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的掌心还攥着那滴金雨，血肉之下，符文如活物般游走。他没松手，也没低头去看，只是将拳头缓缓按向剑碑裂痕。一声轻响，像是玉碎，又像是锁开，碑体震颤，那道由紫雾与蓝光织成的网骤然收缩，七彩灵液自光网中滴落，尽数渗入碑基。

剑碑，活了。

它不再是一块沉默的石碑，而是像一头沉睡万年的凶兽，缓缓睁开了眼。碑面裂纹深处，浮现出一道道古老符文，流转如星河，与乾元掌心的纹路如出一辙。陆渊的左眼猛然一缩，银河纹路剧烈翻涌，他认得这符文——那是囚笼的钥匙，也是锁链的起点。

七劫化身仍在暴动，十八条漆黑锁链在虚空抽打，血雨未停，却已不再腐蚀大地。每一滴落下，皆被碑体吸收，转为七彩灵液反哺剑碑。陆渊盘膝而坐，脊椎如剑脊挺立，情劫法则自心口涌出，化作紫雾缠绕经脉，强行压制体内即将失控的劫力。

“再来。”他低语，声音沙哑却带着笑意，“让我看看，你还能藏多久。”

剑碑震动加剧，碑心浮现一片残影——初代阁主立于星河尽头，手持九厄剑，剑尖滴血。画面一闪而过，紧接着是另一幕：一名女子背对镜头，手中握剑，剑锋指向祭坛中央的青年。那青年，赫然是陆渊自己。

陆渊瞳孔骤缩。

他没动，也没惊呼，只是缓缓抬起左手，指尖按在左眼边缘。道痕观法，开。

法则如刀，剖开时空，未来碎片强行灌入神识。视野扭曲，画面定格——他持剑刺入姬青鸾胸口，剑锋没入三寸，她却闭眼微笑，仿佛早已等待这一刻。那柄剑，不是九厄剑，剑脊上刻满与剑碑同源的符文，像是由整座碑体熔铸而成。

“有意思。”陆渊收回手，左眼渗出一道血线，银河纹路出现细微裂痕，“我杀她，还是她让我杀她？”

他没答案，也不需要答案。未来不可信，但他看得出那画面中的破绽——姬青鸾的指尖，缠着一缕青丝，那丝线，正与他肋骨深处那根如影随形的青丝同源。

剑碑再度震颤，碑顶那道由湛蓝光丝凝成的“剑在人在”刻痕，忽然泛起微光。陆渊抬头，嘴角扬起，笑得像个赌徒：“你倒是比我还急着揭晓结局。”

话音未落，虚空裂开一道口子。

一人踏出，衣袍如墨，发丝狂舞，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他手中握着半块玉佩，断裂处血丝缠绕，与陆渊肋骨所缠青丝如出一辙。

“老陆。”墨九渊咧嘴，“别来无恙？”

陆渊没动，右手仍按在剑碑上，九厄剑在识海深处低鸣，剑身微震，像是在警告。

“你不是死了？”陆渊笑，“我记得你灰飞烟灭前，还说做英雄很痛。”

“死了？”墨九渊摊手，“我可是你心里最不想承认的那部分。死？我比你还活得明白。”

他踱步上前，玉佩在指尖翻转，金光与血丝交织。“我给你个机会——用你的悖道真解，换一个真相。”

“哦？”陆渊挑眉，“什么真相？”

“关于她。”墨九渊抬手，玉佩对准剑碑，“关于姬青鸾，为什么每一次轮回，她都要亲手把你封印，又为什么，第九次，她要把青丝缠进你骨头里。”

陆渊的指尖微微一颤，但很快恢复如常。他笑了：“你当我傻？你手上那半块玉佩，断裂纹路不对。真正的青鸾玉佩，断口如泪滴，而你这块——”他眯眼，“是被人硬掰开的。”

墨九渊一愣，随即大笑：“不愧是陆渊！可惜啊，你猜对了开头，却未必猜得中结局。”他将玉佩抛向空中，血丝骤然拉长，竟与剑碑裂痕产生共鸣，“你要不要试试？只要一句悖道真解，我就告诉你——她最后一次封印你时，说了什么。”

陆渊沉默。

剑碑仍在吸收七彩灵液，碑体符文愈发清晰，初代阁主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现。他看到了焚城、冰原、海啸，也看到了自己一次次跪在祭坛上，嘶声质问：“这局，你赢了吗？”

可这一次，画面变了。

第九次轮回的终幕，姬青鸾将玉佩按入他心口后，并未立刻消散。她低头，指尖划过他肋骨，轻轻一挑，那缕青丝被抽出半寸，她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青丝上，低语一句——

声音被法则屏蔽，陆渊听不见。

但他看见了她的唇形。

“别回头。”

墨九渊的声音再度响起：“怎么样？要不要听完整版？”

陆渊缓缓抬头，左眼血线未干，银河纹路却已重新凝实。他笑了，笑得肆意，笑得癫狂。

“你说你要悖道真解？”他缓缓抬起右手，九厄剑自识海浮现，剑身残破，却隐隐有光流转，“那我问你——什么叫悖道？”

墨九渊眯眼：“你说。”

“悖道，就是明知未来是死局，还要挥剑。”陆渊剑尖一挑，指向对方眉心，“就是明知道她让我别回头，我偏要回头看看，她到底为我挡了什么。”

他手腕一震，剑锋划出一道弧光。

“所以——”他咧嘴，血从嘴角溢出，“我的悖道真解，从不给外人。”

墨九渊笑容凝固。

剑碑忽然轰鸣，七彩灵液尽数涌入碑心，碑体符文暴涨，一道光柱冲天而起，直贯星河。陆渊的左眼在强光中猛然睁开，银河纹路如刀刻，未来画面再度浮现——他持剑刺入姬青鸾胸口，她微笑闭眼，而他，眼角流血。

可这一次，画面多了一角。

墨九渊站在祭坛边缘，手中握着半块玉佩，嘴角带笑，眼中却无光。

像是在等什么。

陆渊收剑，转身，背对墨九渊，声音淡漠：“你不是来交易的。”

“我是来提醒你的。”墨九渊收起玉佩，轻笑，“你快了——快到亲手完成献祭的时候了。”

陆渊没回头，只是抬起右手，五指张开，一滴金雨落下，落在掌心，化作一道泪滴形符文。

他握拳，符文碎裂。

剑碑震动，碑顶“剑在人在”四字忽然崩裂一道，湛蓝光丝断裂半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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