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跪在静室青砖上，指腹反复摩挲掌心暗纹。

那道被血浸透的“玄冥子·第二容器”像根烧红的针，扎得他指尖发颤。

识海里的残魂还在笑，声线像锈了三百年的铁链：“混沌本是无主之物……你偷得，我便抢得。”

他突然扯下腰间玉牌。

三百年前当杂役时捡的碎玉，被他用浆糊粘成令牌模样，此刻在掌心烫得惊人——那是他偷学《玄隐步》时，藏在藏经阁梁上的混沌灵髓。

“三百年。”他低笑，将碎玉按在暗纹上，“从扫落叶时舔丹渣，到半夜蹲茅房引灵气入体，你当这混沌是天上掉的？”

案几上的青铜灯“啪”地炸了灯花。

叶知秋突然掀翻木柜，露出底下半块青砖——里面塞着三十七个碎丹瓶，五十张偷抄的功法残页，还有根断成两截的竹扫帚柄，是他当年被陈浩然打断的。

“当年你在归墟教覆灭时留残魂，如今盯上我这混沌容器。”他摸出张泛黄符纸，咬破指尖在上面画咒，“倒算你有眼光。”

符纸腾起黑雾，在地面凝成八卦阵图。

叶知秋踩进阵心，鲜血顺着符线蜿蜒：“混沌反噬阵，以我为饵，引你残魂现形。”

窗外忽有冷风吹过。

柳月婵倚在竹帘后，帕子掩着唇，指节捏得泛白。

她本在偏殿温药，忽觉心口发闷——那是与叶知秋混沌灵根共鸣的征兆。

“月婵姑娘？”小丫鬟端药进来，被她摆手打发。

柳月婵解开发间银簪，簪头刻着的混沌纹突然发亮。

她闭眼掐诀，神识如游丝般钻进叶知秋静室。

识海里翻涌着金紫色雾气，最中央蜷缩着团黑影，正啃噬叶知秋的本命元魂。

黑影察觉到外来者，猛地扑过来，柳月婵喉间一甜，踉跄着栽倒在案几上。

“白璃！”她抓起案头符咒，跌跌撞撞往外跑，“去藏经阁找《混沌封印术》！玄冥子残魂……要吞了知秋！”

白璃正在院外晾符咒，见她脸色惨白如纸，符咒“唰”地撒了一地。

她接住柳月婵，摸到对方后背全是冷汗：“你又强行用共鸣咒？”

“没时间了。”柳月婵攥住她手腕，“他掌心有‘第二容器’印记，再拖……”话音未落，又咳出半帕子血。

白璃瞳孔骤缩。

她踢开脚边符咒，拽着柳月婵往医馆跑，路过演武场时正撞见沈凝霜。

“沈将军！”白璃急喊，“叶道尊可能被归墟教残魂盯上了！”

沈凝霜正擦着腰间长剑，闻言“当啷”一声插回剑鞘：“幽兰！去查最近玄剑门进出记录！”

幽兰领命而去，直到月上中天方归。

她掀开门帘时，身上还沾着草屑，手里提着个用油布裹着的东西：“将军，外山坳里发现具尸体。”

油布掀开，是具青衫男尸。

沈凝霜凑近看，倒吸口凉气——尸体胸口用刀刻着“玄冥”二字，伤口处还残留着黑紫色毒斑。

“归墟教的玄冥印。”她指尖按在尸体颈侧，“死了三日，和执法堂失踪的张师弟失踪时间吻合。”

幽兰握紧腰间铁尺：“我这就带人搜山！”

“慢。”沈凝霜扯下披风盖住尸体，“归墟教敢在玄剑门眼皮子底下杀人，说明他们在门里有眼线。”她抬眼望向主殿方向，“先封锁消息，再……”

“凝霜。”

殿外突然传来低唤。

墨寒负手而立，道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盯着沈凝霜脚下的尸体，目光在“玄冥”二字上顿了顿，又转向主殿那盏还亮着的灯：“道尊令已悬梁三百年，有些长老……”他顿了顿，“开始问，这令，可还合规矩。”

沈凝霜握紧剑柄，指节发白。

墨寒却已转身离去，脚步声消失在夜色里。

主殿的灯影下，叶知秋的影子被拉得老长——他仍跪在阵中，掌心暗纹与符阵共鸣，金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识海里的黑影突然尖叫，声音里带着惊恐：“你……你早就算到！”

叶知秋扯出血染的嘴角：“三百年装怂，不就为等今天？”

他屈指一弹，符阵骤然炸裂。

黑雾中，一道半透明的残魂被震了出来，正是当年归墟教教主玄冥子。

“想夺我容器？”叶知秋起身，踩住残魂头颅，“先问问我这三百年偷来的混沌，答不答应。”

残魂发出刺耳尖啸，化作点点星火消散。

叶知秋瘫坐在地，却在这时听见窗外传来细碎脚步声——是苏晚晴的。

他慌忙擦了擦嘴角血迹，刚扯出个笑，便见她攥着块灵玉冲进屋，眼尾泛红：“我听说你……”

“我没事。”叶知秋握住她的手，将灵玉按回她掌心，“就是有点累。”

苏晚晴盯着他泛青的眼下，突然踮脚抱住他。

叶知秋僵了僵，到底伸手回抱，听见她闷在怀里的声音：“下次……换我护你。”

窗外，墨寒站在树影里，望着主殿上方的道尊令。

他摸出块龟甲，指尖掐算片刻，龟甲上突然裂开道细纹。

“道尊令……”他低语，“该换了。”玄剑门议事殿的檀香燃到第三柱时，墨寒拍案而起。

“道尊令悬梁三百年，当年叶道尊以杂役之身登顶，规矩早该改改了。”他扫过十二位长老，“少宗主陆天辰根骨清奇，理当暂代掌门之位。”

殿中死寂。

“改规矩？”林墨从角落站起，腰间符袋叮当作响，“你可知混沌玉简三日前已认主？”他抬手抛出块青玉，表面流转的金纹如活物般爬满殿柱。

墨寒瞳孔微缩：“不过是块破玉——”

指尖刚触到玉简，轰鸣炸响。

他整个人被震得撞碎后窗，嘴角溢黑血，识海如被钝刀搅动。

林墨弯腰捡起玉简，金纹突然没入他掌心：“混沌认主，玄剑门的规矩，还轮不到你改。”

叶知秋垂眸盯着自己的掌心。

他早算到墨寒会动，故意在刚才的争执中泄出一丝混沌波动——暗紫色雾气裹着雷音，惊得几位金丹长老踉跄后退。

“叶道尊这气息……莫不是被混沌侵蚀了？”有人小声嘀咕。

叶知秋勾唇，任由议论声在殿中炸开。

深夜，演武场的槐树下。

“陆少宗主。”叶知秋从阴影里走出，“你想保玄剑门，就得配合我演一出戏。”

陆天辰按剑：“你要我做什么？”

“明日在长老会指认我入魔。”叶知秋指尖点过自己心口，“越狠越好。”

陆天辰皱眉：“为何？”

“引蛇出洞。”叶知秋望向远处囚牢方向，“总有些人，藏得比老鼠还深。”

陆天辰沉默片刻，最终拔剑剁下一截树枝：“我信你一次。”

与此同时，玄剑门最深处的囚牢。

秦雨薇蜷缩在草堆里，突然听见锁簧轻响。

“混沌之力在侵蚀他。”黑衣人的声音像裹了层砂纸，“你只需在他失控时推一把——”

话音未落，铁锁“咔嗒”崩断。

秦雨薇盯着对方腰间的玄冥纹玉佩，眼底闪过狂喜：“我要杀了他。”

“你会有机会。”黑衣人抛来瓶毒药，“这是归墟教的蚀魂散，足够让他疯上半日。”

秦雨薇捏碎药瓶，毒气渗入指甲：“等的就是这天。”

子时，叶知秋静室。

他闭目调息，识海突然翻涌。

那道本该消散的玄冥子残魂，竟从混沌雾气里钻了出来，半透明的脸扭曲成笑：“你以为能困住我？不……”

叶知秋猛然睁眼，掌心的混沌印记泛起红光。

他分明看见，一道黑影从自己心口钻出，如烟雾般穿过墙壁，消失在夜色里。

残魂的低语还在识海回荡：“你才是我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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