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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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射中!”王匡打了个唿哨:“快,一万钱拿来!”
“什么一万钱!都是你们两个在自说自话,我又没答应!”韩文一甩手臂,又拿了一支箭矢。
“你这人又耍赖!”王匡恼道:“你刚刚没反对,那就是答应了呀!”
“对,没反对就是答应!”崔恒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快给钱!”
哎!董重抱住自己的脑袋,也许表弟刘宏没有去雒阳当天子会更好。至少他还在河间当解渎亭侯的时候,自己的日子还要好过不少。至少王匡崔恒他们都不敢像现在这样看不起自己,自己也不会连区区一万钱都拿不出来。别人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己家现在算来也是当今天子的外戚了,也不求能像传说中的邓家、梁家、窦家那样当大将军、车骑将军,至少给个两千石当当吧?为何姑姑明明是天子的生母,却只能当个慎园贵人,给老侯爷守陵,连出个门都要受限制,与囚徒何异?当真是活成了一个笑话!
都怪窦武,还有那个什么窦太后!
董重狠狠地把酒杯往桌子上一顿,牙关紧咬,眼睛里全是恨意。
酒肆外的树林里传来夜莺的歌声,这让董重觉得好了些,他喜欢这歌声,让他回想起昔日的好时光,凭心而论,表弟刘宏是个好玩伴,自己正好大他四五岁,小时候没少带着他四出玩耍。如果是凭这份交情,少说也应该是个执金吾吧?
也许是因为酒的缘故,其实董重今晚并没有喝酒的意思,只不过想来这里看看婉儿,正好遇上王匡升迁为四百石请客,他才留了下来,因为心情沮丧,所以才多喝了几杯闷酒。
夜色已深,酒肆却还没有关门。这家位于酒肆已经有两百年历史了,始终屹立在河岸边,而且不曾关门歇业,最要紧的是,宵禁令管不着它,巡夜的差役从来不曾干涉这酒肆的经营。尽管这座高大的木房子向南歪斜,犹如醉汉,但董重毫不怀疑它还将继续矗立两百年,售卖谷子酒、桑葚酒及枣子酒给过商人、工匠、官吏,差役,就连老侯爷在世时也曾经来过这里喝上几杯。
“该死的鲜卑狗!”韩文大声嚷嚷,他的父亲是县尉,此时已经喝的大醉。自从得知父亲被鲜卑人射死在治水河畔(今永定河下游),他就成了这个样子,天天与酒杯为伍。董重同情的看了韩文一眼,即便河间国远离战火,但战争还是影响到了所有人……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带兵出塞,扒下一百个鲜卑狗的皮,献在父亲坟前!”韩文继续喊道。
“我看这很难!”王匡忧心忡忡摇了摇头:“我昨天在县衙看了朝廷的公文,南边的蛾贼越打势力越强,已经有二十万人了,打到襄阳城下了。朝廷现在已经下令在青州、兖州、豫州、徐州募兵对付蛾贼,哪里还有余力出塞征讨鲜卑人!”
“是呀!”崔桓愤愤不平的骂道:“也不知道当朝诸公怎么搞的,先帝在世的时候虽说宦官专权,道好歹天下还算是粗安,没有蛾贼,羌贼平定了,鲜卑人也还过得去,哪里像现在,荆州和扬州都是蛾贼,北边鲜卑人年年入寇,幽州、并州、凉州边郡年年都被侵袭,羌贼要是也闹起来,那天底下就没有一块安靖之地了!”
和绝大多数喝醉酒的年轻人一样,众人开始对当权诸公愤恨的咒骂起来。正骂的爽快时,韩文突然拍了一下董重:“阿董,我记得当今天子可是你的嫡亲表弟,你怎么没跟着去雒阳当大官?”
已经被酒精夺取了绝大部分智力的董重艰难的抬起头,口中呢喃了两句,便又扑倒在地,呼呼大睡起来。韩文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像你这种醉酒废物,难怪天子不带你去雒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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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董重从梦中惊醒,他感觉到什么湿湿的东西在擦自己的脸,睁眼一看,却是一张熟悉美丽的脸,却是谢婉儿,正用湿毛巾替自己擦脸。
“婉儿?”董重又惊又喜,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对方的手臂,却被对方敏捷的避开了。
“阿董,这位郎君要见你!”谢婉儿低声道。董重这才反应过来,抬头一看,发现酒肆里空荡荡的,韩文等人早已不见踪影,唯有对面的坐着一个佩剑高冠的陌生男子,身后站着一名家奴,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你是——?”
“在下荆州蒯胜!”蒯胜笑道:“方才见公子醉倒,便自作主张了。店家,可否先烧碗醒酒汤来!”“客官稍待!”谢婉儿是酒肆里长大的,迎来送往见的人多了,第一眼就认出来人是有话想和董重说,赶忙屈膝福了福,便退下煮醒酒汤去了。
一碗温热的醒酒汤下肚,董重昏沉沉的头脑总算恢复了少许神智,他开始打量眼前的男人:纹饰繁密的锦袍,腰间的玉柄长剑和锦囊,头顶的高冠,下巴上修剪整齐的胡须,无一都在告诉他眼前的男人非富即贵,或者既富有贵。他低咳了一声,躬身行礼道:“多谢兄台方才照顾,某方才酒醉,若有言语失状,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呵呵!”蒯胜笑了起来:“董公子说笑了,谁年轻时没有些许倜傥之处?更不要说公子少年英豪,志气过人,些许酒事,不过小节罢了,谁又会放在心上!”
董重被蒯胜一通劈头盖脑的猛夸,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当今天子未登基之前本为解渎亭侯,其祖、父两辈都是这个爵位,曾祖才是河间孝王刘开,玄祖才是汉章帝刘炟。不难看出,刘宏再未登基之前,其实与东汉天子这个大宗的血缘其实相距已经甚远,从祖父辈起,爵位都已经只是列侯中最低一等的亭侯,比魏聪现在的不其侯还要低。如果不是东汉中后期连续出现天子早夭无嗣,外戚为了长期掌控权力,故意从旁支引入幼年继承大统的策略,天子大位怎么都轮不到刘宏已经沦落为亭侯的旁支。
不难想象,在门当户对的古代,像解渎亭侯这样的旁支宗室,自然不会有社会地位非常高的上层阶级与其联姻。而且从史书上对汉灵帝刘宏的描写,这个人卖官鬻爵,在宫内设置市场,令阉人宫女在里面假扮成摊贩、商人,顾客,刘宏自己则混迹其中,自得其乐。显然这是一位市井气息很重的天子,与高祖刘邦倒是有几分相似。而其母董后在史书上也以贪婪受贿著称,不难推测董家的出身应该不是太高,至少不会是袁氏、伏家那种经学世家,有很大可能性还个商贾,甚至手工业者,因为女儿美貌,嫁入了解渎亭侯家,因为命运的安排,最终竟然登上帝国权力的巅峰。
这般出身的董重啥时候被人这么夸过,半响才憋出来一句:“少年英豪,在下实在是愧不敢当!”
“呵呵呵!”蒯胜笑道:“公子就不要自谦了。令姑乃是当今天子的生母,令尊便是天子的舅舅,你是天子自小一同长大的表兄。如此南方有蛾贼作乱,北有鲜卑跳梁,天子正是用人之际。诗云:’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天子身边亲近之人,谁又能比得过公子你?佩金衣紫也不过是指日的事情,如何不说少年英豪?”
“蒯兄说笑了!”董重苦笑道:“我现在连一万钱都拿不出来,还说什么什么佩金衣紫?岂不是让人耻笑吗?”
“一万钱吗?”蒯胜皱了皱眉头,低喝了一声:“来人!”
话音刚落,便从外间进来一名黑衣汉子,手中捧着一只尺许见方的藤箱,放在董重面前的几案上。“董公子!”蒯胜指了指藤箱,拱了拱手道:“这里面是五十马蹄金,以为足下赏玩之资,还请收纳!”
“五十马蹄金!”董重好歹是出自商贾世家,知道这马蹄金乃是两汉时期称量货币,正面为椭圆形,底面呈圆形,内凹,中空,状如马蹄,一枚大概为两百五十克,即当时的一斤,五十马蹄金就是五十斤黄金。天子赏赐有功臣子,往往也就这个数了。董总此时也顾不得失礼,打开藤箱,马蹄状的金锭整整齐齐的摆放成五乘五的形状,看样子下面还有一层,正好五十枚。
“这些金子您都送给我?”董重小心的确认道。
蒯胜眼中闪过一次轻蔑,但旋即就被恭谨所取代:“那是自然,这点金子又算的什么,不光如此,吾等家小都要托庇于公子宇下!”
这些金子随便拿一枚去,婉儿是我的了,而我有五十枚!
董重强压下胸中的狂喜,低声道:“可是你要知道,现在天子身边是窦大将军说了算,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也都看到了,可帮不了你什么忙!”
“公子何出此言?”蒯胜现出一丝怒色:“若是为了图谋什么好处,以蒯某的家世,拿这些金子去雒阳钻营,一个两千石有点难,一个千石、六百石还是没问题的,又何苦费尽心力,来寻公子?”
“那,那你是为何来找我?”董重不解的问道。
“无他,欲借公子之力,救万民于水火!”
董重这会彻底懵逼了,他是商贾人家出身,这辈子最大的念头就是发财,发大财,然后美酒妇人好生享受,至于别的,他脑子里还真没这个念头。蒯胜拿钱来找他,在他看来就是花钱在自己身上赌一把,希望将来自己发达了,赚个千倍百倍回去。换句话说,一个穷人版的吕不韦而已。
当然,董重还有几分良心,虽然很喜欢这些黄灿灿的马蹄金,但还是告诉蒯胜一句,你在我身上的投资打水漂的概率很大,天子外戚这个生态位已经被窦家死死占住了,老董家根本被压得死死的,根本没翻身的机会,看现在的局势,我很大可能这辈子都只能在河间国混吃等死,你这五十金多半是喂狗了。
所以董重听到蒯胜突然冒出一句这么夸张的话,第一个反应是“老哥到底你喝多了还是我喝多了?还救万民于水火,你觉得我是这块料吗?”
“蒯兄,我好像没这个本事吧?”
“不,此等大事,舎公子其谁?”蒯胜说到这里停住了,他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吗?窦大将军已经派属吏去青、兖、徐、豫四州,招募豪杰为军,您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个还好吧?”董重一脸的苦笑,他平日里往来的那些人哪里知道这些,只得装出一副已经知道的样子:“眼下不是闹蛾贼吗?朝廷多募些兵,也是应有的事吧?”
“募兵没错,但却不能用大将军的属吏为募兵人。公子须知,大将军幕府中人与他早有了君臣之分,用自家臣子募兵,这就违背了我汉家的法度!”
“那,这个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吧?”董重苦笑道。
“怎么能说没关系?窦大将军为内朝之首,若想拿下他,唯一的路就是以天子之命,但若想说服天子,除了您又有何人?”
听到这里,董重这才明白了个大概,原来这厮是想拿我去当登城小卒送死,得罪天下人的家伙都不会有好下场,便装出一副有些惊慌的样子:“这怎么可能,我连出河间国都不容易,你让我去雒阳,和杀了我又有什么区别?”
“公子只需修书一封就够了!”蒯胜道:“用来取信于天子,只要看到你的亲笔书信,天子肯定会信任我的!”
董重已经打定了主意,他站起身来,把装着黄金的藤箱往蒯胜那边一推:“我与你也就刚刚认识,岂有乱出主意的?当今天子仁孝,我等也不应该利用其舔犊之情拿好处!这些黄金你拿回去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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