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碑裂痕中湛蓝光丝断裂半寸，陆渊掌心那道泪滴形符文刚碎，墨九渊便笑了。

他没退，反而上前一步，指尖一弹，半块玉佩划出弧线，直奔陆渊面门。

陆渊没躲。

玉佩撞入掌心的刹那，他五指猛然收拢，指节发白，像是要把这残片攥进骨头里。一股灼热从掌心炸开，顺着经脉直冲识海，情劫法则嗡然震颤，仿佛被什么古老的东西唤醒。九厄剑在识海深处剧烈抖动，剑脊嗡鸣，竟有低语自剑中浮现——

“别碰它。”

可陆渊偏要碰。

他不仅握住了玉佩，还把它按在了心口，正对着肋骨深处那根缠绕多年的青丝。刹那间，记忆如潮水倒灌，不是画面，不是声音，而是痛——一种贯穿九世的、被至亲之人亲手封印的痛。

第一世，姬青鸾披着星纱立于祭坛，指尖染血，将玉佩嵌入他胸膛。她说：“别回头。”

第二世，她跪在冰原上，发丝结霜，一边咳血一边把玉佩塞进他口中。她说：“别回头。”

第三世，她在焚城火海中抱着他残破的躯体，玉佩贴着他跳动的心脏。她说：“别回头。”

……

第九世，她站在星穹尽头，指尖颤抖，玉佩悬在他心口迟迟未落。她看着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只轻轻抚过他的脸，低语：“别回头。”

可这一世，她的声音里有了迟疑。

陆渊猛地睁眼，额角青筋暴起，鼻腔渗血。他没松手，反而将玉佩攥得更紧，指缝间渗出的血顺着玉佩裂口蜿蜒而下，竟与那血丝融为一体。他冷笑：“你拿这个来逼我？那就让我看看，她到底瞒了我什么。”

墨九渊嘴角笑意微凝。

下一瞬，陆渊体内骤然暴起十八道黑影——七劫化身尽数失控，十八条漆黑锁链在虚空狂舞，彼此缠绕、撕扯、轰击！一具化身手持断剑劈向另一具，第三具却突然调转方向，一拳轰向陆渊本体！

陆渊横臂格挡，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他冷哼一声，脊椎如剑脊般挺直，强行运转《逆命九劫》，以剑骨为轴镇压体内暴走的劫力。可情劫法则竟不受控，反被玉佩牵引，化作紫雾缠绕七劫化身，助长它们的疯狂。

“有意思。”墨九渊负手而立，眼中闪过一丝诡光，“你体内的‘我’，也开始讨厌你了。”

陆渊没理他，猛然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神志一清。他反手将玉佩狠狠按进剑碑裂痕，试图切断共鸣。可碑体纹路一闪，竟将玉佩吸了进去，血丝与湛蓝光丝交织，碑面浮现出一幕从未见过的画面——

青鸾立于祭坛中央，玉佩已嵌入陆渊心口。她低头看着他，指尖轻抚他脸颊，嘴唇微动。

“下一次，记得要——”

话未说完，黑雾自碑心涌出，如活物般吞噬画面。那雾半透明，细若蛛丝，带着一股熟悉的气息——不是墨九渊的疯癫，也不是乾元的冷漠，而是一种……历经万劫的疲惫。

九厄剑在识海中剧烈震颤，剑身浮现一行古字，转瞬即逝：“初代所为。”

陆渊瞳孔一缩。

他还未反应，体内七劫化身突然齐齐停手，十八道黑影缓缓转向他，眼神空洞，却齐声开口，声音重叠如回响：

“你杀她。”

“你每一次都杀了她。”

“第九世，你刺穿她心脏，她却在笑。”

陆渊冷笑：“所以？你们想替她报仇？”

一具化身踏步上前，左眼无银河纹路，右肩无九厄剑，衣袍残破，像极了他十七岁那年在陆家杂役院的模样。它冷冷道：“若没有剑，你早死了九次。”

另一具化身冷笑：“若没有情劫，你连站都站不稳。”

第三具化身抬手，指尖凝聚一缕青丝：“若没有她，你连轮回都进不去。”

陆渊盯着它们，忽然笑了：“所以你们现在要联手杀我？好啊，来啊。”

他猛地抽出九厄剑，剑身残破，却有光流转。他一剑劈向最近的化身，对方不闪不避，任由剑锋劈入胸膛。可剑刃入体瞬间，那化身竟笑了，低语：“你杀的，从来不是敌人。”

剑锋卡住，陆渊手臂一僵。

其余十七具化身同时出手，黑锁缠绕，拳风如雷，直逼他七窍。他左眼银河纹路翻涌，强行催动道痕观法，未来碎片涌入神识——他看到自己被十八道黑影撕碎，心脏被挖出，玉佩从血肉中滚落。

可就在他即将溃散之际，九厄剑忽然嗡鸣，剑身浮现青鸾临终画面——她指尖轻颤，玉佩嵌入他心口，嘴唇微动，似要说一句比“别回头”更重要的遗言。

“下一次，记得要——”

黑雾再起，画面湮灭。

陆渊怒吼一声，九厄剑猛然斩出，将三具化身劈退。他喘着粗气，嘴角溢血，却仍死死盯着剑碑裂痕。那玉佩已不见，血丝却仍在跳动，仿佛在笑。

墨九渊踱步上前，蹲下，与他平视：“怎么样？还觉得她是为你好？”

陆渊没看他，只盯着剑碑：“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让你明白。”墨九渊咧嘴，“你不是英雄，你只是个被反复使用的工具。她封印你，不是为了救你，是为了让这局能继续下去。”

“放屁。”陆渊抹去嘴角血迹，缓缓站直，“她若真想让我当棋子，何必每次都说‘别回头’？她若真无情，何必把青丝缠进我骨头里？”

墨九渊眯眼：“那你猜，她第九世为什么迟疑？为什么没说完那句话？”

陆渊沉默。

九厄剑在识海中低鸣，剑身浮现一行新字：“她开始怀疑规则。”

墨九渊忽然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你拼命想救她，可她每一次轮回，都是自愿献祭。她不是被逼的，她是——”

“闭嘴！”陆渊怒吼，九厄剑横扫而出，剑锋直指墨九渊咽喉。

墨九渊不躲，任由剑尖抵住皮肤，轻笑：“你砍啊，砍了我，你体内那十七个‘你’，还听不听话？”

陆渊手臂微颤，剑锋未进。

七劫化身静静环立，黑锁垂地，眼神空洞。

剑碑裂痕中，血丝缓缓蠕动，玉佩虽已消失，共鸣却未断绝。陆渊能感觉到，那股来自九世轮回的执念，仍在拉扯他的神识。

他缓缓收回九厄剑，剑身嗡鸣不止。

墨九渊笑了笑，转身欲走。

“等等。”陆渊忽然开口。

墨九渊回头：“怎么？想通了？”

陆渊低头看着掌心，那道泪滴形符文虽已碎裂，可皮肤下仍有微光游走。他缓缓握拳，声音低沉却清晰：

“你说她每次都说‘别回头’，可你有没有想过——”

他抬眼，左眼银河纹路如刀刻，右肩九厄剑裹着染血布条，随风轻颤。

“我从来就没打算听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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