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第一缕金光刺破云层，温柔地洒在荒原上。

凌念在一阵暖烘烘的檀香味中醒来，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熟悉的月白色。

她动了动，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无妄那件宽大的僧袍，袍角甚至将旁边的元宝都盖住了一半。

元宝睡得正香，肚皮一起一伏，嘴里还发出满足的哼唧声。

懒猪！

凌念的目光四处找寻。

就看到不远处，无妄盘膝而坐，晨光勾勒出他清隽的侧脸轮廓，眉心的朱砂痣在光下几近透明，宛如神佛。

好看是好看，但不能用。

“啧。”凌念撇撇嘴，奶声奶气地开口，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和尚，你是不是半夜偷看我睡觉了？”

无妄的眼睫微动，缓缓睁开眼，那双古井无波的星眸对上她，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小施主，清晨露重。”

“哦——”凌念拖长了调子，从僧袍里钻出来，拍了拍手，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怕我着凉啊。那你怎么不抱着我睡？你体温高，多方便啊。”

无妄：“……”

他那张俊美如玉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耳根开始，染上了一层薄红。

他默默转过头，开始诵念清心咒。

佛心，又裂了。

童言无忌，阿弥陀佛。

凌念瞧着他那副纯情得不行的样子，嘴角偷偷一勾，心情大好地跳上元宝的背：“元宝，出发！”

“哼哧！”

元宝一个激灵，驮着她化作一道金色的残影，绝尘而去。

无妄看着那一人一猪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跟上。只是那泛红的耳根，许久才褪去。

……

一人一猪一和尚，又行了约莫半日。

前方地势愈发荒凉，连植被都变得稀疏矮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萧索之气。

终于，在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村落轮廓。

村口立着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上面用不知什么动物的血，张牙舞爪的写着几个大字——鸟不拉屎之地。

凌念：“……”

无妄：“……”

“这名字，略显诚实了。”凌念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点评。

这村子与其说是个村子，不如说是一片废墟。

土坯房大多已经坍塌，断壁残垣间长满了荒草，整个村子静得可怕，没有一丝人烟，只有风穿过破败窗棂时发出的呜咽声，像极了鬼哭。

“叮——”

熟悉的提示音在脑中响起。

凌念眼睛一亮，瞬间来了精神。

她从元宝背上跳下来，像只小雷达似的四处扫视。

这破地方，能有什么宝贝？

难道是哪位老祖宗的坟被刨了，棺材板没盖好？

她正四处张望着，只听“噗通”一声，前面撒欢的元宝，猪蹄一崴，整个猪头精准地栽进了一口早已干涸的古井里，四脚朝天，拼命蹬着小短腿。

“我靠！元宝，你这平地摔的本事，是跟苏婉若进修过的吗？”凌念跑过去，对着那圆滚滚的猪屁股就是一脚。

元宝委屈地哼唧着，猪鼻子在井壁的缝隙里乱拱，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祖宗！卡住了！有东西！】

“蠢死你得了！”凌念嘴上骂着，还是伸出小手，抓住元宝的两只后蹄，用力往外一拔。

“啵！”

一声清脆的声响，元宝被拔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块满是青苔和泥垢的……石板？

不，不是石板。

凌念将那东西从元宝嘴里抢过来，随手抹掉上面的污垢，瞳孔骤然一缩。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青铜残片，上面刻画着玄奥复杂的星辰轨迹与阵法纹路，一股古老而浩瀚的气息扑面而来。

其材质与纹路，与她之前捡到的那块，一模一样！

小周天星斗阵，第二张残卷！

“和尚，快来看！”凌念兴奋地朝无妄招手。“升级厕所指日可待啊！”

无妄走上前，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青铜残片上。

行吧，他还能说什么呢。

“你会阵法？”无妄的声音低沉了几分，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剑冢宗的护山大阵，与你有关？”

他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一个五岁女童，懂得早已失传的上古阵法。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她立刻会成为整个修真界觊觎和探究的中心，想要抢夺阵法的人比比皆是，什么卑劣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届时，小小的剑冢宗，根本护不住她。

凌念挑了挑了眉。

“是啊。”凌念毫不避讳，将残卷收进储物袋，然后背着小手，仰头看着他，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我不仅会阵法，还会炼丹，画符，御兽……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好厉害！”

无妄沉默地看着她，眼中的忧色更重。

凌念忽然踮起脚尖，凑到他面前，小小的手指戳了戳他坚实的胸膛，笑嘻嘻地问：“和尚，你是在担心我吗？”

温软的触感从胸口传来，带着一丝电流般的酥麻。

无妄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避开了她的手指，也避开了她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小施主，请自重。”他垂下眼眸，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只是那微微颤动的睫毛，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切，没劲。”凌念撇撇嘴，知道再逗下去这和尚就要念经了。

她转身，目光望向远方，那里是陨魔坑的方向。

眼神里，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

闷葫芦。

……

万里之外，天机阁。

主峰之巅，宏伟的天机大殿内，气氛凝重如冰。

“咔嚓……咔嚓……”

供奉在殿堂中央的命魂台上，五块代表着金丹真人的白玉命牌，在同一时刻，毫无征兆地碎裂开来，化作一地齑粉。

守殿弟子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冲出大殿。

很快，一名身着紫色八卦道袍，仙风道骨，面容却阴沉如水的老者，快步走入殿中。

天机阁阁主，天璇子。

“启璇！”天璇子看着那一地碎玉，气得浑身发抖，“废物！五个金丹，竟全军覆没！”

他猛地一甩袖袍，大步走到大殿中央的观星台前，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以我精血，借天一道，溯本追源，天机，显！”

一滴殷红的精血从他指尖逼出，滴落在前方的天机罗盘之上。罗盘瞬间光芒大盛，指针疯狂旋转，整个大殿的灵气都被搅动得混乱不堪。

“噗——”

天璇子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

而那罗盘之上，终于浮现出一片模糊的景象：一片漆黑的深渊，无尽的魔气翻涌，隐约能看到一双幽绿色的、比灯笼还大的竖瞳……

画面一闪即逝。

“陨魔坑！”天璇子死死盯着罗盘，眼中迸射出滔天的怒火与杀意。

他已然认定，是陨魔坑中的某个强大魔物，杀了启璇真人一行，并夺走了神卵。

“来人！”他声音冰冷，传遍整个主峰。

“命天枢、天权两位长老，各率十名内门精英弟子，即刻前往极西之地陨魔坑！不惜一切代价，查明真相！夺回神卵！若遇阻拦者，杀无赦！”

……

鸟不拉屎村。

凌念收好第二张阵法残卷，心情愉悦地拍了拍元宝的猪头。

“元宝，你说下一波来送快递的，会不会比刚才那几个穷鬼富有一点？”

元宝哼哼唧唧，表示非常期待。

无妄站在一旁，看着她那副财迷的样子，再想到她那神鬼莫测的手段和深不可测的来历，心中的担忧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发沉重。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正在被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

而漩涡的中心，就是眼前这个看似天真无邪，实则比谁都疯的五岁女娃。

“走了，和尚。”凌念冲他招招手，重新跳上元宝的背，“别跟个老头子一样唉声叹气了，再不去，陨魔坑里的锅都要被人抢光了！”

她回头，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口小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等我找到一口绝世好锅，就把那颗皮蛋给炖了，分你一半蛋黄！”

无妄看着她的笑脸，心中那股莫名的、撕裂般的疼痛又一次袭来。

他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

那里，仿佛空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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