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驮着凌念，哼哧哼哧地跑在前面，猪尾巴甩得像个拨浪鼓。

无妄跟在后面，月白僧袍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孤寂的影子。

气氛有点过分沉闷了。

凌念从储物袋里掏出那颗黑不溜秋的蛋，在手里抛了抛，对着月光左看右看。

“啧，越看越丑。”她小声嘀咕，“黑里透着绿，绿里还带闪，这审美，简直是魔道中的一股泥石流。元宝，你说它孵出来会不会是个绿毛龟？”

元宝跑得更快了，假装没听见。

蛋：【你才绿毛龟！】

无妄看着她那副嫌弃的模样，又看了看她手里那颗气息诡异的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比如此物来历不明，不要轻易触碰，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说了她会听吗？

不会。她只会用一种“和尚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着你，然后告诉你这蛋是蒸着吃香还是炒着吃香。

他放弃了。

佛曰，不可说。

就在这时，无妄的脚步猛地一顿，凌念也瞬间收起了玩闹的神色，乌溜溜的眼睛眯了起来。

前方，数道强横的气息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逼近。

“咻！咻！咻！”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五道身着玄色七星道袍的身影便如鬼魅般出现在他们前方，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是一名面容冷峻的中年道人，金丹后期的威压如潮水般散开，眼神锐利如鹰。

“天机阁的人？”凌念心里冷笑一声。

呵，我还没去找他们，自己先送上门了。

“佛子·无妄？”为首的中年道人启璇真人，目光落在无妄身上，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但还是客气地拱了拱手，“不知佛子深夜至此，所为何事？”

天机阁与佛宗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无妄更是佛宗百年不遇的天才，启璇真人并不想平白无故地得罪。

无妄单手立于胸前，神情淡然：“贫僧历练至此。不知启璇真人率众拦住去路，又有何贵干？”

启璇真人的目光扫过无妄，又轻蔑地瞥了一眼他身旁那个还没他腿高的奶娃娃，以及那头看起来除了肥就一无是处的猪，完全没将这一娃一猪放在眼里。

“不瞒佛子，”启璇真人沉声道，“我天机阁于此地遗失了一件至宝，我等奉命追寻。方才以天机罗盘推演，宝物的气息，正是在此地消失的。”

他说着，眼中精光一闪，一股无形的神识之力扩散开来，仔细地探查着四周的每一寸土地，以及无妄和凌念。

凌念抱着胳膊，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开口：“和尚，他们是谁啊？穿得跟乌鸦似的，大半夜不睡觉，要去坟头蹦迪吗？”

启璇真人探查的神识一顿，嘴角抽了抽。

无妄低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凌念翻了个白眼。

谁管着啊！

上辈子就是天机阁那几个老不死的，配合苏婉若在背后推波助澜，用什么狗屁天机预言，说她祸星转世，才引得整个修真界追杀我和神无衣。

她上一辈子卷生卷死当好人，这些人要杀她。

行啊，这辈子老娘就把这修真界嚯嚯了给你们看！

至于现在嘛……

凌念的目光在那几人身上溜了一圈，像是在评估猪肉的肥瘦。

收点利息也不是不行。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在她心底一闪而过。

无妄的心猛地一颤，他清晰地感觉到了那股转瞬即逝的凛冽杀机，源头……凌念？

为何？

她会对天机阁的人产生杀意。

他惊愕地低下头，却只看到凌念正伸出小手，好奇地戳着元宝的猪屁股，脸上挂着甜甜的笑，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那边，启璇真人已经探查完毕，他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别说至宝“青空神卵”的气息，就连一丝可疑的灵力波动都未曾发现。

那佛子身上佛光纯粹，那女娃……就是个灵力驳杂的伪五行灵根废物，储物袋都是最低级的那种，根本藏不住神卵的气息。

难道真是天机罗盘出错了？

“看来是我等多虑了。”启璇真人虽然心有不甘，但找不到任何证据，也不好对无妄出手，只能收敛了威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既然如此，便是我等叨扰了佛子修行，告辞。”

说罢，他便要带人离开。

“哎，等一下！”

凌念清脆的声音响起。

启璇真人不耐烦地回头：“小娃娃，还有何事？”

凌念从元宝背上跳下来，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到启璇真人面前。她仰起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纯真与关切，声音又奶又糯：“道长叔叔，我看你印堂发黑，头顶发绿，眼下乌青，脚步虚浮，你……是不是要倒大霉了呀？”

启璇真人：“……”

他身后的几名天机阁弟子，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憋得脸都红了。

这小娃娃在他们天机阁面前班门弄斧，真是贻笑大方！

“胡言乱语！”启璇真人脸色一沉，他堂堂金丹真人，岂容一个黄口小儿如此诅咒。

“我没有胡说哦。”凌念一本正经地摇着小指头，“我家猪说的，做人要日行一善。我看几位道友马上就要有血光之灾了，所以才好心提醒你们的哟。”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似随意地摆了摆小手，像是在驱赶什么不存在的蚊虫。

就在她摆手的那一刻，一道肉眼无法看见的，比尘埃还要细小的符文，悄无声息地从她指尖飞出，瞬间融入了启璇真人的身体。

迷心符。

一种扰人心智的符箓，不会直接伤人，却能让人不知不觉中陷入幻境，直面内心最可怕的事。

杀他们，脏了我的手。

不过，送一份‘大机缘’，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希望他们玩得开心。

凌念做完这一切，又露出了一个天使般的笑容：“叔叔们，你们要去哪里呀？我跟你们说哦，前面那个叫陨魔坑的地方，听说最近总有宝贝出世，好多人都去那里寻宝了呢！”

陨魔坑？

启璇真人心中一动。

他们追丢了神卵，正愁无处可去。

这陨魔坑乃上古战场，凶险异常，但确实时有异宝现世。莫非……神卵的气息是被陨魔坑的复杂气机给掩盖了？或者，夺走神卵的人，去了陨魔坑？

很有可能！

“多谢小仙子提醒。”启璇真人的脸色缓和了些，虽然依旧觉得这女娃古里古怪，但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新的方向。

他深深地看了无妄和凌念一眼，最终还是带着人，化作数道流光，朝着凌念所指的陨魔坑方向，疾驰而去。

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凌念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恶魔般的弧度。

“小施主。”无妄复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方才……”

“我方才怎么了？”凌念瞬间收起表情，回头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不是在日行一善吗？你看，我还给他们指了条明路呢！佛祖知道了，肯定会夸我的！”

无妄：“……”

他看着女孩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心中的疑云却越来越重。

那股杀意，那番奇怪的话，还有天机阁的人离开时，那如释重负又带着一丝诡异亢奋的神情……

一切都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走了走了！”凌念没给他深思的机会，重新跳上元宝的背，豪气地一挥手，“目标陨魔坑，寻找传说中的绝世好锅！元宝，冲鸭！”

元宝得了命令，撒开四蹄，化作一道金色的闪电，绝尘而去。

无妄站在原地，看着她小小的背影，风中传来她兴奋的嚷嚷：

“等我找到锅，就把那颗皮蛋给炖了！和尚，你喜欢吃五香的还是麻辣的呀？”

无妄揉了揉发痛的眉心，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他总觉得，这极西之行，恐怕不会像他想象中那般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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