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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战后清点》


断木崖的风渐渐平息,只剩下谷底潺潺的水声,混着断断续续的**。韩成功拄着长戟站在崖壁下,战袍上的血渍半干,结成深色的硬块。他望着人影消失的方向,那处崖壁塌陷的缺口还在往下掉碎石,显然刚才的混乱中,那羯族猛将借着巨石掩护逃了。

“校尉,石擒虎跑了。”陈玉捂着左臂的伤口走过来,独眼里满是不甘。他的刀还在滴血,刀刃上卷了好几个缺口,“追不追?”

韩成功摇了摇头,长戟在地上顿了顿,溅起几点尘土。“不用。”他声音有些沙哑,刚才与石擒虎缠斗时震得喉咙发疼,“他受了伤,身边没剩几个人,翻不了天。”心里却暗自警惕,这头羯虎没死,迟早还会扑回来,下次再交手,绝不会这么轻易让他脱身。

赵大牛从崖顶爬下来,脸上的血污混着尘土,看着像块斑驳的石头。他怀里抱着刘七的半截长矛——那是从谷底乱石堆里找到的唯一遗物。“校尉,崖顶……清点完了。”他声音哽咽,“弟兄们……没了十七个。”

韩成功接过那截长矛,木质的矛杆被血染成深褐,上面还留着牙咬的痕迹。他想起那个话少却手劲极大的汉子,昨天还帮着推枯树堵谷口,此刻却只剩这点念想。“找块平整的石头,把名字都刻上。”他沉声道,“一个都不能漏。”

“哎。”赵大牛用力点头,转身招呼剩下的人去搬石头。那些汉子一个个沉默地挪动脚步,有人胳膊脱臼了,有人腿上流着血,却没人哼一声,只有搬石头时粗重的喘息在山谷里回荡。

花如月带着人从山坳里过来时,夕阳正往崖壁后沉。她让妇女们抬着陶罐,里面是刚烧好的热水,还有用油布包着的草药。看见谷底的惨状,她脚步顿了顿,随即加快速度走到韩成功身边,没问胜负,只把一块干净的布条递过去。

“先处理伤口。”她声音很轻,目光扫过他肩胛的刀伤,那是石擒虎最后反扑时划的,深可见骨,“再拖下去,该发炎了。”

韩成功没动,指着散落在谷底的羯兵尸体:“先清点这些。”他看向那些流民,不少人正围着缴获的羯兵战马打转,眼里闪着好奇,“赵大牛,把能用上的都收拢,甲胄、兵器、战马,还有他们的干粮袋。”

赵大牛立刻应声,招呼几个机灵的流民去忙活。有个瘦高个流民想把羯兵靴子里的银钱掏出来,被他一矛柄敲在手上。“校尉说了,所有东西先归拢,再分!”赵大牛粗声道,“谁敢私藏,按军法处置!”

那流民吓得缩回手,讪讪地去搬兵器。周围的人也都收敛了心思,规规矩矩地分类堆放:弯刀归成一堆,长矛靠在崖壁上,甲胄摆在平地上晾晒,战马被赶到谷口的空地上,由马五牵着,他右耳的伤用布条缠了,正笨拙地给战马刷毛。

花如月没去管那些物资,只是带着张寡妇等人去处理伤员。李三郎躺在一块铺着干草的平地上,烧还没退,嘴唇干裂得像块老树皮。花如月用陶碗舀了点温水,一点点喂进他嘴里,又解开他腿上的布条,伤口周围已经红肿,得重新敷药。

“张婶,把艾草烧了。”她轻声吩咐,“给周围的人都熏熏,免得过了夜生疫病。”

张寡妇抱着小虎,一边添柴一边点头。小虎已经醒了,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忙碌的人们,小手紧紧抓着张寡妇的衣角。不远处,几个伤员躺在干草上,有人哼哼唧唧,有人咬着牙不吭声,花如月挨个检查伤口,用煮沸过的布擦拭,再敷上草药,动作麻利又轻柔。

韩成功看着这一切,心里那股战后的躁动感渐渐平息。他走到物资堆旁,陈玉正在清点数目,用炭在木板上画着歪歪扭扭的记号。“弯刀三十七把,长矛二十一杆,皮甲十四领,战马九匹……”他独眼里闪着光,“还有三袋干粮,里面有麦饼和肉干,够咱们吃两天的。”

“羯兵的干粮得蒸过再吃。”韩成功提醒道,“去年在黑石坞,就有人吃了没处理的羯兵干粮,闹了肚子。”他想起那些被羯兵当作“双脚羊”的汉人,胃里一阵翻腾,“肉干扔了,别留。”

陈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赶紧让人把那几袋肉干拖到远处埋了。“还是校尉想得周到。”他挠了挠头,指着木板上的数字,“咱们这边……弟兄们折了二十三个,流民死了九个,重伤的有十七个,轻伤不算。”

韩成功的目光落在“二十三”那个数字上,心里像压了块石头。这些人里,有黑石坞一起逃出来的老弟兄,也有黄河岸收拢的流民,昨天还在一个锅里吃饭,今天就成了崖壁上刻的名字。他深吸一口气,对陈玉说:“重伤的跟花小姐他们走山坳,轻伤员和能走的,跟我走谷底,连夜离开这里。”

“连夜走?”赵大牛刚刻完最后一个名字,听到这话直起腰,“弟兄们都累坏了,要不……歇一晚?”

“歇不得。”韩成功摇头,长戟指向石擒虎逃脱的方向,“那羯狗跑了,说不定会带援兵回来。断木崖不能久留。”他看向西边的天空,月亮已经爬上来了,“争取天亮前走出这片山,到前面的河阳坞休整。”

赵大牛不再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转身去招呼众人收拾。那些流民虽然疲惫,却没人抱怨,毕竟能从羯兵手里活下来,已经是天大的幸事。有人帮着抬伤员,有人背着缴获的兵器,还有人牵着战马,脚步虽慢,却很坚定。

花如月把最后一个伤员的伤口包扎好,起身走到韩成功身边。她的襦裙下摆沾了不少血,是刚才给人换药时蹭的,手里还攥着个小布包。“这里有二十多片止血的草药,你带上。”她低声说,“还有这个。”

韩成功接过布包,里面是几块烤得硬邦邦的麦饼,还有一小袋盐。他抬头看向山坳的方向,那里的老弱妇孺已经开始动身,张寡妇抱着小虎走在最前面,瘸腿老汉拄着拐杖,一步一挪地跟着。

“能跟上吗?”他有些担心。

“放心。”花如月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在月光下很柔和,“张婶说,以前在黑石坞,比这难走的路都走过。”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石擒虎跑了,往后……怕是更难了。”

韩成功“嗯”了一声,心里清楚她的意思。这次断木崖之战,他们虽然胜了,却也暴露了实力,石擒虎绝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联合其他羯兵部落,下次来的就不是两百精骑,而是千军万马。

“难也要走下去。”他握紧了手里的长戟,戟尖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往南走,到了许昌,总能找到立足的地方。”他想起梦里老将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觉得此刻的处境,或许正是转机的开始。

谷底的队伍渐渐出发了。韩成功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断木崖。崖顶的石头上,新刻的名字在月光下泛着青白的光,像一排排沉默的眼睛。赵大牛特意在最边上留了块空地,说“等以后杀了石擒虎,把他的名字刻在这,让弟兄们踩着”。

“走了,校尉。”陈玉在前面喊了一声,独眼里映着月光。

韩成功收回目光,跟上队伍。谷底的路还残留着厮杀的痕迹,羯兵的血染红了碎石,断矛和破甲散落在草丛里。他踢开一块沾血的皮甲,心里默念着那些新刻的名字,刘七、马五、柱子……还有那个总爱跟在身后喊“校尉哥”的狗剩,这次也没能跟上。

夜风从谷口吹来,带着远处的狼嚎。韩成功握紧了怀里的布包,麦饼的硬壳硌着胸口,却让他觉得踏实。身边的脚步声、喘息声、偶尔的咳嗽声,在寂静的夜里汇成一股暖流,像条坚韧的绳索,把这些幸存的人紧紧连在一起。

花如月带着的老弱队伍走在山坳的小路上,张寡妇哼起了黑石坞的小调,虽然跑调,却让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小虎在她怀里睡着了,小手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麦饼。

韩成功望着那片晃动的火把,忽然觉得,这乱世里的希望,或许就藏在这些蹒跚的脚步里,藏在花如月包扎伤口的布条里,藏在赵大牛刻在石头上的名字里,藏在每个幸存者眼里不灭的光里。

他加快脚步,跟上前面的队伍。月光洒在谷底的路上,照亮了前行的方向,也拉长了他们的影子,像一串歪歪扭扭却倔强向前的脚印。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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