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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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讶然扭头望去,只见主子在圆月门内侧一片阴暗角落里捡起了一样东西,疾步返回池畔,大声道:“青柳不是失足落水的,她是被人逼入水里的。”他手里紧握着一只被人裁边的竹蜻蜓,痛悔不已,昨夜一定发生了什么,青柳曾想告诉他什么?这么一个羞涩单纯的女孩,谁能狠着心对她暗施毒手?
众人闻言,哗然变色。
这时,圆月门外人影闪动,阮霸大步穿入柳园,走到了众人面前问:“又出什么事了?”
一个仆从答道:“三夫人昨夜溺水,主子说她是被人逼着跳入水里的。”
阮霸走到池畔看了看泥地上那道滑痕,哼道:“依我看,她是失足落水的吧?这池子还是赶紧填了的好,免得天黑路滑又掉下去一个。”
他在池畔泥地上走了几步,凤卿离脸色忽变,盯着他踩在泥地上的鞋印,暗自心惊。
“大哥今儿个穿的是新靴子?款式挺不错的嘛。”他走到阮霸的身边,趁对方没有丝毫的防备,猝然弯起膝盖蹭在他小腿的软骨上。
阮霸的右脚如同触电一般踢弹上去,身子却往后倒,凤卿离趁机抽去他右脚的靴子。
“你---你这是做什么?”阮霸跌坐在泥地上,惊怒不已。
凤卿离把拿到手里的靴子翻转,靴底的花纹与昨夜留在灌木丛里的靴印如出一辙!靴底凹纹里还裹着一团黏黏的泥巴,一小截翠绿色的东西嵌在泥巴里,抽出一看,赫然是竹蜻蜓上断落的一枚翅膀。他缓缓移过目光盯着阮霸的眼睛,“你作业可曾来过柳园?”
阮霸竟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恼道:“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在怀疑我?”他面泛冷笑,“昨晚山庄弟子也曾看到你来过柳园,只怕是你又嫌青夫人的琴声太吵,蓄意让她永远消失!”
“我昨晚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山庄弟子不都瞧清楚了。大哥可否也详细说一说,昨夜你去过哪里,做过什么,柳园里怎么会有你的鞋印?还有这个东西,你仔细瞧瞧,一定不会觉得陌生吧?”凤卿离把手中的一样东西‘啪’地扔到了阮霸的面前。
看着地上一只折翼的竹蜻蜓,阮霸脸色微变,猝然拂手弹开它,站起来怒道:“你拿这幼稚可笑的玩意出来想证实什么?这些日子我废寝忘食帮你打理凤氏产业,你非但没有心存感激,反倒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明明是一桩意外,你非要疑神疑鬼乱指一通---”
“大哥的手是怎么了?”与阮霸怒火冲天的神态截然相反,凤卿离此时显得很冷静,犀利的目光直指阮霸缠了绷带的右手,“让我看看,大哥是怎么受伤的?”
阮霸神色一凛,下意识地把受伤的右手缩到袖子里,拂袖哼道:“用不着你来假惺惺的,往后少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
他转身想走,凤卿离却拦在了他的面前,“大哥,别着急走啊,你还没有回答我,昨儿晚上你去过哪里?做过什么?柳园里怎么会有你的鞋印?”
阮霸面对凤卿离犀利的目光始终有些不安,凤卿离问一句,他就不自觉地往后退一步。
凤卿离却步步逼近,毫不放松,“大哥何不先让我看看手上的伤口,这伤势是昨夜新添的吧?是划伤?还是---抓伤?”
阮霸脸色一变再变,已渐渐退到水池边,再稍退半步就会失足落水。
见这情形,太夫人沉不住气了,提着拐杖,脚步稳健地上前,插入二人中间,猝然扬手,‘啪’地一声,一记耳光打在了凤卿离的脸上。
池畔的空气瞬间凝固!
傅凝初脸色微变,往前踏出两步,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几个仆从却司空见惯,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
凤卿离缓缓抬手抹去唇边溢出的血丝,一言不发的盯着太夫人,凤目竟迸射出隐隐慑入的寒芒。
看到儿子这种陌生的眼神,太夫人陡然心惊,严词呵斥:“你这是什么眼神?老身打你,你还不服气吗?阮儿做错了什么?你怎么可以对兄长大呼小叫,这里已经够乱了,你还来给老身添乱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凤卿离唇边勾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阮儿?叫的好亲热啊,我倒想问问您,他是什么来历?您这样百般护着他,可有什么理由?”
太夫人脸色一变,抡起手中的拐杖狠狠打过去,“逆子。还敢来质问老身,反了不成?”
凤卿离抬手一挡,再顺势一拉,夺下了龙首拐杖,砰然掷在地上。
四周一片抽气声,头一回看到主子当面反抗太夫人,几个仆从吃惊不小。
阮霸从地上捡起了拐杖,站到太夫人身边,也不说话,而是用陡然阴沉了十分的目光看着凤卿离。
“反了,反了!”太夫人气得脸色发青,微颤的手戳指着儿子说道:“你别忘了,凤家时谁在执掌凰瑞,你竟敢忤逆老身,就不怕老身把你逐出山庄,让你一文不名!”
凤卿离居然拊掌一笑,“好主意,好主意。您这回可找着借口了,这一招可真绝啊!凤家的列祖列宗泉下有知,那不得赶紧从棺材里头钻出来,半夜到您的床前当面致谢!”
太夫人的脸色由青转白,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吐也吐不出来。
傅凝初却在一旁‘噗哧’笑出了声。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凤卿离捡起地上的竹蜻蜓抛入水池中,望着泛起涟漪的水面,说道:“青柳,你放心,凤哥哥一定会把这事儿查个水落石出,任何人都休想包庇元凶!”
阮霸也看着水面,眉宇间掠过一片暴戾煞气。
“在我查出事实原委之前,任何人都不许请和尚来柳园做法事。”凤卿离盯着太夫人,一字一字说道:“怕冤魂不散,就得还死者一个公道,我不管您执掌着什么,哪怕您持的是尚方宝剑,这事儿也得由我说了算。”话落,他全当没看到太夫人的脸色有多难看,转身就走。
傅凝初唇边泛起了一缕笑意,追着他的脚步一同离开柳园。
太夫人凝目望着远去的那道背影,心生疑窦,“真是变了---”连凰瑞都吓不到他,太反常了!
“义母,我也觉得凤弟变得很陌生,要不是那张脸---”
阮霸还没把话说完,太夫人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惊怖,忙说道:“快,快把燕清找来。”
不须片刻,仆从领着燕清匆匆赶到。
“太夫人唤我来有什么吩咐?”燕清躬身问道。
太夫人脸色凝重,“你有没有发现这段日子卿离有些异常?”
“异常?”燕清一愣。
“你给我听好了,”太夫人耳提面命,“从今天起,你必须寸步不离的跟紧主子,留意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回头再向老身详细禀告,记住了吗?”
太夫人的吩咐,燕清不敢不从,躬身答了声‘是’,匆匆往凤阁去了。
“阮儿,再过几天凤记商号在各地的掌柜,账房都要来咱们山庄汇报业绩,交纳整年的盈利,你得赶紧着手安排,今年‘百鸟朝凤’盛宴就由你来主持。”
今年的‘百鸟朝凤’由他主持?义母的意思是要他全权接掌凤氏产业!阮霸喜形于色,片刻也不再耽误,匆匆赶往青云殿。
太夫人仍在柳园吩咐壮丁填平整座水池。
一日忙碌,直到傍晚,柳园内的水池终于被沙石掩埋,似乎这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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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凌晨,凝芳园里多了一批巡逻放哨的山庄弟子,傅凝初起床开窗时,就明显感觉到四周气氛异于往常。
“二夫人,昨夜主子特意吩咐山庄弟子,让他们加强戒备,小心保护二夫人。”小兰一面拎着梳子给二夫人梳头,一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夫人,主子这是在关心您呢!庄里人人都看得出主子把您搁到心里头去了,要不怎么整日就往凝芳园跑---”
傅凝初微微‘嗯’了一声,唇边悄然逸出了一缕笑意。
“青夫人出了意外,主子心里不好受,昨儿还真的顶撞了太夫人,山庄里的丫鬟们都说主子变得很有魄力了---”小兰继续聒噪,“以前主子总是冷着脸,如今的主子啊,面对下人的时候都是面带笑容的,主子坏笑时看着一个人的眼睛,都能勾了人的魂儿呢!”
傅凝初依旧‘嗯’了一声,唇边笑意加深。
小兰偷偷瞄了她一眼,悄声问道:“夫人是不是喜欢上主子了?”
“丫头,讨打?”傅凝初半真半假地嗔恼,一抹红晕却悄悄爬上双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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