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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如果没有余切


月末,西班牙的副首相格拉如约访华。

    这个格拉在中国待了三天,每天都有他的新闻。

    上辈子余切把这段话背的太熟了。

    高考要考,研究生要考,读博了都要经常引用这些话,余切记得滚瓜烂熟,一辈子都忘不掉。

    三十号,他从电视新闻上看到这一幕,立刻通知张俪把这段话背下来。

    余切一口气说完。

    他的眼睛熠熠生辉,语气几乎没有停顿,就好像人在会场一样。

    张俪一边觉得好笑,一边把余切说的记下来了,然后一对比就发现了差错:“你和央台主持人复述的不一样,你说的要详细一些。我应该听哪个的?”

    “你听我的,以我为准!”

    “哦!”张俪应了一声。“最好高考的时政就考你这个。”

    随后格拉来到燕大访问,亲手把国王的信交给余切,并且邀请他同西班牙访问团一起回马德里。

    格拉是个胡子拉碴的西班牙老头,长得不高,特别像一个农夫。但他一说话,立刻就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余切,现在全西班牙人都听说了你的名字。你是东方来的堂吉诃德……你为聂鲁达翻案的行为,证明了你是真正的骑士。”

    他几句话就把余切哄得很开心。

    余切同意了。

    中国去西班牙的飞机就这一个。错过了就要先通过沪市去法国,然后再转机到其他地方,特别麻烦。

    两人的谈话并不是私人的,整个过程都在燕大礼堂,底下至少有三四百名燕大学生旁听。记者、编辑若干。

    格拉是西班牙那边左派的一把手,他和余切闲聊了一个钟头,基本没有说什么塞万提斯,也没讲堂吉诃德,而是谈了很长时间的《潜伏》。

    这本书像当年的《百年孤独》一样,虽然在许多地区没有官方授权,但还是有一些汉学家主动翻译出来,在市面上流传。

    格拉首先为看了盗版书道歉。然后紧紧握住余切的手:

    “余先生,这是一本好书!在我看来,《2666》远不如这一本书伟大!聂鲁达死而复生了,也会这么说!余则成不光是一个有信仰的人,还是一个忍得住寂寞,知道团结的人。”

    “如果我们当年知道余则成,也许不会那么轻易的被人分割开来,最后败给了军阀政府——这个由弗朗哥领导的,黑暗统治了我们许多年的政府!”

    说到特别动情的时候,格拉甚至留下了浑浊的眼泪。

    余切只能安慰他:“过去的都已经过去。”

    “不!我想永远都过不去!只是我们没有机会了。”格拉又笑了起来。

    他的人生已经走过了大半,对曾经的事情,不接受也只能接受了。

    何况魔鬼弗朗哥都已经挂了,新上任的国王卡洛斯是个团结派,没有明显的政治倾向。

    这又能找谁来报仇呢?

    难不成把弗朗哥挖出来?

    二战前,西班牙是一个偏左翼的政府,军队却在摩洛哥发起了政变,弗朗哥率领的叛军对左翼政府发起进攻,政府危如累卵,许多国家的志愿者组成了国际纵队,轰轰烈烈的前往西班牙支援政府。

    虽然最终失败了,但也不得不说,是西班牙这个国家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在其社会上留下深重的伤痕。

    数十万人失去生命,近百万人流亡海外。

    许多作家以西班牙内战为题材创作过小说,美国人海明威写了《丧钟为谁而鸣》,英国人乔治·奥威尔写下《向加泰罗尼亚致敬》。

    乔治·奥威尔就是写《1984》的作家,他反对一切强权。然而乔治的小说,本来是用于批判英国政府的,不料却被错认为批判苏联。

    英国政府怀疑奥威尔是红色分子,秘密监视他长达21年,直到奥威尔患病去世为止。半个世纪后,随着相关档案的解密,众人才知道早已死去的奥威尔,被拿来当枪使了。

    余切主动向格拉提起奥威尔这个人,格拉当然对他印象很差了。“奥威尔的作品被苏联人封杀,但我不得不说我看过他的小说,有时候我感觉很荒唐,因为以我的经验……苏联做不到那样无孔不入的监管。”

    “他们地大物博,地广人稀。没有这样的能力做书里面的事情,成本几乎是无限大。”

    余切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奥威尔很早就死了,说不定他正是写的他的祖国英国呢?”

    格拉耸肩道:“我不知道,但他已经被宣传为反苏的作家了。他被盖棺定论,全世界的人都这样认为,我想天下没有谁能为他辩解。”

    说到这里,格拉忽然好奇了:“难道你要为他平反吗?你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他也是被毒杀的?”

    余切摇头道:“我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是想,人类有太多历史被扭曲了,我们很难知道哪个才是真相!”

    格拉也感慨起来。“发现真相很难,说出真相更难!我们最缺少这样的勇气。”

    会谈的时间一结束,格拉便重重的拥抱了一下余切。

    这个老头中国行过的很舒服,余切看出来他有点恋恋不舍。

    傍晚,王濛和一个余切认识的同志前来接他。

    王濛简单客套几句就进入正题:“余老师,哦不,现在是余教授了!你还记得桥牌怎么打吗?”

    “我当然记得了。”

    另一位同志向前一步,说:“乔公正在和格拉打桥牌,他们现在的场合是完全私人的。我们缺一个又能说西语,又会打桥牌的朋友。格拉先生说,很希望再见到你。”

    余切当然不能不给面子。

    还是老地方。

    一进来,格拉对余切表达了歉意:“我之前不知道你已经做了教授,让我再重新称呼你一次,年轻的余教授!”

    他竟对余切献上了骑士的礼仪:稍微弯曲膝盖,低头弯腰。

    乔公哈哈大笑。

    余切也绷不住了,想不到这个格拉还是活宝。

    因为塞万提斯写的《堂吉诃德》就是一个“幻想自己是个中世纪骑士”的人,而余切拿到了塞万提斯奖。

    西语世界中,获得塞万提斯奖还有个委婉的赞美“继承骑士精神”……

    格拉这个动作,梗太密了。

——

    打桥牌打了三个小时。

    主要是格拉和乔公之间说话,闲聊。

    余切和另外一个北外的姑娘来翻译,他再偶尔插几句话当捧哏。

    随着牌局越来越焦灼,为避免损伤和气,乔公和格拉两人只好都拿余切当话题。

    乔公打牌的时候不谈论任何公事。格拉是个西班牙人,他更这样了。

    格拉主动开腔道:“其实在欧洲,教授的地位很高。各国都把教授当做脱产的精英来对待,我们用国民的税收来抚养教授,因为我们相信,这些人是这个民族最聪明的头脑,可以带领我们思考那些深邃的问题。”

    乔公说:“格拉先生,我们中国人也把教授看得很重……可能没有你们那么多钱,我们也是尽我们所能的尊重他们。”

    格拉摇头道:“你们不可能比得过我们。欧洲人对教授普遍存在崇拜,教授无论在收入还是社会地位上,都是第一等。”

    “我们对教授普遍实行终身保障制,教授可以自主选题,自主开办课程,自主申请研究资金用于个人兴趣……这种待遇,全世界没有任何地区可以做到。”

    乔公笑了两声,没说话。

    余切最近反驳读书无用论,连带着文坛的老作家们也出来发声——乔公是知道的。

    但为啥这件事情要拿来反驳呢,就是因为现实存在这样的矛盾。

    一些冷门院系的教授收入,确实不如钻空子的小摊贩。

    真要比起来,中国这边肯定是比不过的。

    一时间在场的几个中国人都沉默了。

    余切见状,忽然开口道:“西方不止有欧洲,还有美国,还有脱亚入欧的日本。苏联也算半个西方。”

    “尊重教授是为了发展技术和经济,但美国和日本并不差。说明教授不一定要终生制,也要面临市场的竞争。”

    格拉楞了一下,又意味深长的笑了。

    他没有评价余切说的对错,而是说,“余切是个爱国者,但如果他在西班牙做教授,他一定不会拒绝终生制的教授,这是尊重。”

    这句话不是余切来翻译的,而是那个北外的姑娘。

    乔公听后灰色的眼眸颤动了一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忽然急切的问,“余切在发达国家,也是最厉害的作家吗?”

    “当然!”

    格拉讲了一个他知道的内幕:在评委会的投票当中,余切以绝对优势获胜。上一次这么大比分获胜的是博尔赫斯,这个人在拉美文学圈举足轻重!

    “如果您稍微了解一些西语文学,就知道余切现在的地位。他就是每年都能被提名诺贝尔文学奖的人物。”

    诺贝尔文学奖提名?

    所有人都精神起来了。

    乔公又追问:“这是什么意思?”

    格拉耐心的讲述诺奖评选机制:这个奖项需要前诺奖获得者来提名,还需要很多资源。

    谁会给余切提名?

    有很多人,最起码马尔克斯就会这么做。因为马尔克斯成名后也没有和经纪人闹翻,说明他是个极其念旧的人。

    “从这一年开始,他每年都会写余切的名字。直到有一天这个名字脱颖而出。”

    ……

    格拉确实是很欣赏余切,他起码有一小半时间都在夸余切。

    由于余切也是翻译,他转述格拉的话看起来就像他在自己夸自己,相当古怪。

    桥牌局结束后,格拉拍拍屁股走了,乔公忽然让余切在他这留几分钟。

    就问这么几个问题:

    “余切,你的情况我都了解。你给燕大的同学捐钱,你当上教授后不要工资……可我总是想,宁可你把这些钱都拿走。”

    “你是有本事的!现在这个西班牙朋友为你鸣不平!我也部分的认同他!我认为你不要怕赚钱,你凭本事赚来的钱,你赚了再多都是你自己的。”

    “我们就是要鼓励你这样的人!”

    余切笑道:“格拉虽然是个有理想的人,但他还是不懂我们中国人的情怀。”

    房间内所有人先是一惊,随后爆发出猛烈的掌声。

    乔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紧紧握住余切的手,不住的点头。

    翌日,余切登上飞机。

    他在新化社的老朋友邵琦也来了,邵琦又带了两个小年轻,三人一起报道余切获奖过程。

    除此之外,还有个法国记者查得阿兹特,他是《巴黎竞赛画报》的人。

    加上格拉,四个人依旧是在飞机上打桥牌。

    期间,格拉的秘书向他汇报:“马德里机场那边已经有很多记者在等候,我们进行了一些采访轮次的安排……”

    余切忽然想起了刘祥成。

    这个《时代周刊》的记者和他关系不错。两人此前约定过,要在塞万提斯奖项颁奖时再次见面。

    现在想起来挺狂的,余切笃定了自己能拿,刘祥成也是真的信他能拿。

    根据美国消息,也是在这个月,刘祥成已经因“世纪之握”的照片,拿到了当年度的普利策新闻奖。他比历史上提前了五年拿到这一荣誉。

    他现在应该特别忙,不知道他还会不会遵守那个约定?

    邵琦也对刘祥成印象很深:“他教了我很多东西,但我始终没有按照他指导的那样去拍摄。其实在《东风压倒西风》纪录片中,我一直有一个遗憾……”

    “什么遗憾?”

    “他一直把你拍摄得像西方神话里面的英雄,但我相信这里有人民的英雄,我不必按照他的方法来。可我始终没有拍到那一刻。”

    余切一时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记者,也有自己坚守的职业信念。

    自余切诞生以来,有多少人的命运轨迹得到了改变?

    甲骨文世界大会上,和余切随行的《十月》新人编辑陈东杰是后来叱咤出版社的总经理,他是《十月》末代的掌门人。

    如果没有余切的话。

    邵琦将是历史上报道南联盟轰炸事件,不幸牺牲的女记者之一。

    如果没有余切的话。

    查得阿兹特将是第一批获得中国绿卡的老外,他凭自己成了中国人的老朋友,他后来甚至连外貌都像个中国人。

    如果没有余切的话……

    但余切就在这里。

    他深刻的改变了这些人的命运,而他甚至当时都不知道,往往要过好久才想起来,这个人原来是个大人物。

    余切和格拉提到了和刘祥成的约定,格拉很感兴趣,吩咐秘书要尽快找出刘祥成,如果他确实在,刘祥成可以破例站在红毯边,享受和那些西班牙大报一样的待遇。

    众人出发的时间是清晨,太阳刚出来不久,而马德里所在地区和京城有八个时区的差异,时间上比京城慢。

    “这岂不是代表我们可以‘逆转时间’,重新迎来日出?”余切笑道。

    格拉刚听到他的话,立刻就抖起来了:“我在你们领导人那说的话是真的,我真的有一瞬间想过,你有没有可能来西班牙做教授,你甚至可以是西班牙人。”

    “你和西班牙人有什么区别?你写得出这样的小说,你知道我们最深层次的潜意识,你知道我们的一切!”

    对于格拉的邀约,余切不置可否,而是说:“还是让我们看看日出吧。”

    “逆转时间,这个更现实一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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