体制下,像魏聪这等武将带兵无论干了什么,到了最后要一个人给他定性,这个人就是天子。只要天子活着,魏聪无论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最后天子都会承认他做得对,他也不用担心遭到追究,会成为别人征讨攻击自己的把柄。

    但现在天子躺在那儿,有出气没进气的,要就这么死了。那魏聪的所作所为可就要看新天子的看法了,这个不确定性就太大了,光是决定谁是新天子就要打破头。而如果魏聪和窦氏联手,首先太后就能以大汉皇室大家长的身份承认魏聪先前做法的合法性,然后太后和大将军,三公一同商议新帝人选有先例可循,天经地义,天下州郡也没有不接受的理由。这么看来,魏聪有很大的可能性接受这个建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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