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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倒霉蛋


“正如您说的,冯车骑官阶最高,却师老无功,而魏聪不过区区左中郎将,却立下平贼大功,这两人恐怕——”

    “恐怕什么?”张奂问道。

    “恐怕之间会生出嫌隙呀!”

    张奂冷哼了一声,王复这话其实说的还是保守了。武人争功本来就是汉军打了胜仗之后的保留节目了,而魏聪和冯绲两人的身份差距又那么悬殊,对于冯绲来说,随便找个由头对魏聪治罪,干脆弄死,吞没大功无疑是最有诱惑力的选择;而看魏聪这几年在交州豫章干的那些事情,也绝非善男信女,这两位碰到一起,还真是一场好戏。

    “当下无人,王太守可以直言!”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以在下所见,这正是张将军的良机!”

    张奂没有说话,王复已经说的十分露骨了。平定蛾贼之战,张奂是个后来者,按说论功行赏的时候,能分点边角料就不错了。但如果真的如王复说的,魏聪和冯绲两人都得你死我活,那他这个后来者反倒能将这大功一口吞下,那无论是三公还是封侯都是唾手可得了。想到这里,张奂的鼻息就粗了几分。

    “然明兄!”此时王复如何还看不出张奂已经意动,火上加油道:“若是我没记错,你是永元十六年生人,今年已经五十有六了。早年师从太尉朱宠,研习《欧阳尚书》,自删作《牟氏章句》,颇有文名,举贤良出身,对策第一,后出为属国都尉,平定南匈奴之乱,治民有功,可谓是文武双全,前途无量。

    可惜当初征辟你入仕的是大将军梁冀,梁氏被灭后,你被牵连免官禁锢,除了同为凉州人的皇甫规敢出言,没人敢出头替你说一句好话。接下来虽然查证你和梁氏并没有什么牵连,但你的仕途自然就蹉跎了,武威太守、度辽将军,都是边地的苦差事。说到底为啥?

    还不是因为你是凉州人?如果你是颍川、汝南、三辅、河内人,还会遇到麻烦就没人替你说几句好话吗?说到底,你能有今日,还要感谢匈奴、鲜卑、羌胡和蛾贼,没有他们三天两头的作乱生事,连武威太守,度辽将军、护羌校尉,南匈奴中郎将这些苦差事都轮不到你做,早就让你回凉州养老了!”

    听了王复这番话,张奂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胸中更是百般滋味,苦涩难言。王复方才那番话就牵涉到东汉中后期政坛一个极为重要的现象——凉州士人的武勋化和边缘化。东汉以儒学立国,又定都洛阳,政治中心逐渐从西汉时的关中地区东移,到了经济文化更为繁荣的关东地区。原本以六郡良家子,以武艺娴熟,长于骑射侍奉天子的凉州士人失去了原本在帝国中的重要地位。加上东汉中期以来的耗费巨大的汉羌战争,在帝国中枢更是出现了放弃凉州的声音。这无疑让凉州士人在东汉帝国中的位置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方面长期的汉羌战争让凉州士人在帝国武装力量占的比重越来越高,而另一方面则是凉州士人在政治中枢的位置愈发边缘化。

    而凉州士人的代表“凉州三明”的遭遇就是典型的例子,皇甫规、张奂与段颎三人是出色的将领的同时,也花费了大量时间在经学上,皇甫规、张奂更是著述颇丰,开馆设学,授课讲学,以儒士为己任。但这三人虽然才能卓越,累建大功,但三人的仕途都很不顺利,张奂与段颎都是因为替宦官当白手套才得以为三公封侯的,后来一人自动辞官,另一人因此入狱而死。显然这都和他们的凉州士人的身份有关。

    王复见未能说动张奂,便继续道:“你看看那魏聪,先是乘着蛾贼起事,带着上万不逞之徒南入交州,抢占番禺,又先后击败郡兵,这都是死罪呀!为何后来朝廷不但不治他的罪,反而承认了他为交州牧,还封侯?不就是因为他巴上了汝南袁氏?拿钱塞饱了袁隗?汝南袁氏有了这么好用的武夫当走狗,不光是你再没有出头之日,只怕今后凉州士人欲为一武夫亦不可得了!”

    “好了,不要说了!”张奂喝住王复的说服,他的双眼已经满是杀气:“我问你,你和我说这些有何居心?”

    “有何居心?”王复笑了起来:“我只是觉得你张然明可怜,在边郡和羌胡鲜卑打了半辈子仗,战功无数,到头来还要在一个三十不到的后辈面前卑躬屈膝!”

    “那与你何干?”张奂冷笑道:“再说了,就算我照你说的那般,坐视魏聪和冯绲相斗,最后封侯不封侯还是朝廷说了算。”

    “是吗?”王复冷笑了一声:“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还觉得一切都是朝廷说了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今天那位董公子来荆州作甚?”

    “你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王复摇了摇头:“这个董公子是奉天子之命来的!”

    “天子之命?”张奂此时也明白过来了:“难道天子是想借外兵?”

    “你总算不是太傻!天子已经想要对大将军动手了,只是他身边已经没有可用之人,只好引外兵入京为援手!这位董公子来荆州就是做这个的!”

    “窦大将军可是天下名士!”张奂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那又如何?”王复冷笑一声:“别忘了你是凉州人,窦大将军选人,首先看的是声名,你一个凉州人,比声名怎么可能比得过汝颍名士?再说了,六郡良家子本不就是天子鹰犬,既然是鹰犬,何必又要往名士那边靠呢?”

    王复这次终于说中了张奂的内心深处,他低下头半响无语,最后问道:“你让我坐山观虎斗?”

    “没错!那位董公子肯定是打算从您、冯绲、魏聪三人中选一个当外援,至于具体是谁,就要看最后剩下谁了!您明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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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城驿馆。

    董重坐在榻上,已经有了四五分酒意的他正在让两个婢女替他泡脚。两个婢女都正当妙龄,她们将木桶里放慢热水,洒满艾草干和姜片,董总感觉到双脚似乎有许多细针在刺自己的脚,酸爽到了极点。这种舒适的感觉让他禁不住眯起了眼睛。

    咚咚!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这个时间还会有谁来?董重神情不悦的问道:“谁?”

    “是我!”门外传来蒯胜的声音。董重无奈的叹了口气,示意婢女替自己擦干脚:“蒯公请进!”

    门被推开了,进来两个人,在蒯胜身后是一个高大健壮的男子,一张端正的国字脸留着三缕胡须,眉宇间满是威严:“在下南阳邓忠,拜见董公子!”

    “原来是邓郎君!”董重知道邓忠的身份,赶忙起身还礼:“深夜来访,不知何事?”

    “有魏侯亲笔书信!公子请!”邓忠从袖中取出书信,双手呈上。

    “这么快!”董重又惊又疑的接过书信,自己才到宛城一日,魏聪怎么会有信?

    “这是魏侯早先留在我这里的,说只要您到了宛城,就呈送给您!”邓忠笑道。

    董重点了点头,拆开书信看了起来,这信不长,全加起来也就四五十个字,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支持天子亲政,若有反对之人,便是逆贼,天下共诛之!”

    “好,好!魏侯对天子的忠心我知道了!”董重高兴的点了点头:“我回雒阳后一定会把魏侯的忠心禀告天子,天子一定会很高兴的!”

    “董公子!”邓忠笑道:“在下斗胆说一句,您此番出来容易,若是回去了,下次再出来可就难了!”

    董重听出对方话里有话,便问道:“邓郎君请直言!”

    “很简单,眼下京师空虚,而重兵在外,可谓是弱干强枝。窦游平就是个空壳子,一捅就破,很多事情他不敢过分。但若过几个月,出京平叛的三河五校之兵各回其驻地。那窦游平身居大义名分,手中又有兵,很多事情他还真就能够一言而决了,那时可就晚了!

    董重本能的向蒯胜投以求助的目光,他早已习惯了依赖这个男人。只见蒯胜道:“公子,邓郎君所言甚是。蛾贼一日未平,窦大将军就一日无法做什么。眼下时间紧迫,您切切不可拖延了!”

    “那,那我应该怎么做?”

    “尽快将张奂,冯绲,魏聪三人招至一地,然后当着这三个人宣读圣上的密诏,领命者赏,不从命者诛。有了这三人的大军在手,您就处于不败之地了!”

    “我明白了!”董重点了点头:“那就依照蒯公说的做,明日我就去见张奂,表明我要南下的态度,看他跟不跟着来!”

    “公子果然聪慧过人!”蒯胜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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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口。

    在赢得了最大的胜利之后,魏军上下都笼罩出一种懈怠的气氛,即便是御下最为严苛的军官,此时对部下也变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起来。腰包鼓囊囊的士兵们都开始议论着恩赏,盼望着回到家乡,放下武器,重新过上舒适温暖的和平生活。

    当然,在魏聪身边的一小撮知晓核心机密的人当中,此时却是另外一种气氛。他们已经被告知魏聪下一步的计划,他们在被内情吓了一大跳之后,更为首领的雄心和远见而钦佩。他们深信,上天将像魏聪这样一个人降生于世间绝不是偶然的,肯定是要做一番震动古今的大事业,而他们则是随之留名青史的幸运者。

    “将军,冯车骑的使者来了!”黄平道。

    “嗯,让他进来!”魏聪点了点头。

    信使是个言辞便给的青年军官,他先向魏聪表明了恭贺之意后,便双手呈上了冯绲的亲笔书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在信中,冯绲首先祝贺了魏聪刚刚取得的大声,然后邀请魏聪在七天后去襄阳参加庆贺平定蛾贼胜利的宴会!

    “先下去歇息吧!回执我会让人交你的!”

    “喏!”

    那信使刚刚离开,一旁的温升就问道:“将军,冯绲那厮信里写了什么?”“没什么,都是些套话!”魏聪打了个哈欠:“还有就是请我七日后去襄阳赴宴!”

    “赴宴?”温升顿时紧张了起来:“将军您要小心呀!只怕冯绲在玩花样!”

    “玩花样?”魏聪目光转向黄平:“你觉得呢?”

    “属下不太清楚!”黄平犹豫了下:“属下所知甚少,不好说谁对谁错。不过的确防人之心不可无!”

    “嗯!”魏聪转向其他人:“你们几个呢?有什么看法可以直接说,言者无罪!”

    “义父!孩儿不知道那冯绲是否有这个想法,但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您现在声系交州上百万军民的生死安危,不能有半点闪失!”聂生道:“不如就让孩子代替您去雒阳,您留在夏口说有病便是!”

    “公子这个法子好!”李何猛拍了一下手掌:“你是将军的义子,父子至亲,你代替将军去,谁也拿不出闲话说你!”

    “阿生你去?”魏聪皱起了眉头:“若是冯绲真的要害我,你替我去,岂不是抱憾终身?”

    “义父,冯绲只会害您,却不会害我。要不然害了我,就得亲自面对您的怒气,他绝不会做这等蠢事!”

    魏聪点了点头,他明白聂生的意思了,只要自己还活着,有能力报复反抗,那冯绲就不会对聂生下手,坐这等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那就辛苦阿生你走一趟了!”魏聪点了点头:“就说我得了风寒,一时间好不了。你替为父我拜问一番冯车骑!”

    “喏!”

    “还有,我们在夏口大胜的消息现在应该已经送到宛城了。朝廷总要派人给个说法了,那位董公子应该就是乘着这个机会来荆州!那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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