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站在主峰云头，道袍猎猎作响。

三日前那道混沌虚影的低语又在耳边响起——“混沌之道，非为掌控，亦非为守护……而是为……”话音戛然而止时，他识海猛地一震。

“噗！”他喉间泛起腥甜。

玄冥子残魂如毒蛇窜出，搅得混沌之力在经脉里横冲直撞。

指尖掐出混沌归心咒法诀，额角冷汗顺着下颌砸在道袍上。

三百年偷学的稳重心性在此刻碎成齑粉——这残魂比他想象中更顽固。

“道尊？”身后传来沈凝霜的声音。

叶知秋迅速抹去嘴角血渍，转身时已恢复平静：“李长风余党如何？”

“执法队正清剿。”沈凝霜握紧腰间长剑，“我让幽兰封锁各处要道，以防生变。”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叶知秋泛白的指尖，“你……”

“无妨。”叶知秋打断她，“去看看执法队。”

沈凝霜欲言又止，最终抱拳离去。

山风卷着她的衣摆，带起几片残叶打在叶知秋脚边。

他低头盯着那片枯叶，忽然听见识海深处传来极轻的碎裂声——像是什么东西，正在瓦解。

与此同时，玄剑门西角回廊。

幽兰攥着令牌疾行，腰间铁尺撞在廊柱上发出轻响。

她刚转过影壁，一道黑影自檐角跃下！

“小心！”她旋身退步，铁尺横挡。

刀光擦着脖颈划过，在墙上留下半寸深的豁口。

黑衣人不说话，刀势更狠，每一刀都往她咽喉、心口招呼。

幽兰咬着牙接招，第三刀时左肩被划开道血口，温热的血浸透衣襟。

“玄冥渊？”她瞥见对方腰间坠着的铜牌，突然想起典籍里记载的魔修老巢。

趁黑衣人换招的空当，她铁尺猛击对方手腕。

“当啷”一声，短刀落地。

黑衣人转身要逃，她飞脚踹中其背心，对方栽进旁边花坛。

“搜身！”幽兰扯下对方面巾，是张陌生的脸。

翻找间，从对方怀中摸出卷羊皮地图，边角染着暗红血渍，最上方赫然写着“玄冥渊地形图”。

还有枚玉牌，刻着扭曲的“玄冥子”三字——与李长风密室里那道血契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道尊！沈将军！”幽兰攥着东西狂奔，发簪散了也顾不上。

而在玄剑门最深处的疗伤密室，柳月婵缓缓睁眼。

她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无血色，识海中那团混沌意志正像残烛般明灭。

“他的力量……在失控。”她撑着石壁站起，指尖掐出传讯诀，“白璃，速来藏经阁。”

白璃正在偏殿研究符纸，袖中传讯玉符突然发烫。

她扫过内容，脸色骤变，连符纸都顾不得收，抓起符咒袋就往外冲。

藏经阁守卫见是白璃，刚要拦，她已甩出三张隐行符——这是她用幽冥宗禁术改良的，连金丹期修士都未必能识破。

“混沌归心咒……完整典籍……”她猫着腰钻进藏经阁三层，烛火在她眼底晃出细碎的光。

同一时间，玄剑门议事殿。

墨寒捏着茶盏的手突然顿住。

他是玄剑门最善推演的长老，方才那丝若有若无的因果线，竟与三百年前那场混沌道祖陨落的劫数重合。

殿外传来脚步声。

他抬眼，见林墨抱着一摞符阵图跨进来，腰间挂着的青铜罗盘正微微震颤。

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墨寒将袖中刚收到的“玄冥渊地形图”又往里塞了塞。

“墨长老。”林墨开口，声音像砂纸擦过石面，“我在荒漠里算到，玄剑门要出大事了。”

墨寒垂眸饮茶，茶水倒映着他微沉的眼：“什么事？”

林墨指了指他的袖子：“和你藏着的东西有关。”议事殿内烛火忽明忽暗。

墨寒抖开染血的羊皮地图，指节叩在“玄冥渊”三字上：“道尊刚清剿李长风余党，这图便出现在魔修身上。叶知秋……当真清白？”

林墨枯瘦的手指划过罗盘，青铜指针突然倒转三圈：“李长风咽气前，把图塞给了秦雨薇。”他抬眼，眼底像淬了沙，“你若不信，去问执法堂——秦雨薇被关时，袖中还藏着半块玄冥子玉牌。”

墨寒的茶盏“咔”地裂开细纹。

他盯着林墨泛青的唇，喉结动了动，终是将地图卷起甩进袖中。

“荒谬。”他拂袖走向殿门，玄色道袍扫过满地符阵图，“我去查。”

待殿门关上，林墨弯腰捡起被踩皱的符纸，罗盘突然发出蜂鸣。

他望着墨寒离去的方向，浑浊的眼眯成细线——那老东西袖中，传讯玉符正泛着幽蓝的光。

玄剑门外，暮色漫进山林。

苏晚晴提着食盒刚转过山坳，便见石墩上坐着个青衫男子。

他鬓角沾着松针，手中握着块半透明的玉，内里流转着混沌雾气。

“混沌灵玉。”玄无极将玉塞进她掌心，“叶知秋识海的混沌之力若暴走，这玉能封他神识三日。”他指腹擦过玉面，“但封完，你会替他担三日混沌反噬。”

苏晚晴指尖微颤。

她想起三日前叶知秋咳血时，藏在道袍下的颤抖；想起他蹲在灶房帮她劈柴时，说“凡人的烟火气最养人”的笑。

“我愿意。”她握紧灵玉，指节发白，“他护了玄剑门三百年，该换我护他。”

玄无极起身，松针从肩头滑落。

“记住。”他转身隐入林雾，声音散在风里，“反噬来时，用这玉贴他眉心。”

主殿内，道尊令悬在梁上，泛着冷光。

叶知秋坐在主位，听着各峰长老汇报清剿进度，耳中却嗡鸣如雷。

识海里那团混沌突然活了，像条被火燎到的蛇，正顺着经脉往丹田钻。

“道尊？”陆天辰的声音突然清晰。

叶知秋抬头，见众人都望着他，额角的汗正顺着下巴砸在案上。

他扯了扯嘴角，指节掐进掌心：“今日到此。”话音未落，识海“轰”地炸开，眼前发黑。

他扶着椅背站起，道袍下的手死死攥住桌沿。

路过陆天辰时，对方欲扶，被他不动声色避开。

“我回房歇。”他声音平稳，步速却快得像逃。

回到静室，叶知秋反手锁门。

刚靠上木门，识海里便响起沙哑的笑：“混沌……终究不属于你……”他踉跄着扑向案几，抓起铜镜——镜中，他眼底的混沌金纹正疯狂游走，连眼白都染成了暗紫。

“噗！”他栽倒在地，掌心却亮起点点金芒。

待血沫擦净，掌心里多了道暗纹，像被火烧过的树皮，歪歪扭扭刻着几个字——“玄冥子·第二容器”。

窗外，玄月爬上檐角。

叶知秋撑着案几站起，指尖抚过掌纹，喉咙里溢出低笑。

那笑混着血沫，却比山风更冷。

玄冥子的残魂还在识海低语，他却盯着掌心的印记，眼底翻涌着三百年前在杂役房扫落叶时的光——

这混沌，他偷了三百年，谁也别想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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