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柄上那根情丝渗入青铜的刹那，陆渊的指尖猛地一颤。不是痛，是烫，像有火线顺着血脉烧进心口。他没收回剑，也没再看那道时空裂隙——时茧残力未散，三息冻结的余韵还在经脉里打转，他借着这半瞬空隙，将舌尖咬破，一口精血喷在九厄剑脊之上。

剑身嗡鸣，玄黑金属如活物般蠕动，顺着剑刃爬向虚空，硬生生在雷劫乱流中撕开一道扭曲通道。他一步踏进，身后雷云轰然合拢，仿佛天地闭眼。

通道里没有光，只有心跳。

咚、咚、咚。

每一下都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震得他耳膜发麻。那些未来幻象又来了——雪原、血裙、婴儿、那一剑斩下的决绝。他冷笑，把九厄剑横在胸前，情丝缠绕的剑柄贴住心口，七情波动如潮水漫过识海，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压了下去。

“老子现在没空陪你演戏。”他低骂，“等我抽了那颗破心，再来算账。”

通道尽头，一扇门。

不是石门，不是铁门，而是一片悬浮的青铜碑，上面刻着八个字：“心祭者生，血继者死”。字迹斑驳，像是被血洗过又风干了十万年。陆渊抬手，剑尖轻点碑面，嗡的一声，碑体裂开一道缝隙，腥风扑面。

门后是地心。

血池翻涌，热气蒸腾，整片空间像是被一颗巨大的心脏撑起来的。正中央，一颗足有山岳大小的心脏悬浮在池上，缓慢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喷出一缕猩红神血，洒入池中，激起涟漪般的法则波纹。

陆渊的剑脊猛地一震，几乎要脱体而出。

那心脏，和他识海里渡劫盘映出的虚影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它表面浮着一道纹路——和他左眼里的银河纹，分毫不差。

“好家伙。”他咧嘴，“老子长了个跟你一模一样的眼睛，你倒好，直接长了个跟我一模一样的心？”

他没动，先以道痕观法扫过四周。血池是灵脉本源，池底埋着无数断裂的锁链，像是曾经镇压过什么。而那心脏跳动的频率，竟和初代阁主封印灵脉时的星图轨迹完全吻合。

“亲手剜心，镇压灵脉？”他冷笑，“老东西，你倒是狠得下手。”

正说着，脚下一震。

地面裂开，一道黑影从血池中冲天而起，落地时震得整个空间嗡鸣。那是一头巨兽，牛首龙身，独角如刀，双目赤红，浑身覆盖着青铜色的鳞甲，每一片都刻着古老的禁制符文。

夔牛。

它低吼一声，音波如刀，空间直接被撕开一道口子。陆渊瞳孔一缩，时茧瞬间激活，时间冻结半息。他借着这刹那闪避，九厄剑横扫，玄黑剑脊撞上音波，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

“你不是守护灵脉的？”陆渊冷笑，“怎么一见面就下死手？”

夔牛不答，独角再扬，一道空间湮灭波横扫而来。陆渊再启时茧，可这次，冻结只持续了三分之一息——不够闪，也不够躲。

他咬牙，剑脊插入地面，玄厄剑体全面爆发，黑气缠绕全身，硬扛着湮灭波冲向前。就在他即将撞上夔牛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石壁上一道剑痕。

那痕迹，熟悉得让他心头一颤。

葬剑魂的起手式，叶孤鸿独有的刻痕方式，深三寸，弧度如月，末端还带着一丝未散的剑意。

“老叶……你来过？”他低语。

夔牛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

那一瞬，陆渊的道痕观法捕捉到了一丝记忆碎片——叶孤鸿站在血池边，将一缕剑魂封入石壁，轻声道：“若他来了，替我挡一次。”

夔牛眼中的赤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悲悯。它低吼，声音里竟夹着人言：“……葬剑者……归来……”

陆渊没愣神，立刻抓住机会，九厄剑直指心脏，剑脊暴涨，玄黑金属如藤蔓般缠向核心。可就在剑尖即将触碰到心脏的刹那，夔牛猛然抬头，独角直指苍穹，全身鳞甲炸裂，血光冲天。

它没攻击陆渊。

而是以角触地，身躯开始崩解，化作点点光雨，洒向血池。紧接着，那颗巨大的心脏猛然收缩，轰然爆裂——不是毁灭，而是献祭。血肉消散，化作一颗纯净无比的能量核心，悬浮在池上，散发着与九厄剑同源的神血波动。

陆渊愣住，本能后退一步。

可九厄剑却自主前倾，剑柄上的情丝微微震颤，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就在这时，琴音至。

不是从耳边传来，而是直接响在识海深处。七弦轻拨，音律如丝，缠绕住那颗能量核心，稳住其暴动的神血之力。阵法纹路在空中浮现，一道身影立于阵眼，指尖有光屑飘落，融入符文。

姬青鸾。

她站在远处，指尖剥离着某种东西，每剥下一小片，脸色就苍白一分。那光屑，带着天道的气息，却又隐隐泛着粉红——像是情劫的余韵。

陆渊没问，也没动。

他知道她在做什么。

那颗能量核心已经开始颤动，随时可能崩解。姬青鸾的琴音越来越急，指尖的天道碎片越剥越多，阵法终于稳住最后一道纹路。核心悬停，神血流转，只等他来取。

可就在这时，陆渊的剑脊又开始发烫。

不是因为核心，而是因为——他体内那股与噬灵尊同源的黑气，正在疯狂躁动。心脏爆裂的瞬间，那股气息像是闻到了血的饿狼，顺着经脉往上爬，直逼识海。

“有意思。”他冷笑，“老子还没动手，你倒先急了？”

他一步踏出，九厄剑直指能量核心。剑尖未至，情丝已先一步缠上核心表面，轻轻一绕，像是系了个结。

“借你点东西。”他咧嘴，“回头还你。”

剑脊轰然刺入核心。

刹那间，神血倒灌，顺着剑身涌入体内。陆渊的经脉如遭雷击，每一寸都在炸裂。可他没退，反而将剑脊催到极致，玄黑金属蔓延至全身，硬生生把神血锁在血管里，一点一点炼化。

他能感觉到，那股噬灵尊的黑气在挣扎，想吞噬这股神血，却被九厄剑死死压制。情丝在剑柄上轻轻颤动，像是在安抚什么。

“别急。”他低笑，“好戏还在后头。”

就在他即将抽离核心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阵法边缘，姬青鸾的指尖最后一片天道碎片剥离，飘向符文。可那碎片中，竟闪过一道轮廓——长裙染血，怀抱婴儿，嘴角带笑。

夜未央。

陆渊瞳孔一缩。

可没等他细看，那轮廓便消散了。

姬青鸾收回手，琴音戛然而止。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陆渊握紧九厄剑，能量核心已完全融入剑脊。他转身，正要离开——

轰！

灵母宫顶部炸开一道裂缝，君临天从天而降，脚踏血雨，手中托着噬灵尊的颅骨。黑焰在他眼眶中燃起，额头裂开一道竖痕，显出一只暗金色的独角印记。

他盯着陆渊，嘴角咧开，声音沙哑：“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陆渊回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剑柄上那根情丝。

情丝还在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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