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外的沙粒还黏在叶知秋衣摆上。

他抱着柳月婵的手被冷汗浸透，却不敢松半分——那道裂在天穹的黑紫色缝隙，正像活物般吞吐着雾气，将月光绞成碎银。

“刀鞘别磨了。”叶知秋侧头，沈凝霜的佩刀已出鞘三寸，刀身映着裂隙泛冷光，“我知道。”她咬着牙，刀尖直指苍穹，“这不是雷劫劈的，是有人拿大法力硬撕开的。”

林墨突然踉跄两步，掌心符咒烧出焦黑纹路：“三百年前无尘说封了混沌……可这裂缝里的气，比玄剑门祖师还老！”白璃攥着罗盘的手直抖，指针疯转着扎进裂隙方向，“测不出方位！像是……另一个世界的门。”

叶知秋喉结动了动。

他识海里的玉髓核心烫得灼人，仿佛有根无形的线，正从裂隙那头穿过来，轻轻勾住他的魂。

柳月婵在他怀里动了动，后颈混沌印记跟着发烫，两人体温交叠，竟比玉髓更灼。

“那是混沌始祖破界图。”

清冽剑鸣撕裂风声。

楚惊鸿从半空掠下，玄色衣袂翻卷如鸦，手中长剑“铮”地插入地面——剑身震颤不止，剑脊刻的星纹正朝着裂隙方向发亮。

他甩给叶知秋一块青铜残片，边缘还沾着古殿的土：“我在遗迹最深处找到的。壁画里，混沌始祖就是从这样的裂缝里爬出来，把三千小世界踩成碎渣。”

残片上的铭文被风沙磨得模糊，叶知秋指尖拂过，突然有金芒从纹路里窜出来——“唯有混沌之道，方可御之”。

他瞳孔骤缩，抬头时正撞进裂隙深处那抹金色瞳孔。

这次更近了，像团烧红的炭，要把他的魂魄烙出个洞。

“好天真的小辈。”

阴恻恻的笑声从裂隙下方传来。

影蚀真人浮在半空，周身魔气凝成黑雾，脸上的疤痕泛着诡异的紫——之前被叶知秋打断的胳膊竟重新长了出来，骨茬处还滴着黑血，“以为混沌之力是封印？那是钥匙！”他狂笑着抛出血色法器，那是个刻满咒文的青铜环，“三百年前无尘用它锁了混沌主宰，现在该用它请回来了！”

青铜环撞上裂隙的瞬间，黑紫色雾气突然沸腾。

裂隙边缘渗出金红相间的液体，像巨兽的涎水，滴在地上便烧出焦黑的坑。

叶知秋怀里的柳月婵突然闷哼，后颈印记烫得他手背发红，“痛……”她无意识地攥住他衣襟，“像有东西在啃我骨头。”

“那是混沌主宰在试你的魂。”影蚀真人的指甲刺进青铜环，魔气如活蛇般涌进去，“这小娘子是混沌意志容器，你当无尘为什么拼了命要夺她？等主宰降世，第一个要吃的就是她的魂——”他突然暴喝，“而你，叶杂役！”他盯着叶知秋识海方向，“你那混沌灵根，正好给主宰当引魂灯！”

沈凝霜的刀彻底出鞘。

刀光裹着罡风劈向影蚀真人，却被黑雾轻易弹开。

楚惊鸿的剑也追了上去，剑鸣声里混着古殿的钟响，“混沌主宰若降世，这方天地会被碾成齑粉！你疯了？”

“疯？”影蚀真人仰天长笑，黑雾里伸出无数骨手，抓向裂隙，“这方天地早该碎了！仙门高高在上，凡人如蝼蚁，连我这样的魔道都要被压在泥里！”他的脸扭曲成青灰色，“等主宰来了，谁强谁活，多公平！”

裂隙突然发出轰鸣。

黑紫色雾气里伸出根半透明的触须，足有百丈长，所过之处空气炸裂。

触须尖端扫过叶知秋时顿了顿，竟顺着柳月婵后颈的印记缠了上去——柳月婵痛得晕过去，额角渗出金血。

叶知秋感觉有把刀在剜他的魂。

他望着怀里人苍白的脸，又抬头看那道几乎要撕裂整个天空的裂隙，识海里的玉髓核心突然“咔”地裂开条缝。

金雾从裂缝里涌出来，顺着他的经脉窜向指尖——那是三百年偷学的功法，攒下的丹渣，用命换的机缘，此刻全在他血管里烧。

影蚀真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盯着叶知秋指尖的金芒，瞳孔剧烈收缩：“你……你竟把混沌灵根养到了这地步？”

触须缠得更紧了。

柳月婵的金血滴在叶知秋手背上，烫得他几乎握不住她。

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又抬头望向裂隙深处的金色瞳孔——那里有更古老的意志在翻涌，像要把他整个人生吞活剥。

“想拿她当钥匙？”叶知秋开口时，声音里裹着金芒震动的嗡鸣，“先过我这关。”

他抱着柳月婵的手紧了紧。

识海玉髓的裂缝里，涌出更汹涌的金雾。

那金雾顺着他的指尖窜向天空，在裂隙下方凝成半透明的屏障——屏障刚成型，便与触须撞出刺目的火花。

影蚀真人的青铜环“啪”地碎成齑粉。

他惊恐地后退，却撞进楚惊鸿的剑网里。

沈凝霜的刀光紧随其后，砍断了他两根骨手。

但叶知秋没看这些。

他盯着那道勉强撑住裂隙的金芒屏障，感受着识海玉髓在疯狂崩解——这屏障撑不了多久。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柳月婵，又抬头望向裂隙深处的金色瞳孔。

风卷着沙粒打在他脸上。

他听见自己说：“来啊。”声音轻得像句誓言，“我叶知秋，接招。”

叶知秋掌心金芒开始发颤。

屏障上的裂痕像蛛网般蔓延，他咬碎舌尖，血腥味窜进喉咙：“林墨！地脉封印！”

林墨抹了把脸上的血，怀里符咒“唰”地撒出七张，黄纸贴着地面游走，在裂隙正下方盘成八卦——那是他偷抄玄剑门镇山经时记下的阵眼。

“白璃！防御符阵！”

白璃扯断发绳，青丝缠上罗盘，指尖在盘心刻出血线：“借月！”月光突然凝成银链，顺着她手势在众人头顶织成光网，网纹里跳动着“急急如律令”的朱砂小字。

“沈凝霜、楚惊鸿！”叶知秋踢开脚边碎石，“缠住影蚀！”

沈凝霜的刀在半空划出半轮银月，刀风卷着楚惊鸿的剑鸣直劈过去。

影蚀真人刚要结印，左肩已被剑刃挑开道血口，疼得他嘶吼着甩出三团魔火——被沈凝霜一刀劈成灰烬。

“走！”叶知秋抱着柳月婵的手松了松，把她塞进白璃怀里。

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风，直接撞向裂隙最亮处。

剧痛从头顶窜到脚尖。

他像被扔进碎冰里，每寸皮肤都在割裂。

等视线恢复，入目是扭曲的虚空——黑紫色雾气翻涌如潮，远处一座千丈石像顶天立地，石纹里还凝着未干的血锈。

“混沌始祖……”叶知秋喉咙发紧。

石像的眉眼与楚惊鸿给他的残片铭文完全吻合，额间刻着与柳月婵后颈相同的印记。

“三千年了……”

沙哑的声音震得虚空摇晃。

石像双眼突然迸出红光，两道光柱直贯叶知秋胸口。

他踉跄后退，却被无形力场按在原地——那光像活物，顺着他的七窍往识海里钻，竟与他体内混沌灵根产生共鸣。

“你……是钥匙。”

红光更盛。

叶知秋感觉有双手在拽他的魂魄，连识海玉髓都在发烫融化。

他咬着牙掐诀，金芒从指尖窜出缠向石像，却像泥牛入海，连涟漪都没激起。

“不……”他闷哼着跪下去，额头抵在虚空中。

三百年装怂的画面在眼前闪过：被陈浩然踹翻的水桶，周文远假慈悲递来的残丹，秦雨薇推他进妖兽谷时的冷笑……这些记忆突然凝成一把刀，“我不是谁的钥匙！”

他暴喝一声，混沌灵根彻底爆发。

金雾裹着他的魂魄冲出体外，与石像红光撞在一起——这次，红光竟退了三寸。

“有点意思。”石像的声音多了丝兴味，“但不够。”

无形力场骤然收紧。

叶知秋感觉骨头在咔咔作响，眼前开始发黑。

就在他要昏过去的刹那，背后传来熟悉的体温——

“别怕，我在。”

柳月婵的声音像根银针，扎破了混沌的迷雾。

叶知秋转头，正看见她站在裂隙边缘，发丝被乱流吹得狂舞，手中握着块金光流转的碎片——那是无尘祖师当年封印混沌时，塞进她魂魄里的密钥。

“月婵！”他想喊，却被力场呛得咳出血。

柳月婵指尖的碎片突然发烫。

她咬着唇，对着虚空迈出半步——裂隙边缘的防御光网“轰”地炸开，白璃的惊呼被乱流撕碎。

叶知秋瞳孔骤缩。

他看着她被乱流卷得踉跄，却仍举着碎片朝自己跑来，发间那支他送的木簪在金光里若隐若现。

石像的红光突然暴涨。

叶知秋被拽得离石像更近了，却在最后一刻，看清柳月婵眼中的坚定——

她举着碎片，冲进了虚空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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