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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不能浪费了他


沈黎坐在案后,服侍的仆人站了一圈,而随他进来的二人,此时正站在案台旁侧。

    这时候说话声已经小了,而且对话断断续续。

    下方是大批的护卫,对面屋檐下还有杜家的人,月棠已经不可能再靠前。

    此时即便是中书省来人,又或者当真有罪证出现,她也无可奈何,只有杜家派来的人手能够做到了。

    沈家连年出意外的事,月棠倒是第一次听说。

    但魏章说已经连续了有四五年,她昨夜往回想,还是只想起来,沈太后被册立为皇后那一年的秋天,她的娘家祖父的确驾马时摔断腿了。

    老头本来已经年过花甲,在床上躺了两三个月,一场风寒没熬过来,就死了。

    远在京郊的月棠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老头子死了,先帝还特地允许继后归宁吊唁。

    这个举措,在当时就成为了沈皇后得宠的又一大铁证。

    沈家后来权势高涨,如果连年出意外属于有人暗中使坏,凭沈家的实力不太可能查不出来。

    如果真是意外,那又怎么会这么巧,每一次都发生在同一时节?

    太阳初升,远处的梵音落入月棠耳里。

    沉思之时,两个年老的僧人捧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上罩着红布,底下隆起来几个长筒,隐隐是卷册一类的物事。

    旁边随从把红布揭开,果然露出了三卷册子,却不像是什么机密文书。

    从月棠的角度可以看到对面房梁上一线端倪,他们果然也蛰伏未动。

    “大公子,中书省胡大人来了。”

    护卫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月棠。

    这时对面梁上的影子果然也闪烁了两下。

    门外走进来一个穿绯色长袍的中年官吏。一进来之后抱拳喊了声“沈大人”,接而掏出怀中一物塞给沈黎。

    二人窃窃私语,让人完全听不到交谈的内容。

    对面梁上已经露出几只青筋暴突的手掌,他们已撑在梁上,跃跃欲试。

    杜家暗格里藏着那批指向沈家党羽的罪证,究竟对沈家持何态度,眼下月棠只要拱一把火,让杜钰安排的这些人暴露在沈黎面前,接下来就足可判定!

    难的是怎么凭她一个人把火拱起来,还不会烧到自己身上?

    看到那梁上几只手,她想到了荷包里的药丸。

    就在琢磨能不能的当口,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哨声,两长一短,声似雀鸟——

    魏章?

    月棠当下挺了挺身子,透过窗外朝声音来处望去。

    魏章正作着下人装扮,立于墙外树下朝着她这边张望。

    行事计划是她和魏章同时推估过的,过往这些年,魏章跟着她也探过不少地方,此时这样的情境之下,自己藏身在何处,魏章大致是知道的。

    正愁着寻不到契机的月棠心下大悦,虽不知魏章为何突然出现,但既然来了,那就没有理由不搞事了!

    她抬手比出信号。接而藏住身形,往对面梁上指了指,然后比了个炸开的手势。

    魏章往对面看了一眼,再一点头,然后就飞快离开了树下。

    月棠在梁上暗数到三,屋外围守住的沈家护卫秩序就已经乱了!

    很快有两人快步入屋,一面看向杜家人藏身之处,一面走到了沈黎面前:“大公子,方才接到密报……”

    护卫快速地禀报了几句,沈黎立刻就站了起来,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飞速转身朝着月棠对面的梁上望去!

    月棠瞅准时机,将摸在手上的药丸弹向了正在飞速往回缩的手掌!

    便听啪的一声,对面声音响处,也就是下方沈家的两个护卫目光着落之处!

    他们大喊起来:“在那儿!快护送公子出去!”

    顷刻之间,屋里一片混乱。

    家丁们还好,丫鬟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强迫自己冷静,却也还是如同无头苍蝇。

    沈黎咬牙切齿,怒瞪着对面梁上已经暴露了的蒙面人,一面由众人簇拥着往外退走!

    对面梁下的人自然是万万没想到,当下除了沈家的人之外,竟然会有第三方发现他们。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半个身影已落入了屋中众人眼里,而屋外团团围守的沈家护卫也已经冲进来了,并接二连三拔刀跃了上来!

    魏章混在人群之中呼喊:“是广陵侯府的人!小的方才看到侯府的人就在附近转悠!”

    其实到目前为止,对面那批人到底是不是杜钰安排过来的?月棠也不敢肯定。

    但不管是不是,这个乱子一出来,在沈家人眼里不是也得是了!

    听到这番话的沈黎神色更加震惊,他下意识的环视了一圈,然后怒问:“杜家人怎么会在这儿?!”

    先前紧跟着他的两个随从慌道:“莫不是皇上派来的吧?”

    杜家掌着皇城司,倘若是皇帝派的也合情理。

    沈黎咬着牙齿,阴鸷地瞪向梁上:“全部拿下!一个都不要放走!

    “留活口!

    “带过来我亲自审!”

    掷地有声撂下这道命令之后,他扭转身退了出去。

    都已经提到有可能是皇帝派来的人,沈大公子还如此不加思索要拿下来亲自审问,宫中沈太后与皇帝之间的冲突可见一斑了!

    而沈黎竟然也把这话听了进去,当机立断开始下手,却也不像是与杜家有何瓜葛的样子。

    月棠看了一眼底下的混乱,瞅了个时机飞速跃下,混入人群,然后抓起那几卷册子塞入袖中,而后又趁乱出来。

    交战中的几个沈家护卫发现了她,待要追来,被魏章在暗中推搡着来不及全数退走的家丁们一把,阻挡了追击。

    月棠跃出屋子,又穿过碑林,直到身后连一个尾巴都没有了,她才跃上树梢,看着来路那边的禅院远远传来搏杀之声,双方人马正战的激烈。

    四面的香客胆大的已经围过去了,毕竟沈家大公子遇到麻烦,多少人抢着上前卖命?

    而胆小的躲开远远的,却也留在外围观看。

    广陵侯府的人藏在沈公子的房中伺机待动的消息,很快就会经由这些人传开。

    月棠脱去罩衣,恢复香客装扮,跳下树来,而后掏出了那几卷册子。

    里面是沈家近些年在寺中捐献的香火账目。

    三卷册子,一卷是香烛香油,一卷是现银,还有一卷是捐资助建的房屋和法事等,记录得十分详细。

    内容倒是没什么特别,但翻到每卷末尾的日期之上,她却是眉心跳动,脸色倏然也变了!

    “主子!”魏章来了,“沈家二十四名护卫,全部出动围攻那五个人,如今已经趴下两个,被绑了起来。沈黎已经在就地审问。剩下几个也马上要全灭了!

    “看来我们的推测是对的,杜家的背后的人至少不会是沈家!那些罪证,是杜家用于针对沈家的。”

    月棠合上簿子:“你怎么会来?”

    “靖阳王去徐家了!”

    魏章匀下气息,说起了来龙去脉。

    月棠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太阳才爬到半路,眼下不过辰时,晏北就找到徐家去了?

    他身为辅政大臣,这么闲的吗?

    不过也好,有他缠住了徐鹤,魏章才能脱身出来。

    无暇思索许多,她把手上的册子塞给魏章:“你看看。”

    魏章逐页翻开,随后道:“果然每一笔香火钱都与他们府上的意外相关。

    “第一年是他们老太爷摔伤,第二年是二房嫡子游船落水,第三年是老太太染上疫病——

    “他们老太太应该足不出户,身边还有如云的仆从,怎么会染上疫病?这当然不对劲。

    “第四年也就是去年,他们宗祠失火。

    “今年——今年还没来。

    “但总之每件事都不是顶要紧的事,如果有心为之,都不难办到。这很像是有人蓄谋!”

    说到这里他又沉吟:“沈家势力快速壮大,背地里自然少不了人针对。但吃了暗亏沈家却不发作,总显得不太对劲。”

    月棠同样凝重脸:“你再看看他们这个捐香火的日子。”

    魏章顺眼看向日期处,随后屏息:“九月廿三?”

    话说出口他已吃了一惊。

    “没错,”月棠这才道,“正是哥哥死的那日,九月廿三。”

    月棠大哥月溶从发病到死去仅有两个来月,而从突然重病到死去前后却仅仅三日,连彼时身在洛阳的华家人都没法赶到施救。

    太医的诊断是胸痹。也就是天生心脏有缺陷。

    后来月棠见到了华临,跟他说起月溶的症状,华临的判断倒也无异。

    这几年月棠把失去父兄以及阿篱的日子记得清清楚楚,每到这一日不管在哪里,都要祭祀烧纸,魏章当然一眼能发现问题。

    从沈家出事的时间来看,月溶死后的当年十月,沈家老太爷堕马,随后他们开始在寺里上香祈福。这一年捐香火的时间是腊月。

    而此后每一桩意外发生的时间都不尽相同,只是处在这个九月廿三前后,但沈家捐献香火祈求平安的时间,却每年都定在了这个日子。

    “怎会有这般巧合之事?”

    魏章已然看出来月棠的心思了。而他的声音也带着些微的飘浮。“沈家和王府从无私交,断不可能是出于怀念我们世子才选择这个日期捐香火。

    “况且穆皇后与咱们王爷王妃也属情深厚谊,沈太后想以四皇子取代二皇子上位,自然也不会视端王府为自己人。

    “虽然不成仇,绝对也称不上亲近。

    “——郡主!世子的死,难不成有沈家人染指?”

    如果一切安定,自然不会有人去怀疑太医的判断也会有错。

    可事实上月棠当年的意外是预谋,端王的死连晏北也心存疑惑,更有先帝身上的诸多奇怪之处,那么沈家如此蹊跷的现象背后竟然又扯上了月溶的祭日,怎能让人不往阴谋的方向猜去?

    魏章面如寒冰:“杜明焕暗格里藏着的珠链分明是女子之物,难不成,那链子就是沈太后的?

    “是沈家为了谋夺皇权,早早设下了大网?”

    本着印证沈家与杜家的关系而来,没想到反而扯出了沈家身上的嫌疑!

    如果沈家蓄谋杀害了月溶,那月棠所受的围杀,岂非也得是沈家指使的才合理?

    月棠凝眉:“你说的未必不可能。

    “但若沈家指使了杜家,杜家暗地里搜集罪证还可说是为求自保,杜钰又为何敢于暗地里跑来窃听?

    “当初能够想出一石二鸟之计同时杀了张少德与何晖的他,就没想过一旦露了马脚,沈家会立刻举刀灭了他们吗?”

    魏章顿住。随后道:“郡主思虑周全,是属下想岔了。”

    “不,你没有想岔。”她停在树下,透过树梢望着远处沈家搏杀的方向,“那天夜里的阴谋设及到宫闱,朝堂,王府。不单单是我月棠一人之灾。

    “沈家对拿住的杜家人选择了当场刑审,并没有关起门来私下了断,这只能说明他们之间没有直接勾结。

    “并不能说明已然得势的沈家就在整个阴谋当中是无辜的。”

    她顿了顿,“所有人都不能笃定是无辜的。

    “涉及到那么大范围的阴谋,如果真属一人所为,那此人势力之雄厚已无人能敌。

    “或许根本都轮不到二皇子登基。”

    魏章凝语片刻,缓缓点头:“属下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我们的仇人或许不止一个。”

    月棠点点头。

    她仍望向远处的禅院:“我们仍要摸着石头过河,一步步确定真相。

    “不过今日这趟仍然来的够本,沈家拿住了这几个人,一定会向杜家兴师问罪。

    “杜家可扛不住沈家,接下来会有戏可看了!

    “你猜杜家到扛不住的时候,接下来就会如何?”

    魏章眸光闪亮:“自然会去找他的靠山!”

    “没错了!”月棠扬唇,“我们就是要把杜家逼到绝路。他们狗急跳墙的时候,也就是露出端倪之时。

    “现在你再潜过去瞧瞧,看看那边什么结果了?

    “我去前面与琴娘会和。

    “你探听完后便去醉仙居买两坛桃花酿,送到王府来。我在王府门外等你。”

    “桃花酿?”

    “对,”月棠看他一眼,“我记得我们的靖阳王从前不止一次夸过醉仙居的酒不错,你挑最好的买上两坛,我带进去。

    “满朝之上,我可再也找不到像他靖阳王这么趁手的一个‘打手’了,可不能浪费了他。

    魏章听到这里,遂也笑了:“主子英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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