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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璇玑姑娘


范锷看了眼站在身边的史恒远。

    史恒远立刻躬身上前几步,“回大人,张采办说要去找更好的兵器,为范大人护粮分忧。

    哪知失足溺水,等发现的时候,尸身都已经泡胀了。”

    秦放:“……”

    见秦放黑脸不虞,范锷继续道:“下官承认,这批长刀做工确实精良了些!但这也是为了库区安全。

    近年来江洋大盗猖獗,更有水匪觊觎漕粮。”

    “寻常兵刃难以震慑,故而下官自掏腰包,让属下去购置些好点的兵器,只为护粮。”

    “还请秦大人明察秋毫。大人若还是不信,下官可立刻交出采购账目。”

    多么完美的借口。

    咬死只是护粮,他们又没有抓到切实的把柄。

    秦放冷笑,这老狐狸果然准备充分。

    但他岂会轻易被糊弄?

    “范大人说到护粮,可这一仓的粮食烂成这样,的确是失职,本官会将此事据实上报朝廷,在朝廷处置下达之前,这仓区就由本官接管了!”

    秦放话落,又涌来不少厢军,将仓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范锷还能如何。

    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下官领命。”

    他大步离开仓区。

    清晨寒凉的气息吸入肺中,却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脸上那点恭敬和委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阴沉如水的冰冷。

    秦放想用接管仓区这一步棋钉死他?

    做梦!

    范锷没有回衙门,脚步一转,直奔转运使吴居厚的官廨。

    吴居厚是他名义上的上司,但年事已高,素来不太管事,更多是挂名。

    “吴大人!”

    范锷一进门,脸上便堆砌出恰到好处的惊惶与自责,“下官无能,辜负大人信任,闯下大祸了!”

    他弯腰行大拜礼,分外恭敬,将仓区失察导致部分陈粮腐败刻意淡化数量及程度,还将为加强防护,擅自购置少量精良道具却被秦知州“误会”的事情,添油加醋又避重就轻的汇报了一番。

    “.秦大人震怒,已接管仓区,并扬言要上奏朝廷!

    下官自知罪责难逃,不敢求大人包庇,只求大人念在下官多年勤勉,为转运司为漕运也算殚精竭虑的份上,能.能否替下官向秦大人解释一二,”

    “仓区管理疏漏,下官愿一力承担所有责罚!但购置刀具一事,初衷却为护粮,绝无他意啊大人!”

    吴居厚听得眉头紧锁。

    他对范锷私下动作并非全无察觉,但一来范锷恭敬丰厚,二来也确有些能力,只要不捅破天,他也乐得睁只眼闭只眼。

    如今秦放突然插手,还接手仓区管辖,这就不是小事了!

    若事情闹大,他这个转运正使也难辞其咎。

    “糊涂!”

    吴居厚佯怒斥责,“护粮之心虽可嘉,但规矩就是规矩,岂能擅自行事?!”

    “秦大人秉公执法,接管仓区理所应当,至于你”

    他沉吟片刻,“立刻给本官写一份详细的请罪陈条把你说的这些,特别是采买刀具的缘由花费以及来源等都交代清楚!”

    “本官会酌情替你向秦大人和朝廷陈情。”

    范锷心中冷笑,面色却感激涕零:“谢大人!谢大人!下官这就去写。”

    他要的就是吴居厚的陈情。

    吴居厚原是变法派,在元丰年间就已经任职河北都转运使,若变法能一直持续,他现在这个年岁,极有可能位列中枢。

    可却因为新帝尚小,高太后垂帘听政,重新启用司马温公那一派。

    吴居厚被排挤,近十年都未得到晋升。

    到现在也还是转运使。

    现在时局变幻莫测,据传高太后的身子不是太好,官家已经接手了部分朝政,而所用之人,大多都是原先支持变法派的官员。

    如若他写陈情书,朝廷必定会思量一番。

    秦放想凭十几把刀和一堆烂谷子就钉死他谋反,就没那么容易了。

    吴居厚为了自保,也必须将这件事定性为渎职层面。

    回到自己官廨。

    范锷脸上的悲戚早已化为狠厉。

    他召来史恒远:“听着,立刻去做三件事”

    史恒远听完,眼睛一亮,拱手道:“大人好计谋,属下这就去办!”

    范锷眼中寒光一闪:“他不是想要证据?本官就给他制造更多的证据!到时候他看见水匪用军弩,矛头自然指向某些图谋不轨之人,与本官又有何干系?”

    “是。”

    史恒远离开后,范锷独自一人进入密室。

    他点燃三支特制的黑色线香,烟气袅袅,竟在空中凝成一个模糊的骷髅鬼首虚影。

    按理说,凡人看不见这些。

    但不知范锷用了什么法子,竟能瞧的清清楚楚。

    “尊使!”

    他对着鬼首恭敬行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墨先生折戟,甲字仓已经暴露,秦放步步紧逼,形势危急!”

    “请尊使示下,下一步该如何做?”

    “废物。”

    一个冰冷沙哑的声音直接在范锷脑海中响起,“墨仇之死,主上震怒!若不是你尚有用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范锷“噗通”又跪了下去。

    “请主上饶命,属下已经在想办法弥补了。现在唯一不好对付的就是秦放。”

    他是知杭州,总不能跟旁人一样,直接用刀将他砍了。

    这样容易露出马脚。

    鬼首虚影沉默片刻,“你想怎么办?”

    “属下想请尊使赐药。”

    鬼首冷笑起来:“可,那就予他噬心散吧,此药无色无味,三日后发作,状似急症中风。至于你说的那个什么赵启泽还有他的同伴,本座自有安排。”

    “你只需要做好你的事,再出差池,黄泉路上,墨仇等你作伴!”

    鬼首哼道,虚影消散。

    只余下三缕黑烟钻入范锷眉心。

    范锷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额角渗出冷汗,仿佛承受了莫大的痛苦。

    但眼神却变得更加阴鸷疯狂。

    他小心翼翼地从香炉底部取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玉瓶,里面装着几粒晶莹如露的药丸。

    正是刚才提到的噬心散。

    他将瓶身紧紧握住,脸上露出一抹狞笑:“秦放啊秦放,你想查?本官让你有心无力!”

    但随即脸色又凝重起来。

    这伙人的能耐太大了,先前说好的只是合作关系。

    如今自己却只能听从命令。

    他不想被人掣肘。

    城外破庙,油灯如豆。

    赵启泽将探得的消息铺在桌上:“范锷老贼反应极快。吴大人已被他拉下水当挡箭牌,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你对范锷的庶子了解多少?”

    “他是范锷的幺子,今年二十二岁,生得倒还周正,只可惜仗着他爹的势,在余杭郡嚣张跋扈。”

    “平日里最爱干三件事:逛青楼、斗鸡、喝酒!”

    陆逢时点头。

    就是说吃喝嫖赌,一样不落呗。

    “他走私的蜀锦,也多是让下面人去弄,只偶尔去看看。这次我们拿他转移范锷的视线,以范锷的精明,只怕这条线已经被他扫干净。”

    “只要做过,就必留下痕迹。”

    “范锷不是将人给关起来了?范正超这种纨绔,平日里贪图享乐惯了,最容易得意忘形。”

    “他爹越是将他藏起来,他就越可能觉得委屈,越想找点乐子排解。”

    赵启泽:“青楼?!”

    “不错。”

    斗鸡有输有赢,但基本都是固定一群人,若突然冒出个生面孔,很容易惹人注意;

    喝酒确实误事,不过也多是熟人在场。

    唯有青楼,尤其是城中的撷芳楼,一掷千金,争风吃醋,为了博美人一笑,什么宝贝都敢往外掏!

    关键是鱼龙混杂,最容易扫尾。

    赵启泽面上有些为难:“弟妹,青楼这地方鱼龙混杂,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如何跟墨卿交代?”

    他本以为这件事情会很快结束。

    没想到越来越复杂。

    不仅是漕粮贪墨,姓范的竟还敢造反。

    然而现在他的那些兵被转移走,兵器也被转走,就连父亲当初摸到的那个存粮的别院,如今看着也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普通百姓,想要对付一个蓄谋已久手握实权五品官员,难度可想而知。

    他现在心里都开始打鼓。

    不知秦大人最后能不能对付的了他。

    “放心,不会有事。”

    陆逢时吩咐道,“你现在就回城里,想办法将撷芳楼来了一名绝色女子的消息透露给范正超。”

    他被关了几日,现在正是心痒难耐之时。

    以他以往的战绩来看,只要听到风声,一定会想方设法来瞧瞧热闹。

    赵启泽只能点头:“好,我去了!弟妹一定要当心!”

    三天前,两人准备将证据交给秦放,让这个与范锷有旧怨之人牵扯住范锷。

    没想到赵启泽突然触摸到聚气中期的瓶颈。

    一个时辰后,突破修为。

    如此,两人行动倒是更加方便些。

    相距不远之地,现在能及时用符箓沟通交流。

    陆逢时稍作一番伪装,不多时出现在了撷芳楼的后门。

    它作为余杭郡顶尖的青楼,规矩森严,但并非没有漏洞可钻,越是顶尖的青楼,越是需要不断上“新货”。

    守在后门的龟奴,正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忽看见一穿着普通,却气质出尘的女子从他们眼前走过,立马清醒。

    他们前后看了看,确定只有她一人,搓着手一前一后围拢过来。

    年长一些的背有些佝偻,满脸褶子,指甲缝里塞着黑泥,眼睛滴溜溜在陆逢时身上转:“小娘子打哪来啊?”

    陆逢时状似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你们,你们是谁?我要去找我夫君”

    另一个年轻些,瘦的像竹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找夫君啊,那你看看,你夫君有没有来楼里。”

    陆逢时快哭出来:“不会的,我夫君洁身自好,不会来这种地方。”

    “小娘子这就不知道吧,男人哪有不偷腥的?你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不然怎么会来这里。不若我带你进去瞧瞧~”

    清瘦龟公看到陆逢时,两眼都在放光。

    唯一可惜的是,这娘子已经成婚了,要是闺阁女子,还不知能在楼里掀起何等风潮。

    老龟奴倒是和他想的不同。

    她这种清冷眉梢又恰到好处的添上几分妩媚风情,才是极品。

    不能让她跑了。

    若是不上当,那就用抢的。

    他已经堵死了小娘子逃跑的退路。

    好在小娘子空有美貌,实在没什么防人之心,听他们这么说,竟是心动了。

    这倒也是好事。

    就这样,陆逢时跟着两个龟奴进入到撷芳楼。

    后门的青苔湿漉漉的,像是蛇信子舔过。

    “姑娘当心脚下。”

    清瘦龟奴努力忍着激动,找到一个这么好的姑娘,分文没花,老鸨定会犒赏他。

    想到这,语气也愈发和善,弯着腰伸出崭新的袖口扶小娘子。

    这是专门为贵客准备的。

    老鸨从阴影里走了出来,金钗未动,香先至。

    陆逢时一瞧,竟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

    “好标致的美人。”

    她扶了扶鬓角,在陆逢时身边转了一圈,“这么好的品相,妈妈我半辈子没见过。哪里来的?”

    陆逢时被老鸨看的缩了缩身子。

    “妈妈,我来这里是找夫君的,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妈妈此时已经与两个龟奴眼神交流完毕,心里对这小娘子的来历大概了解了。

    估计就是被这两个龟奴给骗了。

    但既然人都已经到了楼里,是不可能让她就这么离开的。

    两日后,撷芳楼。

    “听说了吗?楼里新来了一位璇玑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稀松,却有一手神乎其神的卜算之能!连刘员外家丢了三天的猫藏在哪个姨娘床底下都算的准准的!”

    “真的假的?莫不是噱头?”

    “千真万确!早日王老板花了大价钱请她算一卦财运,结果你猜怎么着?她算出王老板库房西南角地砖下有个耗子洞,洞里藏着他半年前丢的田契。派人去挖,还真找着了!

    他乐得差点把撷芳楼包场!”

    “这些我不管,就问你,那璇玑姑娘长得美不美?”

    “那还用说,天仙似的”

    流言像长了翅膀,迅速在撷芳楼的恩客中传开。

    这位神秘莫测算无遗策却又带着几分清冷疏离的璇玑姑娘,瞬间成了最炙手可热的新人。

    想见她?

    光有钱不行,还得看她心情。

    这自然吊足了范正超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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