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黎看着苏晚晴，看着她那双温柔得好似能滴出水来的眼睛，看着她手里那碗散发着诡异气息的“药”。

屋内的气氛，已经不是凝固，而是好比被抽成了真空。

陆千山已经闭上了眼，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他的徒弟阿武，则像一头护主的猛虎，死死地盯着高黎，只要他敢对师父有任何不利，便会立刻扑上来拼命。

苏晚晴的嘴角，依旧挂着那抹完美的，无懈可击的微笑。

她在等。

等高黎做出那个她已经预设好结局的选择。

高黎忽然笑了。

他伸出手，接过了那碗药。

苏晚晴的眼底深处，那抹紫色的数据流，几不可查地波动了一下。

成了。

无论高黎怎么选，他都输定了。

然而，高黎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在场所有人的思维，瞬间当机。

他没有喝。

也没有递给陆千山。

他只是伸出食指，在那碗碧绿中泛着诡异紫光的药汁里，轻轻蘸了一下。

然后，他转身，走到了那尊已经有了“活气”的木龙面前。

他要做什么？

没人能看懂。

就连苏晚晴那好比超级计算机般的大脑，也无法推演出高黎接下来的行为逻辑。

高黎伸出那根蘸着药汁的手指，悬停在了木龙那双已经“睁开”的眼睛上空。

他没有点下去。

而是以指为笔，以那诡异的药汁为墨，在木龙的眉心祖窍之处，凌空画下了一道符。

一道比之前那个“清心镇魂符”要复杂百倍，玄奥千倍的符文。

那符文，不是平面的。

而是立体的。

它好比一个由无数能量节点构成的，微缩的星系，在他的指尖缓缓成型。

而驱动这个符文的能量，正是来自那碗药汁里，那个女人留下的，充满了毁灭和扭曲意志的，恶毒力量。

以毒攻毒？

不。

这是在用敌人的刀，雕刻自己的神。

“敕！”

高黎一声轻喝，将指尖那枚已经成型的，闪烁着妖异紫光的立体符文，轻轻按进了木龙的眉心。

嗡！

整个正屋，都被一股无形的，磅礴浩瀚的气场所笼罩。

那尊木龙，不再是“活”了。

而是“醒”了。

它好比一头被禁锢在朽木中沉睡了千年的真龙，在这一刻，被彻底唤醒了神魂。

一股苍茫、古老、威严到极致的龙威，从木雕身上轰然爆发，席卷了整个院子。

阿武“噗通”一声，直接被这股龙威压得跪倒在地，浑身颤抖，连头都抬不起来。

苏晚晴那完美的微笑，第一次，出现了僵硬。她身形微晃，要不是扶住了门框，恐怕也会当场出丑。

而原本已经心如死灰，坐在凳子上的陆千山，更是浑身剧震。

他感觉自己和那尊木龙之间，建立起了一种血脉相连的，玄之又玄的联系。

他耗尽一生心血注入木雕的精气神，在这一刻，好比江河倒灌，以一种更加精纯，更加磅礴的方式，疯狂地倒灌回他的体内。

他那已经油尽灯枯的身体，好比久旱逢甘霖的土地，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那股烧灼他五内，让他生不如死的“三昧真火”，在这股清凉而又充满生命力的能量冲刷下，瞬间熄灭。

陆千山猛地睁开眼。

他那双原本浑浊黯淡的眼睛，此刻变得清亮无比，甚至比他年轻时还要有神。

他那张枯槁的脸上，重新泛起了健康的红润。

他站起身，只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

病，好了。

不仅好了，他还感觉自己好像年轻了二十岁。

他看着高黎，那张脸上，已经不是震惊，而是彻底的，五体投地般的，狂热崇拜。

“扑通！”

这位被誉为“国之瑰宝”的匠神，没有丝毫犹豫，对着高黎，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陆千山，叩谢高先生，再造之恩！”

他行的是最古老，最隆重的三跪九叩大礼。

高黎坦然受之。

他转过身，看着那张脸上笑容已经完全凝固的苏晚晴。

“药，是好药。”他将那碗还剩下大半的药汁，递还给她，“可惜，用错了地方。”

苏晚晴僵硬地接过那碗药，她的大脑，第一次出现了数据溢出的混乱。

她输了。

输得莫名其妙，输得一败涂地。

高黎没有再理会她。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陆千山，平静地说道：“起来吧。交易，该完成了。”

“先生稍等！”

陆千山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冲进了后院的祖师堂。

片刻之后，他双手捧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恭恭敬敬地，走了出来。

盒子打开。

一股精纯到极致的，充满了雷霆和生命气息的能量，瞬间弥漫开来。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块巴掌大小，通体紫金，上面还缠绕着丝丝电光的木块。

千年雷击木的木心。

“先生，此物，请您收下。”陆千山的声音都在发颤，“从今往后，我匠心一脉，愿奉先生为主。只要先生一句话，我这条老命，我这满屋子的手艺，就全都是您的！”

高黎点了点头，收下了木心。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就向院外走去。

苏晚晴看着他的背影，那双温柔的眸子里，第一次，涌起了真正冰冷的杀意。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动。

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杀不了他。

高黎走出胡同，拉开了那辆红色法拉利的车门。

苏青影正一脸焦急地等在车里，看到他安然无恙地出来，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搞定了？”

“开车。”高黎将那个装着木心的盒子放在副驾，“去陈青山给我的地址。”

法拉利发出一声咆哮，在京城傍晚的车流中，好比一道红色的闪电。

半个小时后，西郊，那座被陈家力量彻底封锁的军事基地。

高黎刚下车，陈青山就带着人迎了上来。

他的手里，也捧着一个由特殊合金打造的冷藏箱。

“高先生，您要的深海寒铁，弄到了。”陈青山擦了擦额头的汗，为了这块拳头大小的金属，他几乎动用了陈家半个世纪积攒下来的所有人情。

“炉子呢？”

“在下面，请跟我来。”

一行人走进那部可以直通地底三百米的军用电梯。

电梯门打开。

一座通体由暗金色航天合金打造，充满了古朴和科幻美感的巨大丹炉，静静地矗立在地下空间的中央。

“开始吧。”

高黎将深海寒铁和雷击木心，投入丹炉之中。

他没有用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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