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0章  09.1069：『无信之地』

    在波拉贝瑞亚人居住区那饱经风霜的外墙上，稀疏地悬挂著几面尽可能完好的、曾经属于瓦迪斯瓦夫王族的布制家族旗帜——那是一面红白双拼的旗帜，旗帜的中央，是一只形态瘦长、头戴王冠的白色双头鹰。

    这显然是波拉贝瑞亚自由民们一种无声的、自发的、已经褪色的怀念。

    然而，只要越过这道低矮的外墙，看向那道更加高耸、更具压迫感的内墙，景象便截然不同。

    一幅幅更大、更壮阔的蓝白双拼旌旗从高处垂下，旗帜中心那只金色的、展翅欲飞、头戴帝冠的双头鹰，以极度磅礴的气势和鲜亮的色彩对比度，彻底碾压了波拉贝瑞亚人那点残存的怀念之情。

    这些旗帜，用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展示姿态，向所有进入内城的人高傲地宣布——这里如今是辛提拉的殖民地，只有辛提拉的首府旗帜，才有资格在这片土地的上空高高悬挂。

    就在这新旧两面旗帜之下，圣德鲁苏斯修会那漫长的朝圣队伍，正如同喧嚣的河流般，穿过两道象征著征服与被征服的城墙，向著沃尔沙尔的核心区域缓缓前行。

    游行队伍的规模异常盛大。卡利西斯星区的枢机大主教，派遣了他最信任的代表——主教，扬·胡斯。

    此人来头不小。他是卡利西斯星区那位著名的审判官，瑞克·胡斯的亲弟弟。

    与他那位以极端的灵能者猎杀手段和血腥清洗而闻名、被誉为「巫术猎人」的兄长不同，扬·胡斯主教更喜欢通过言语和教义，来对世人进行信仰上的感化。

    大革命爆发时，他还不过是一个小教区的司铎。

    但和希罗尼穆斯·多罗洛索相似，他凭借著对人们的朴素爱护与在动乱中的救死扶伤，还有他那巧舌如簧的说辞与一套基于『圣杯』神学的布道，迅速收获了一大批忠诚的支持者，并最终取代了一位被平民推上断头台斩首的主教之位。

    身为主教，他的品阶在教阶序列中比蒙席稍低一等，但在人类帝国的庞大官僚体系中，依旧是贵不可言的圣品，是万里挑一的虔信者。

    当然，在人类帝国，这无非分为两种情况——要么是对黄金王座上的人类之主足够虔诚，要么，就是作为潜藏的邪教徒对的邪神足够虔诚。

    霍雷肖想起了，在不久前的军务会议上，内政部的代表确实彻底激怒了枢机大主教的喉舌，希罗尼穆斯·多罗洛索蒙席。

    那位蒙席也曾明确表示，他会回去向枢机大主教「原封不动」地传达内政部的「亲切建议」。

    现在看来，国教的行动速度，比霍雷肖想像的要快得多。

    或许，这也与他们之前在新闻中高调提到、要组建「圣战军」的事情有关。

    霍雷肖绝不相信，国教高层会为一个非圣人的圣徒遇刺，就大动干戈地组建圣战军。

    除非，他们有著更深层次、更明确的行动目标或考量。

    这很可能是一枚『烟雾弹』，时势造就的最佳障眼法，以掩盖圣德鲁苏斯修会真实的考量。

    而这考量，或许就是针对波拉贝瑞亚这种距离星区枢机主教近在咫尺，但却又掌控力不足的星球。

    「夫人，我们不会让大规模饥荒在波拉贝瑞亚发生的。」

    霍雷肖从座位上站起身，他那高大的身影在不大的围栏小院投下了令人安心的阴影。

    他先是对波卡齐夫人做出了承诺，随后转过身，对雅德维加说：「雅德维加，我们去看看国教的布道朝圣团。」

    「请您多保重，波卡齐夫人。」雅德维加的眼中也重新燃起了斗志，「我们不会让任何人，在这片宝贵的土地上胡作非为的。」她旋即在桌上留下远超餐费的钱款，与泪眼婆娑的妇人又寒暄了几句后，便示意护卫队跟随霍雷肖出发。

    沃尔沙尔的内城区，是整个首府最繁华的区域。

    这里不仅坐拥著戒备森严的总督府邸，更拥有著眼前这座大教堂等诸多宏伟得令人窒息的建筑。

    听雅德维加说，他们此刻脚下踩的，不是泥土。

    而是那艘最早来到这颗星球的泰拉殖民废船，在坠毁后被切割、重铸的钢铁骨架结构。

    整座城市，就如同在远古巨人的骨血之上，蓬勃生长出的参天巨树，壮丽而恢弘。

    据说，在这片城区最顶端的骑士王廷遗址上，能看见波拉贝瑞亚最壮阔的风景——目光足以眺越上万公里，直至南方的海岸线。

    游行队伍的最终目的地，是沃尔沙尔的「屠龙圣骑士」大教堂。

    这座教堂，在旧日承载了瓦迪斯瓦夫王族历代的加冕与册封大典，它曾接待过来自神圣泰拉的内政部大使、来自火星的机械修会铸造将军，甚至，还接待过那位传奇的「太阳领主」马卡里乌斯本人。

    这位伟大的实权战帅曾在此地集结兵马，并寻求诸多帝国骑士家族对那场伟大远征的支持。而后，他便启程前往旋卫线上的重要仓储世界，密涅瓦。

    传说，在这座教堂的地下，便是瓦迪斯瓦夫王族的家族陵墓。

    陵墓中，埋藏著数不清的财富，与王族最宝贵的遗产。

    但时至今日，也没有人能保证这传言的真实性，哪怕是身为最后继承人的雅德维加，也不知道那片禁忌的地下到底是什么。

    正因为这个传说的存在，这里在殖民化之后，便被辛提拉的殖民贵族们牢牢把控。

    可即便如此，这三十五年来，也从未有过哪个贵族因为发现了瓦迪斯瓦夫王族的遗产，而一夜暴富的传闻。

    这无疑为那片陵墓之中的秘密又蒙上了一层更加神秘的面纱。

    久而久之，那些承包了这座历史建筑的贵族们，为了弥补自己未能找到宝藏的「损失」，便想出了新的敛财之道。

    明明是神圣的宗教场所，却被贵族们用商业契约所接管，任何来这里进行圣秩圣事之人，都必须为此支付高昂的费用。

    这里，彻底变成了一个要花钱才能进入的、毫无信仰可言、可悲的「旅游景区」，甚至挂著的噱头，还是波拉贝瑞亚骑士宣誓之所的名头，诓骗朝圣者与缅怀历史的波拉贝瑞亚人乖乖掏出金币。

    也难怪希罗尼穆斯·多罗洛索蒙席会在那种级别的军务会议上，毫不体面地抨击波拉贝瑞亚的贵族与教士『毫无信仰可言』。

    霍雷肖带著他的卫队和雅德维加，在瓦莉娜等人的护卫下，挤过了外围那些狂热而虔诚的人群。

    教堂的巨大门扉前，此刻正爆发著激烈的争吵与抗议。

    一群身穿华丽制服，衣饰甚至比主教扬·胡斯那身主教袍还要光彩夺目、胸前佩戴著承包贵族徽记的私兵们，正手持插著刺刀的雷射步枪，冷漠地拦在教堂门口，要求圣德鲁苏斯的主教扬·胡斯，为他即将在教堂内举行的圣秩圣事，支付高昂的「场地承包费」。

    朝圣的人群对这样冒犯的举动一片哗然，狂热者们痛斥辛提拉贵族被金钱蒙蔽了眼睛和良心的丧尽天良。

    扬·胡斯主教站在私兵和阻拦的贵族面前，虽然身形单薄瘦削，但仍无悲无喜地注视著他们的眼睛，那锐利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他们的灵魂之火。

    霍雷肖注视著这名年轻但地位颇高的主教，好奇他准备如何处理这样的刁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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