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匠星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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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1章 匠星陨落
就在科学院和工程院两位学部负责人争执不下最终选择上报的同时,洛珞正驱车赶往天坛医院。
小雨过后是难得的晴朗,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带著暖意,却未能完全驱散空气中那丝医院特有的、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京郊片场那个急促的电话后,洛珞强压下的平静终于在走进这间位于顶层的特需病房时彻底消散。
病房宽明亮,布置得如同一个安静的居所,但床边那些精密的监测仪器和缓慢滴落的药液,无声地诉说著此地的特殊。
他的老师陈守仁教授,这位素来沉稳、在偏微分方程领域同样享有盛誉的学者,此刻正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脊背挺直,看向病床的眼神却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忧虑和深沉的悲伤。
「老师,洛珞来了。」
陈守仁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打破了房内的寂静。
病床上,那位曾经在数学物理天地间挥斥方道、被尊为偏微分领域一代泰斗的谷院士,此刻显得异常消瘦。
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有些浑浊,但看到洛珞走进来时,那里面还是瞬间凝聚起熟悉而温暖的光芒,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微弱的笑容。
「小洛——来啦——」
谷院士的声音很轻,带著病痛的虚弱和气息的短促,却依然能听出那份特有的慈爱。
如今的洛珞虽然已经还能归类于年轻人的范畴,但无论是学术界、科研界乃至组织上,都很少有人还真的敢把洛珞当做年轻人对待,倚老卖老这种事更是好几年都没有发生过了。
就连郑秘书长、梁局长这种级别的领导,现在也都是一口一个洛教授的喊著了,也只有张云超因为私交关系亲密,才会在私下的场合偶尔喊喊,而真的可以随时这么称呼洛珞的除了那位领导也没几个人。
但谷院士毫无疑问是最有资格不过的了。
他习惯性地用这个暱称称呼洛珞,尽管洛珞这些年已经功成名就,单论学术上的成果甚至已经数倍超出于他,但在他眼中,洛珞始终是当年那个在黑板前如饥似渴汲取知识的年轻天才。
「谷老!」
洛珞的心猛地一揪,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轻轻握住老人伸出被子的、瘦骨嶙峋的手,声音有些发紧的轻呼道。
这只手曾无数次在稿纸上演算惊世骇俗的公式,也曾在他年轻时重重落在他的肩头给予鼓励。
此刻的冰凉和无力感,像针一样扎在洛珞心上。
「您——感觉怎么样?」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些。
谷院士微微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很小,仿佛耗费了很大力气。
「老毛病——拖久了,不中用啦。」
谷院士的声音轻飘飘的,带著一种看透生死的达观:「我这把老骨头,就像那用了太久的旧船板,轻轻一推,也就散了架了。」
洛珞闻言顿时有些沉重,看这样子去年的那场中风不仅没有全好,还让谷老的身体愈发的糟糕了。
他当然记得去年谷老的那场大病。
彼时,他正全身心扑在「盘古堆」工程最关键的攻坚阶段。
病情传来时,他虽然心急如焚,却只能在电话里焦急地询问情况,工程节点迫在眉睫,他无法抽身。
等他终于挤出时间,风尘仆仆赶到医院探望时,谷院士的急性症状已经控制住了,表面上看似乎脱离了危险,精神也恢复了一些,还能和他聊几句工程进展。
洛珞当时悬著的心放下大半,以为恩师又一次挺了过来,便又匆匆返回了基地。
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那场看似「康复」的中风,哪里是结束?它分明是一把无情的催化剂,彻底摧毁了这位高龄老人原本就已摇摇欲坠的身体根基。
表面的平静只是假象,内部早已千疮百孔,生机如同沙漏般不可逆转地流逝。
「谷老,我马上联系国内最好的专家!」
洛珞的声音斩钉截铁:「协和、301、阜外的几位顶尖专家,我亲自去请他们过来会诊,一定有办法」
「小珞!」
谷院士突然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力量。
他费力地动了动被洛珞握住的手指,仿佛想回握一下。
「别折腾了——没用啦,我这身子,我自己清楚,八十七了,病情其实不重要,主要是这副老架子,无论如何都撑不住啦————」
老人的话语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洛珞心上。
是了,如果真的是病情问题,也不用等到他来找专家了,以谷老的身份地位和贡献和老师陈教授的能力,什么专家请不来呢。
那种无能为力的钝痛感瞬间攥紧了他的呼吸。
他明白谷老的意思一油尽灯枯,非药石可医,任何治疗,对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而言,都可能是无法承受的折磨。
倒是谷院士神情里没有丝毫的难过。
他喘息了一下,目光在洛珞和陈守仁之间转了转,带著洞悉一切的明了:「守仁——都告诉你了吧?难为他了——也难为你,刚从片场赶过来——拍戏——还顺利?」
「顺利,谷老您放心,一切都好。」
洛珞赶紧回答,同时看向陈守仁。
陈守仁对他点了点头,眼中是沉重的肯定一是的,这就是谷院士从科学园真正退下的根本原因。
这位为科学奉献了一生的老人,在生命最后的阶段,选择了悄然隐退,不愿徒增纷扰,只想安静地面对。
「是老师一直坚持不让说。」
陈守仁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调整了一下眼镜,掩饰著情绪:「直到——直到情况不太好,才让我通知你,他知道你忙,伏羲堆刚并网,新的堆又在建,现在好不容易闲下来轻松点拍个电影——但更知道,你心里记挂著他。」
洛珞心头一酸,握著谷老的手紧了紧。
「谷老,您该早点告诉我的,再忙,您的事也是最重要的。」
「傻话————」
谷院士费力地咳了几声,陈守仁立刻起身轻轻拍抚他的背。
待平复一些,谷院士才继续说道:「你们——都在做大事,伏羲堆——我看了新闻——了不起啊小树苗,真真正正的——开天辟地——咳咳——」
谷院士浑浊的自光投向洛珞,里面是纯粹的欣慰和托付:「看到你和守仁你们——都这么好,做了这么大的事,我这心里头——就踏实了————」
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苍白的脸上泛起不健康的潮红。
洛珞连忙拿起床头的水杯,小心地递到谷院士嘴边,让他抿了一小口湿润喉咙。
老人缓过气,浑浊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地看著洛珞:「看著你——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拿了诺奖——拿了最高奖——老头子——心里高兴——比我自己得奖——都高兴——」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却字字清晰,充满了欣慰和骄傲。
「谷老,没有您和陈老师的教导,没有您当年在湍流模型上给我的指点,就没有后来的路,更没有盘古堆和伏羲堆。」
洛珞的声音带著真挚的感激,这句话是字字真心。
也许在外界看来,他是个天才,看到他远超师辈的成就,甚至有人会说,以他的天赋,无论谁做老师,都一样会成功。
但洛珞心底无比清醒,绝非如此。
一个好的老师,尤其是陈教授和谷院士这样的学术泰斗,给予他的远不止是学术上的点拨。
在他们身边成长的早期岁月里,那份无形的「人脉」与「威望」,才是他能够心无旁骛、飞速成长的真正基石。
陈守仁教授将他收入门下,本身就是一块沉甸甸的「金字招牌」。
当他还是个初出茅庐、想法还有些「离经叛道」的高中毕业生时,也是陈教授的为他抵挡了无数质疑和阻力。
从申请经费各种助学基金,到接触核心研究项目————这些对普通年轻学者来说千难万难的门槛,对他而言却要顺畅得多。
不是因为特权,而是因为陈教授和谷院士的名字,本身就是学术信誉的担保。
那些评审专家、项目负责人,看到推荐信上「陈守仁」或更重量级的「谷院士」的签名,即使不看内容,心中也已先有了几分重视和信任。
很多时候,甚至无需两位恩师亲自去「打招呼」动用关系,单是他们这块「牌子」立在那里,就比什么都管用。
它像一层无形的保护罩,为他屏蔽了无数学术江湖的纷扰和倾轧,让他得以在最宝贵的青春年华里,将全部精力投注在思考与探索本身。
谷院士更是学界活著的传奇,近十年来当之无愧的偏微分领域的泰斗不说,即便是放眼整个华国数学界,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师了。
谷院士那座无形的「山」,在他学术生涯的早期,为他挡去了多少风雨,铺平了多少道路!
这些,是冰冷的学术成就数据无法体现的,却是他洛珞能走到今天不可或缺的土壤。
他深知,自己那些闪耀世界的成就,其理论根基深处,深深烙印著眼前这位病榻上老人的智慧光芒。
更重要的是,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第一个科研相关的系统任务,就是因为演了一个以谷院士为原型的角色才触发的。
那部戏和那个角色让他拿到了大量的积分,以及风洞设计方面的知识,奠定了他在偏微分方程方面的基点,也是他后期选择了这一研究方向,最终成功证明了N—S方程解的存在,甚至因此突破了可控核聚变这一伟大工程的缘由。
这一切的一切他从来没忘过。
「是种子——自己——要发芽——」
谷院士吃力地摆摆手,表示这主要是洛珞自己奋斗出来的结果,他的脸上努力维持著笑意:「守仁——是块好料子——稳重——你——更有冲劲——是能——捅破天的——咳咳——看到你们——都这么好——我——可以放心了——」
陈守仁的眼眶瞬间红了,他背过身去,快速抹了下眼角。
「您别这么说。」
洛珞心中涌起强烈的不舍和痛楚,他强忍著:「您好好休养,会好起来的,等您好些了,我带最新的堆芯运行数据来给您看,您还得给我们把关呢。」
「好——好——」
谷院士似乎有些累了,眼皮微微垂下,但握著洛珞的手却没有松开,只是力道变得更轻了。
「你今年应该会进院士吧,最近的院士增选可有不少你的推荐信呢。」
他忽然轻声问了一句,语气里带著一丝了然的笑意和淡淡的调侃意味。
他之所以知道洛珞今年可能会成为院士,是因为科学院之前给他发过消息询问此事。
他这个刚退下的院士毫无疑问也有推荐资格,而且虽然从理论上讲大家的推荐都一样,每人只有一个推荐资格,两院均严格禁止任何形式的说情打招呼、拉票助选等不当行为。
但在实际评选中,谷院士的意见学部肯定会更加的参考,这次他这边还没有给推荐人的信息,按说理应是他的得意弟子陈守仁。
但看这个情况,跳过弟子直接推荐徒孙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参考康熙跳过雍正更中意乾隆,所以学部前来询问一下,因此谷院士才知道了情况。
洛珞一愣,没想到谷老在病中竟然也听到了风声,他苦笑著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老师们抬爱了。」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
主要是给他推荐的人不乏他在夸父工程上的一些老战友,有不少在这两天给他打了招呼。
「抬爱——好——」
谷院士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成了呢喃:「该你的——跑不掉——别分心——做你的——大事——科学——是场——接力赛——我这棒——跑完了——」
他的呼吸变得平缓悠长,似乎刚才那一番话耗尽了他积攒的力气,握著洛珞的手也渐渐松开了些,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监测仪器发出规律而微弱的滴滴声,在阳光里显得格外清晰。
洛珞和陈守仁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沉的哀伤和一种沉重的使命感。
窗外的京城在春日阳光下生机勃勃,而病房内,一颗曾照亮了无数人学术道路的星辰,正缓缓黯淡。
陈守仁轻轻拍了拍洛珞的肩膀,示意他让谷老休息。
洛珞会意,小心翼翼地将谷老的手放回被子里,替他掖好被角。
阳光无声地移动著,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声响,和两个守护在床边的学生沉甸甸的心跳。
随后的几周里,洛珞在拍戏之余的间隙总会抽身前往天坛医院。
顶层特需病房的消毒水气味成了他心头挥之不去的沉重底色。
但是虽然他和陈教授经常过去探望,但与谷院士的交流却不多,随著病情愈发严重谷院士的清醒时刻日益稀少,多数时间只是静静躺著,浑浊的目光透过窗棂望向京城铅灰色的天空。
洛珞则是偶尔坐在床边,低声跟他汇报著「夸父工程」的进展—一伏羲堆的稳定运行、新堆址的勘测数据、电网改造的蓝图————明知老人可能已听不真切,他仍固执地诉说,仿佛这是维系某种精神纽带的唯一方式。
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如同生命的倒计时,在苍白日光灯下切割著寂静。
六月二十三日深夜,窗外雷声隐隐。
洛珞接到医院紧急通知,冒雨驱车赶到时,谷院士床前已围拢了家属和陈守仁教授。
老人呼吸已经十分微弱,即便是洛珞前来探望也没能睁开眼看看他这个最得意的徒孙最后一面。
他留给洛珞的最后一面,就是上周的那次探视里,谷院士强撑著牵起那个终究未能成形的————鼓励的微笑。
而此刻监护仪上微弱起伏的曲线,成了他留给世界最后的波纹。
2012年6月24日凌晨1时08分。
随著心电监护仪归为一道冰冷平直的长线,刺耳的蜂鸣声划破了病房的凝滞。
这位曾照亮了微分几何的深邃宇宙、解开了偏微分方程的复杂谜团、在数学物理领域开疆拓土的智者;这位以华国科技大学校长之职培育桃李、以客座教授身份泽被水木与复旦的师者;这位2009年最gao科学技术奖的得主,毕生探索真理的航程,于此静默靠岸。
病房内一片哀寂,只有压抑的啜泣与窗外渐沥的雨声。
洛珞沉默地站在床尾,凝视著老人安详却再无生息的面容,陈守仁教授颤抖的手轻轻复上老师枯瘦的手背。
窗外,雷雨中的京城依旧灯火璀璨,而一颗属于数学星空的恒星,熄灭了。
谷院士的逝世震动了整个华国科学界。
追悼会上,花圈如海,挽联如云,学界同仁、门生故旧无不痛惜于匠星陨落O
为铭记其卓越的学术贡献,经国际天文学联合会批准,一颗运行于浩瀚星海的小行星拥有了一个永恒的名字——「谷超豪星」GuChaohaoStar,国际永久编号:171448。
这颗星辰将代替他,永远巡行于他曾用智慧丈量过的无垠宇宙,向未来昭示:这里曾有一位老人,以毕生心血,在人类认知的边界刻下了属于华国的璀璨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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