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在天旋地转中撞进一片虚无。

四周没有光，没有声，连呼吸都像被抽干了。

他踉跄两步，掌心突然刺痛——是方才触过净魂莲的地方，此刻正渗出淡金色血珠，在虚空中拉出细长光痕。

“这是混沌试炼。”

沙哑男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像生锈的齿轮碾过耳膜。

叶知秋猛地转身，只看见一团灰雾在眼前凝聚，隐约显出半张枯槁人脸，“唯有真正掌控混沌之力者，方能脱困。”

“谁在说话？”他攥紧染血的袖口，“古渊残念？”

灰雾震了震：“三百年前太初殿覆灭时，老夫留在此处……小友体内的混沌灵根在发烫，莫要浪费机会。”

叶知秋瞳孔微缩。

他早猜到自己无灵根是假象，可此刻掌心灼痛如焚，连经脉都在嗡嗡作响。

他闭目凝神，试着去抓那缕若有若无的混沌气——

“噗！”

喉间突然涌出腥甜。

他踉跄跪地，冷汗浸透后背。

混沌气像活物般乱窜，在他丹田撞出个窟窿。

“急什么？”残念嗤笑，“混沌之力需以命为引……你当三百年前太初殿那些蠢货是怎么死的？”

叶知秋抹了把嘴角血，抬头时眼底已没了慌乱。

他扯下腰间破布，缠住渗血的掌心：“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

沈凝霜的玄铁枪扎进树干时，赤焰的火符正擦着她耳尖炸开。

“往左边！”白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反手甩出三张镜影符，七八个分身同时跃起，将血色密林搅成一片虚影。

沈凝霜借势翻上树杈，玄铁枪尖挑落头顶坠落的火雨。

“两个小娘们倒能撑这么久。”影蚀真人的阴笑从密林中飘来，“不过幽岛塌了，你们的靠山叶杂役……”

“闭嘴！”沈凝霜一枪劈断头顶横生的血藤。

她瞥见白璃正蹲在树后画符，指尖在腐叶上划出火星——那是“困兽阵”的起手式。

“凝霜！”白璃突然大喊。

沈凝霜旋身，正看见赤焰的火爪穿透三个分身，直取她心口。

她横枪格挡，金属交鸣震得虎口发麻，整个人被砸进灌木丛。

“跑！”白璃甩出最后一张符。

镜影符炸成漫天碎光，将两人的身影揉成一片。

沈凝霜抓住白璃手腕，踩着腐叶狂奔。

身后传来影蚀真人的怒喝：“追！别让她们掉进血池！”

血池？

沈凝霜心一沉。

她早闻幽冥岛深处有血池，专养噬灵的血蛭。

可不等她细想，脚下腐土突然塌陷——两人尖叫着坠下，溅起一片猩红水花。

林墨落地时，星盘碎片扎进掌心。

他倒吸冷气，抬头却愣住了。

眼前是座悬浮的石殿，墙壁上刻满他从未见过的符纹，每道纹路都流转着混沌色的光。

“太初殿……”他喃喃，“玄无极说的太初殿，原来残阵在这里。”

他跪坐在地，将星盘碎片按在石砖上。

碎片刚触及地面，整座石殿突然震颤，符纹如活物般游动。

林墨指尖翻飞，跟着纹路推演——这是“混沌阵眼”，三百年前太初殿用来镇压混沌之力的核心。

“咔嚓。”

最中央的符纹突然断裂。

林墨瞳孔骤缩，他分明看见，断裂处涌出一缕灰雾，像蛇一样钻入地底。

下一刻，石殿上方的虚空裂开道缝，漏出一线混沌色的光。

叶知秋再次呕血时，虚空中的灰雾突然消散。

他撑着膝盖抬头，发现混沌虚无里多了道若隐若现的身影。

那身影背对着他，穿着玄色道袍，后颈有片淡金色鳞纹——像极了玄无极自爆前的模样。

“小友。”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叶知秋猛地转头，却只看见自己掌心的血珠，正顺着淡金色光痕，缓缓融入虚空深处。

“混沌灵根……”

低语消散的瞬间，叶知秋感觉有什么东西撞进识海。

他捂着额头蜷缩，却听见更清晰的声音，混着血锈味：“别急着找我……先活过这关。”

虚空中，那道玄色身影的指尖，正轻轻点在叶知秋方才呕血的位置。

玄色身影转过半张脸，后颈淡金鳞纹在虚空中灼亮。

“我是玄无极。”他声音比残念更清冽，“三百年前太初殿覆灭时，我强行融合混沌灵根，却被力量反噬。”

叶知秋抹血的手顿住——玄无极？

那夜为救众人自爆的神秘散修，竟藏着这般隐秘。

“混沌之力需宿主以命饲灵，以魂养道。”玄无极抬手，掌心浮出半枚焦黑玉简，“我封了自身，等一个能驾驭它的人。”

叶知秋盯着玉简，混沌气突然顺着指尖窜入识海，烫得他踉跄：“为何是我？”

“你装怂三百年，连混沌气都骗了。”玄无极笑，“它认的不是天赋，是韧劲儿。”

焦黑玉简没入叶知秋心口，他周身泛起灰金纹路，像被混沌气织成茧。

玄无极的身影开始透明：“记住，混沌不是毁灭……”

话音未落，他已散作星尘，只余最后一句飘进叶知秋识海：“去接你的人。”

识海轰地炸开。

叶知秋看见无数金灰交织的纹路在眼前游走，像活过来的符阵——这是“混沌道图”的雏形。

他指尖轻点，虚空中裂开三道缝隙，分别映出沈凝霜泡在血池的狼狈、白璃被血蛭啃噬的手腕、林墨在太初殿残阵颤抖的指尖。

“凝霜，往左三步！”他对着缝隙大喝。

沈凝霜在血池里抬头，看见虚空中浮着叶知秋的影子，想也不想翻腕刺出玄铁枪——枪尖正挑碎她头顶即将闭合的血蛭网。

“白璃，撕了脚腕的腐叶！”白璃咬着牙扯下缠在脚踝的腐叶，底下果然粘着张引蛭符，被她指尖真火瞬间烧穿。

林墨那边，石殿符纹突然开始倒转。

叶知秋盯着道图里的纹路，喉间溢出血沫却仍在喊：“按离位、震位、坎位的顺序！”林墨浑身一震，星盘碎片在掌心发烫，他跟着虚空中的影子比出指法——断裂的符纹竟开始愈合。

混沌气在叶知秋经脉里横冲直撞，他却笑了。

当年偷学《玄隐步》时，他总嫌步法太轻；此刻混沌气裹着脚步，他竟走出新的轨迹——每一步都踏在空间褶皱里，连影蚀真人布下的“锁灵阵”都锁不住他的气息。

“混沌隐步。”他低喃，身影在虚空中忽明忽暗，再出现时已站在幽冥岛最高处。

沈凝霜和白璃浑身是血地冲上来，白璃颤抖着摸他心口：“你身上这些纹路……”

“稍后再说。”叶知秋盯着前方——浮空祭坛上，净魂莲正泛着幽光，赤焰站在莲旁，影蚀真人手持淬毒短刃，眼里闪着癫狂。

“叶杂役？”影蚀真人眯眼，“你倒是命硬。”

“硬过某些藏头露尾的老鼠。”沈凝霜横枪挡在叶知秋前。

赤焰嗤笑，掌心凝聚的火团却比刚才大了三倍。

空气骤冷。

叶知秋盯着净魂莲，突然瞳孔收缩——那莲花中心，竟浮着半枚和玄无极给的一模一样的焦黑玉简。

“抢莲！”影蚀真人暴喝。

赤焰的火团当先砸来，沈凝霜挥枪去挡，白璃的镜影符同时炸开。

叶知秋却站着没动，混沌隐步在脚下画出金灰纹路，他分明看见——

净魂莲的花瓣在颤抖。

“轰！”

一道混沌雷霆从莲心劈出，直取叶知秋眉心。

他本能抬手去挡，雷霆却穿透掌心，在识海里炸开。

混沌道图瞬间成型，金灰纹路如活物般窜遍全身，他的气息开始疯涨——练气、筑基、金丹、元婴……

赤焰的火团在半空凝住，他瞪大眼睛嘶吼：“他要突破了！”

叶知秋仰头，看见幽冥岛的天空裂开无数缝隙，混沌气如银河倾泻。

沈凝霜和白璃被气浪掀得后退，却都红着眼眶笑了——那道被混沌气包裹的身影，哪里还是当年唯唯诺诺的杂役？

祭坛上，净魂莲的花瓣全部张开，露出最中央的第三枚焦黑玉简。

而叶知秋识海里，混沌道图正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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