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喉结动了动，强压心头翻涌的震惊，低喝一声：“月婵，醒醒！”

柳月婵眼尾金芒骤然暴涨，原本清透的眼底翻涌着浑浊金光。

她轻轻一笑，声音却带着几分陌生的沙哑：“你还记得我吗？叶知秋……我是无尘，也是这混沌之力的最初宿主。”

“小心！”

急促的断喝从身后传来。

白璃与林墨撞开拐角的石屑冲过来，林墨手腕翻飞结出三道符印，在叶知秋身周布下淡蓝色光罩；白璃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提前备好的黄符上，“分魂符”腾起青烟，绕着柳月婵盘旋。

“是意识附体。”林墨额角渗汗，盯着柳月婵眉心若隐若现的黑纹，“无尘残魂借她的混沌体质侵入识海，再拖半刻，这具身子就彻底成容器了。”

白璃的分魂符突然炸成碎片。

柳月婵抬手轻挥，一道金光撞碎林墨的光罩。

叶知秋被气浪掀得撞在石壁上，喉间腥甜——这不是柳月婵的力道，是道祖级的混沌之力在作祟。

“退开。”叶知秋抹去嘴角血渍，掌心玉髓核心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肉。

他盯着柳月婵空洞的眼，突然咬破食指，在眉心画出混沌印记。

识海深处传来撕裂般的痛，却有一股热流顺着经脉涌向指尖——那是他三百年偷学、积累、沉淀的混沌之力，此刻终于在生死关头彻底苏醒。

“意识之桥，开。”

话音未落，叶知秋周身腾起金色光雾。

白璃与林墨只觉眼前一花，他的身影已与柳月婵重叠，三人的意识被同时拽入一片浩瀚星河。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无数星子在流转。

正中央立着一道穿古袍的身影，面容模糊如蒙着雾，却自带让人心悸的压迫感——正是无尘的本尊残念。

柳月婵的意识体缩在角落，像被揉皱的纸人。

她指尖泛着微光，正徒劳地拽着缠在识海上的黑链。

无尘残念的虚影则盘坐在半空，黑链另一端正没入他掌心。

“三百年前我被天道反噬，混沌之力散入天地。”无尘的声音像两块顽石相击，“有意思，你竟能靠杂役房的废丹渣、藏经阁的残卷，把混沌灵根养到这地步。”

叶知秋的意识体向前一步，周身金雾凝成实质。

他能清晰感知到，柳月婵的识海正在崩溃边缘——每一条黑链抽动，她的意识就淡一分。

“放了她。”他声音平稳，“混沌之力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无尘残念突然笑了。

他抬手一拽黑链，柳月婵的意识体发出细弱的呜咽。

叶知秋瞳孔骤缩，正要冲过去，却见无尘残念的虚影突然凝实几分，面容上的雾开始消散——是一张与他有七分相似的脸。

“你以为你能——”

“轰！”

识海深处传来轰鸣。

叶知秋的意识体被震得踉跄，玉髓核心在识海最深处炸开刺目金光。

他借着这股力道抓住黑链，混沌之力顺着指尖灌入，黑链瞬间冒出青烟。

无尘残念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的虚影开始变淡，却在消散前低低说了句：“你以为你能掌控混沌之力……”

星河突然剧烈震荡。

叶知秋感觉有双无形的手在拽他的意识，白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快退！分魂符撑不住了！”

他最后看了眼蜷缩的柳月婵，咬着牙将混沌之力全部注入黑链。

黑链断裂的瞬间，柳月婵的意识体发出清越的鸣响，周身泛起与他玉髓核心同频的金光。

“咳——”

现实中，叶知秋喷出一口黑血。

柳月婵的身子晃了晃，眼尾金芒骤然收敛，软倒在他怀里。

白璃冲过来探她的脉搏，脸色稍缓：“意识回来了，但损耗严重。”

林墨盯着地上那半片玉简，突然倒抽冷气：“看碑！”

众人抬头。

原本爬满裂痕的古碑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完整的碑文：“混沌锁灵，以魂为契；一主一仆，同生同灭……”

叶知秋抱着柳月婵的手微微发颤。

他低头看向她苍白的脸，又摸了摸自己掌心的玉髓核心——方才在意识空间，无尘残念消散前那半张与他相似的脸，此刻正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里。

归墟深处的风突然变了方向，裹着腐草味灌进衣领。

叶知秋抬头望向头顶的裂缝，月光依旧明亮，却不知何时笼上了一层暗红。

无尘残魂的冷笑穿透意识海，震得星河都在摇晃：“掌控？你不过是我的容器。三百年前我封了混沌，三百年后，它该认主了。”他指尖黑链暴涨三寸，柳月婵的意识体突然迸出血光。

叶知秋的意识体被震得跪伏在地。

识海深处，三百年前的画面如潮水倒灌——

杂役房霉味混着馊饭香，他蹲在角落舔食弟子们倒掉的洗丹水，喉管被药渣刮得生疼；藏经阁积灰里，他蜷在梁上抄录残卷，守阁老头的咳嗽声近在咫尺；陈浩然的皮靴踹在腰眼，他咬碎舌尖装晕，却在对方转身时用玄隐步勾住对方袍角；周文远塞来的偷丹布袋里，他早藏了半片染血的宗门账册……

“够了！”叶知秋吼出声，意识体周身金雾骤燃。

玉髓核心在识海最深处炸成金焰，那些被他藏在记忆最底层的痛——被妖兽抓裂的后背、被冷言啐在脸上的唾沫、跪在雪地里扫落叶冻僵的手指——全部化作滚烫的力量，顺着经脉冲进混沌印记。

“引灵阵，启！”他咬碎牙，意识海与现实的屏障突然裂开细缝。

现实中，沈凝霜正攥着柳月婵的手腕输送真气。

突然有金光顺着她掌心窜入，她瞳孔一缩，大喝：“白璃！林墨！按阵眼！”白璃立刻咬破十根手指，血珠精准滴在归墟地面的朱砂纹路；林墨扯断腰间符袋，成百张黄符“唰”地钉入四周石壁——正是叶知秋三天前以“打扫归墟”为由，偷偷让林墨布下的引灵阵。

意识空间里，无尘残魂的虚影突然扭曲。

叶知秋抓住机会，金雾凝成锁链反缠上黑链：“我叶知秋的路，从来不是谁的继承！”混沌之力如火山喷发，顺着金链倒灌进无尘残魂体内——那是他三百年偷学的功法、攒下的丹渣、用命换的机缘，此刻全化作最锋利的刃。

“不可能……”无尘残魂的面容彻底崩解，“你不过是个杂役……”

“杂役？”叶知秋意识体暴起，金焰裹着他的拳头狠狠砸进对方核心，“杂役也能把道祖踩在脚下！”

黑链“咔嚓”断裂。

柳月婵的意识体突然绽放与叶知秋同频的金光，两人的识海在金焰中交融。

无尘残魂的最后一声嘶吼被彻底碾碎，化作星尘消散在星河尽头。

“噗——”现实中，叶知秋又吐了口黑血。

怀中人突然动了动，睫毛颤得像蝴蝶。

他低头，正撞进一双湿漉漉的眼。

“我……我还活着吗？”柳月婵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指尖颤抖着摸他的脸，“刚才……有个好凶的人……”

叶知秋喉结动了动，把涌到眼眶的热意咽回去，哑着声：“活着。”他把她抱得更紧，掌心贴着她后颈的混沌印记——那里的温度，和他识海的玉髓核心一模一样。

归墟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刺目。

叶知秋抱着柳月婵走出裂缝，沈凝霜等人紧随其后。

刚抬头，众人脚步齐齐顿住——

天穹之上，原本的夜幕被撕开一道巨大的裂隙。

黑紫色的雾气从裂隙中翻涌而出，像头蛰伏万古的凶兽正缓缓睁眼。

沈凝霜手按刀柄，刀鞘与石壁摩擦出刺耳鸣响。

她盯着那道裂隙，声音沉得像铁：“这……比归墟更邪门。”

白璃攥紧符咒的手在抖：“是……混沌裂隙？”

林墨盯着裂隙里翻涌的雾气，突然倒抽冷气：“无尘说他封了混沌……可这裂隙，比三千年更老。”

叶知秋抱着柳月婵的手紧了紧。

他望着那道裂隙，识海的玉髓核心突然发烫——某种比无尘更古老、更强大的存在，正在裂隙另一端，隔着虚空与他对视。

晚风卷起归墟的残沙，迷了众人的眼。

当他们再抬头时，裂隙深处隐约浮现出一只金色瞳孔，像块烧红的烙铁，烙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

沈凝霜的刀“铮”地出鞘三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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