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海面漆黑如墨，只有零星几盏渔火在远处闪烁。李鸿轩站在"海龙号"的甲板上，咸腥的海风掀起他深蓝色的衣袍。

"少主，风向转了！"苏哈托快步走来，独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照这个速度，不出十日就能抵达泉州港。"

李鸿轩微微颔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贴身收藏的油纸包。那里是多丽的几根头发，早已被岁月和汗水晕染得褪了颜色，却依然是他最珍视的宝物。

"商队都安排好了？"

"按您的吩咐，三十艘商船分批出发，载满了香料、宝石和南洋特产。"苏哈托压低声音，"还有那批特制的龙涎香，已经通过陆路先行运往凤鸣镇了。"

李鸿轩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三年来，他不仅重建了母亲留下的商业帝国，更在柔佛王位之争中扶持了自己的势力。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凌的"傻少爷"，而是掌控南洋半数航线的"海龙王"。但这一切，都比不上即将见到多丽的期待。

"有她的消息吗？"他轻声问。苏哈托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刚收到的飞鸽传书，多丽姑娘的丽轩堂已经成了凤鸣镇最大的商号，朝廷还赐了‘妙手夫人’的封号，专营南北药材的商路，据说还申请开采了几处矿山。不过......"

"不过什么？"

"王如意勾结穆萨旧部未果后，似乎又在暗中谋划什么，最近镇上多了些生面孔，都在打听丽轩堂的事。"

李鸿轩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三年前那场地牢大火，乔木用命换来了念玉的生机，却没能彻底除掉王如意这个祸根。

"加速航行。"他转身走向船舱，声音冷得像冰，"我要在七日内抵达。"

凤鸣镇的清晨总是热闹非凡。丽轩堂门前早已排起了长队，都是来求购药材的商贩和病患。多丽站在二楼的窗前，静静观察着街上的动静。自从陈知县上任后，镇上的营商环境改善不少，但暗流仍在涌动。

"东家！"阿竹急匆匆跑上楼，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刚到的货，说是南洋来的特供！"

多丽接过匣子，刚一打开，一股清冽的异香便扑面而来。匣中整齐排列着十二块龙涎香，每一块都雕刻成栩栩如生的狐形，底部刻着盘蛇纹样。

她的手指微微一颤。这种纹样，她在山洞发现的那张地图上见过。

"送货的人呢？"

"已经走了，只说七日后有贵客到访。"阿竹挠挠头，"对了，还有这个。"

他递上一封没有署名的信笺。多丽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字："七日后，码头见！"

字迹苍劲有力，最后一笔如刀锋般凌厉。多丽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被灵泉修补后沉寂许久的狐镯，毫无征兆地开始发烫，传递来一阵阵近乎雀跃的波动。

"备船。"她突然说，"我要去趟码头。"

阿竹愣住了："现在？今天还有三批药材要验收......"

"请于管事过来处理。"多丽已经转身取下挂在墙上的斗笠，"另外，准备一间上房，要临河的。"

阿竹虽然满腹疑问，但还是快步去安排了。多丽站在镜前，轻轻抚摸着脸上那道银白色的狐尾光痕。三年过去，这道印记不仅没有消退，反而越发清晰，成了她"玉面狐主"的标志。她取出一枚银簪，将长发挽起。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在意自己的装扮。

码头上人来人往，多丽站在最外侧的栈桥上，望着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海平面上的一个小黑点上。那黑点越来越大，渐渐显露出船的轮廓——是一艘通体漆黑的三桅大船，船首雕刻着狰狞的龙首，船帆上绣着盘蛇纹样。

船行进的速度快得惊人，转眼间就已逼近港口。码头上的嘈杂声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这艘气势磅礴的大船震慑住了。

多丽却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船头那个挺拔的身影上。即使隔得老远，即使那人戴着半张银质面具，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李鸿轩！

三年时光将他打磨得更加锋利。曾经略显单薄的身形如今挺拔如松，宽肩窄腰，一袭深蓝色长袍在海风中猎猎作响。最令人心惊的是他周身散发出的气场，不怒自威，与当年那个疯疯癫癫的"傻少爷"判若两人。

船缓缓靠岸，李鸿轩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锁定了多丽。隔着三年的光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无声胜有声。多丽感到狐镯的热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脸颊上的光痕也开始微微发亮。她下意识地抬手按住胸口，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剧烈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腔。

李鸿轩大步走下舷梯，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他在距离多丽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摘下了银质面具。那张脸比三年前更加棱角分明，右颊上多了一道细长的疤痕，为他平添几分凌厉。但当他看向多丽时，眼中的温度却能将冰雪融化。

"我回来了。"简单的四个字，却重若千钧。多丽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她只能点点头，眼眶却不受控制地发热。

李鸿轩忽然单膝跪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执起多丽的手，在她腕间的狐镯上轻轻一吻。这个动作引起一片哗然，但多丽已经听不见了，她的全部感官都集中在手腕上那一点灼热的触感。

"以后，"李鸿轩抬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换我来守护你！"多丽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脸上的疤......"

"柔佛王叔送的见面礼。"他轻描淡写地站起身，"不过他的代价更大。"

"法里德被我除掉了......"

"他该死！"

多丽突然意识到，三年来，他们各自在截然不同的战场上厮杀，却都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并且变得更强大。

"儿子还是不肯认我。"她轻声说，目光扫过码头远处一个探头探脑的李府家丁，"不过，我收养了一个女儿——"

李鸿轩的眼神瞬间柔软下来："我知道，她是乔木的孩子，也是我的女儿。"

这句话像一块烧红的炭，直接扔进了多丽心里。她别过脸去，却掩饰不住耳尖的红晕："先回丽轩堂吧，这里人多眼杂。"

李鸿轩点点头，转身对身后的船员做了个手势。很快，一箱箱货物开始从船上卸下，每一箱都贴着丽轩堂的封条。

"这是......"多丽惊讶地看着源源不断的货物。

"聘礼。"李鸿轩说得理所当然，"我要光明正大地娶你过门！"

多丽的脸"腾"地烧了起来，幸好有斗笠遮挡。她加快脚步走在前面，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失态。李鸿轩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目光扫过街道两旁的店铺。

三年过去，凤鸣镇变化不小，但有些东西依然如故——比如那些躲在暗处窥探的眼睛。

"王如意还在李府？"他突然问。多丽的背影微微一僵："嗯，病愈后深居简出，但暗地里小动作不断。"

多丽停下脚步，指向远处一座新修的宅院："上个月她以承嗣读书为由，搬去了别院，就在药行附近。"

李鸿轩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这次回来，有些账该清算了。"

多丽停下脚步，回头看他。阳光透过斗笠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道狐尾印记若隐若现。"我等你这句话，等了三年。"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认的杀意。

李鸿轩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她的手："不会再让你等下去了。"

远处，李府的家丁匆匆离去，想必是去报信了。但此刻，谁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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