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还悬在半空，指着重叠的虚影心脏，可陆渊的左手却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那道背影没有动，可他体内的剑脊却像活了过来，一寸寸向上攀爬，刺穿骨髓，扎进识海边缘。不是痛，是冷，像是有千万根冰针顺着经脉扎进魂魄深处。

他没收回剑，也没再往前送。因为天穹裂了。

不是被他撕开的那道时空裂隙，而是真正的天——被一道紫金色的雷光劈成了两半。雷云翻滚，不是从四面八方聚来，而是自九霄之上层层压下，仿佛整片苍穹都在俯视这个胆敢窥探轮回的蝼蚁。

九重雷劫，降世。

第一道雷光砸落时，陆渊听见了哭声。不是耳边的，是记忆里的——父亲被抽走灵根那夜的惨叫，叶孤鸿自爆时的低语，姬青鸾琴弦崩断的嗡鸣。雷劫不是劈他的肉身，是直接轰进他最深的记忆，把那些他亲手埋葬的痛楚一寸寸挖出来。

他咬牙，左手仍死死指着裂隙中的虚影，右手将九厄剑横在胸前。玄黑剑脊自主震颤，竟将渡劫盘最后一块残片吸入口中，咔嚓一声碾碎。星图碎片在脊椎内旋转，勉强稳住他摇摇欲坠的神识。

“老子改命，你雷劫算个屁。”他咧嘴一笑，血从嘴角溢出，“要劈就劈狠点，别跟娘们儿撒泼似的。”

话音未落，第二道雷劫已至。

这一次，雷光中浮现出画面——不是幻象，是未来。

他看见自己站在一片雪原上，手中九厄剑高举，剑尖直指前方。夜未央站在他对面，长裙染血，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她没有躲，只是抬头看着他，嘴角带着笑。而他，一剑斩下。

画面一闪即逝，可那股冰冷的杀意却顺着雷劫钻进他的骨头。他瞳孔骤缩，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一剑，他斩得毫不犹豫。

“放屁！”陆渊怒吼，剑脊猛然暴涨，玄黑金属顺着手臂蔓延至指尖，“老子护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杀她？！”

可道痕观法不会骗人。那是他亲手窥见的因果片段，是寿元燃烧到极致换来的短暂预知。未来不是注定，但那一幕，却像种子一样埋进了他的魂里。

第三道雷劫落下前，一道琴音突兀响起。

不是姬青鸾的。这音律温柔，带着七情六欲的波动，像是有人在用整条命弹奏最后的挽歌。

夜未央的残魂从九厄剑中浮现，不再是虚影，而是由七情本源凝成的实体。她站在陆渊身前，七色丝网在她指尖流转，织成一道屏障。

“你看见的未来……”她回头，声音轻得像风，“不是终点。”

陆渊喉咙一哽，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他知道她要做什么。

“闭嘴。”她笑了，指尖轻点他左脸的银河纹，“你说过，要带我去看雪。现在，我先替你挡几道雷。”

话音未落，第三道雷劫轰然砸下。

七情丝网屏障瞬间龟裂，可夜未央没有退。她双手合十，七情本源在掌心爆发，化作一片粉红光幕，将陆渊彻底笼罩。

第四道雷劫，来了。

第五道，也来了。

两道纪元终结之雷叠加轰击，光幕如琉璃般炸裂。夜未央的身体开始崩解，残魂化作星屑，随风飘散。可最后一瞬，她指尖弹出一缕情丝，轻轻缠上九厄剑柄，像系上了一根红绳。

她消失了。

陆渊跪在地上，不是被雷劫压垮的，是心被掏空了。他低头看着剑柄上那根细若游丝的情丝，忽然笑了。

“好啊，好啊。”他喃喃，“天道要我疯，我偏要笑。要我杀她，我偏要护她。要我认命，我偏要——”

他猛然抬头，双眼赤红，玄厄剑体全面爆发。剑脊从肩胛一路蔓延至脖颈，黑色金属覆盖半张脸，像戴上了地狱的面具。

“——逆个彻底！”

可就在这时，体内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不是雷劫造成的，是剑脊本身在反噬。玄黑金属开始不受控制地扩张，顺着血管钻入心脏，每一寸推进，都带来无数低语——

“你终将失败。”

“你不过是轮回中的又一具枯骨。”

“放下剑，归于尘土。”

这些声音，不是来自天道，而是来自剑脊深处。是十万年来所有持九厄剑者的怨念，是那些被天道碾碎的悖道者残魂，在他意志动摇时集体苏醒，反噬宿主。

陆渊右手开始颤抖，九厄剑缓缓抬起，剑尖竟指向自己的心口。

“滚。”他低吼，可剑不听。

剑脊中的黑气翻涌，其中一道气息格外熟悉——与噬灵尊同源，阴冷、贪婪、带着吞噬一切的欲望。

“原来你早就……被污染了？”他冷笑，“难怪每次逆天，都像在喂养一头怪物。”

就在剑尖即将刺入心口的刹那，腰间一热。

叶孤鸿留下的剑鞘残片突然发烫，一道剑意自残片中射出，直刺陆渊脊椎。那剑意清冷如雪，却炽烈如火，瞬间压制住剑脊暴走的黑气。

陆渊抓住机会，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九厄剑上。剑身嗡鸣，时茧形态被强行激活。时间在他周围冻结三息。

在这静止的刹那，他“看”清了剑脊内部——玄黑金属的缝隙中，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与噬灵尊的气息同源，却更为古老。它们像寄生虫，依附在历代剑主的怨念之上，悄然侵蚀着玄厄剑体。

“难怪……”他冷笑，“天道不杀我，是等着我自己被这玩意儿吃干净。”

三息已过，时间恢复流动。

第六道雷劫轰然落下，陆渊却不再硬抗。他猛然转身，九厄剑横扫，不是斩向雷云，而是斩向君临天。

后者正站在远处，手中托着一颗颅骨——噬灵尊的颅骨。雷劫之力被他导入颅骨，黑焰在空洞的眼眶中燃起，低沉的咒语从颅骨口中传出：“此子，当诛。”

陆渊一剑劈下，玄黑剑脊撕裂空气，直取君临天咽喉。

可就在剑锋即将命中时，颅骨双目黑焰暴涨，一道音波轰出，震得陆渊剑势偏移。君临天狞笑：“你的剑体，本就是噬灵尊残魂与九厄剑融合所化，你以为……你能掌控它？”

陆渊不答，只是盯着那颗颅骨，忽然笑了。

“你说对了一半。”他抹去嘴角血迹，“我确实掌控不了它。但——”

他猛然将九厄剑插入地面，剑脊暴起，玄黑金属如藤蔓般缠绕全身。

“——老子从不靠它赢。”

第七道雷劫降临，紫金雷光如瀑布倾泻。陆渊站在雷暴中心，剑脊高耸，黑气翻涌，可他的左手，仍死死指着那道时空裂隙中的虚影。

“你等我很久了？”他咧嘴，血顺着牙齿滴落，“那老子现在就来。”

剑尖微颤，指向虚影心脏。

可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那根缠在剑柄上的情丝，正在缓缓渗入青铜剑身，化作一道粉红纹路，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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