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坍塌的余震还在湖面荡开涟漪。

叶知秋抹了把脸上的水，抬头望向那座从湖底升起的黑岛。

山峰如刃，崖壁上“太初”二字被月光镀了层冷银。

“走。”他扯下染血的衣角缠住手背伤口，率先跃上湖边的木筏。

沈凝霜的玄铁剑挑着筏头，林墨的星盘在掌心泛着幽光，白璃指尖夹着三张隐气符——这是他们能想到最快的登岛方式。

木筏刚擦过岛岸的礁石，沈凝霜突然顿住。

她蹲下身，剑尖挑起一团灰黑的布片。

布片下是具泡得发胀的尸体，脖颈处一道焦黑的灼痕，正渗出混着腐臭的血水。

“白璃。”叶知秋声音压得低。

白璃凑过来，瞳孔骤缩。

她指尖轻轻碰了碰尸体腕间的青纹——那是幽冥宗“符咒双修”的标记，只有核心弟子才会在入门时烙下。

“玄无极。”她喉结动了动，“幽冥宗十年前失踪的大弟子，因反对宗主屠村被追杀。”

“他不该死在这里。”白璃退后半步，隐气符在指缝间捏得发皱，“除非……”

“除非有人引他来。”叶知秋接过话头。

他望着尸体颈间的灼痕，那纹路像极了赤焰擅长的火系禁术。

林墨突然低呼。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岛中心的密林中，一截青黑石碑从藤蔓里探出半角，“太初”二字虽残缺，却与林墨星盘上流转的光纹严丝合缝。

“太初殿的星轨图。”林墨指尖抵住星盘中心，铜制指针疯狂旋转，“当年太初殿覆灭时，星盘碎成七块，我这是第三块。”他扯断缠在石碑上的藤蔓，“这里的地脉，和太初殿遗址的地脉……在共鸣。”

叶知秋识海中的金色纹路突然发烫。

古渊残念的低语又响起来：“源点，源点……”他盯着石碑下的裂痕，“净魂莲被潭水卷走时，我识海震了一下。”他看向林墨，“太初殿的混沌源点，是不是在这岛底下？”

林墨的星盘“嗡”地炸开一片金光。

“有可能。”他抹了把额头的汗，“当年太初殿就是为了镇压混沌源点才建的。如果净魂莲是钥匙……”

“先藏好。”白璃突然把隐气符拍在众人后颈。

符纸遇肤即融，一行人瞬间隐入密林的阴影里。

远处传来枯枝断裂的声响，三四个赤焰的部下从树后转出，腰间挂着火鳞袋，掌心跃动着赤红色的火苗。

“火障。”白璃咬牙，“他们要封死这片林子。”

林墨的星盘在掌心转得更快。

他突然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星盘中心，“星陨咒！”

乌云从头顶压下来。

第一声雷炸响时，赤焰部下的火障刚升到半人高。

雷光劈碎火障的瞬间，叶知秋拽着柳月婵往左侧滚，沈凝霜的剑挑飞右边扑来的妖修，白璃的符咒化作锁链缠住中间那人的脚踝。

“走！”叶知秋抹了把脸上的血，林墨的星盘还在引动天雷。

他们穿过被炸出的缺口，密林中的古木在雷火里噼啪作响，身后传来妖修的嘶吼：“追！那女的是镇北将军府的！”

等众人躲进一处石缝，林墨的星盘“咔”地裂开道细纹。

他靠着石壁喘气：“只能撑半柱香。”

白璃掀开石缝的藤蔓往外看。

月光下，岛中央的祭坛轮廓逐渐清晰——那是座由黑玉砌成的台子，四周刻满扭曲的符文。

她刚要收回视线，忽然顿住。

“怎么？”叶知秋压低声音。

白璃没说话。

她望着祭坛方向，那里的空气突然泛起涟漪。

两个身影从涟漪里走出来，一个是丹鼎派的青阳子，另一个……是影蚀真人。

他们站在祭坛前，目光都锁着祭坛中央的凹陷——那形状，正好能放下一株半透明的莲花。

祭坛石台上，青阳子指尖摩挲着半块青玉简，纹路里渗出幽蓝微光。

影蚀真人的黑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枯瘦的手指抠进石缝：“丹鼎派的道貌岸然，也配谈掌控？”

“你可知太初殿为何覆灭？”青阳子突然笑了，“当年他们镇压混沌源点，却不知源点需要活祭——”他抬眼扫过密林方向，“而你们，不过是我寻到活祭的引信。”

影蚀真人瞳孔骤缩。

他正要动手，密林里突然传来石块滚落声。

两人同时转头，却只看见被雷火劈开的焦黑树桩——叶知秋早贴着祭坛石基绕到侧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方才白璃掀藤蔓时，他瞥见祭坛西南角石砖缝隙泛着微光。

此刻他蹲下身，用玄隐步踩过第三块凸石——石砖“咔”地陷下三寸，露出个仅容一人的地洞。

洞里霉味呛鼻。

叶知秋摸出火折子晃了晃，岩壁上的符文突然流动起来，像活物般攀向他的手腕。

他猛地缩手，识海里古渊残念的声音炸响：“退！那是混沌锁灵咒——”

晚了。

符文已经缠上他的脉搏，却在触到皮肤的瞬间突然溃散。

叶知秋愣住——他腕间不知何时多了道淡金纹路，正是混沌灵根觉醒时浮现的印记。

石室越来越深。

当他的脚尖触到实地，火折子的光映出满墙符文，每一道都在朝中央的石台扭曲。

石台上方悬浮着半透明的莲花虚影，花瓣上的水痕正一滴一滴往下落，在地面积成小水潭——和之前净魂莲被卷走时，他识海震动的频率一模一样。

“找到了。”叶知秋低声道。

他刚要凑近，洞外突然传来玄无极的冷笑。

“你们都来了……很好。”

那声音像从地底挤出来的。

叶知秋猛回头，正看见玄无极摇摇晃晃站在洞外，脖颈处的灼痕正在剥落，露出底下完好的皮肤。

他胸口裂开道血口，半块青玉简从中浮起，和青阳子手中的那半块同时震颤，发出蜂鸣。

整座岛开始震动。

祭坛方向传来青阳子的惊喝：“你疯了？！”影蚀真人的尖笑混着石块坠落声：“混沌之力，岂会被你们这些蝼蚁……”

玄无极的瞳孔变成混沌色，他盯着叶知秋的方向，嘴角咧到耳根：“三百年前太初殿的叛徒，三百年后混沌灵根的宿主……”他抬手按在青玉简上，“现在，送你们去该去的地方！”

石室顶部的石块纷纷坠落。

叶知秋扑向石台，却见净魂莲虚影突然凝实，半透明的花瓣变得雪白，花芯里流转着星河般的光。

他刚要抓，玄无极的自爆符咒“轰”地炸开——

“混沌之力，属于混沌本身！”

气浪掀翻叶知秋。

他撞在岩壁上，眼前发黑，只听见“咔嚓”一声，石台下的地脉彻底断裂。

等他勉强爬起来，净魂莲已不知去向，石室顶部的裂缝里漏下月光，照见自己染血的手掌——方才那一瞬间，他分明触到了花瓣的温度。

“叶！”

洞外传来沈凝霜的喊。

叶知秋踉跄着冲出去，正看见白璃被气浪掀飞，撞进祭坛旁的古木；林墨抱着碎裂的星盘，被一道蓝光卷向天空；柳月婵捂着心口，脚下的地面裂开缝隙，正缓缓往下沉。

“抓住我！”叶知秋扑过去拽住柳月婵的手腕。

可他的指尖刚碰到她，四周的空间突然扭曲，像块被揉皱的布。

沈凝霜的玄铁剑“当啷”落地，她的身影被吸进左边的漩涡；白璃的符咒炸成碎片，她和林墨被卷向右边；柳月婵的手从他掌心滑脱，坠入脚下的地缝。

最后一刻，叶知秋看见玄无极的残魂飘在半空，嘴型分明在说：“去……太初殿。”

地动山摇中，整座幽岛突然沉入湖底。

月光重新洒在平静的湖面，只余几片焦黑的碎布漂在水上——那是玄无极方才“尸体”上的衣料。

而在无人可见的湖底，净魂莲正静静沉向最深处。

花瓣上，一滴血珠缓缓坠落，渗入淤泥里某个刻着“太初”二字的石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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