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稽查

    次日清晨，天光微熹，近百条形态各异的巨龙，聚集在「中庭」。

    虽然这里正式挂的牌是「中部政务中心」，但巨龙们依然按照对龙庭的称谓习惯，将之称为「中庭」。

    行政架构的革新，与政令通道的搭建终于初显成效，昨天半夜下达的紧急通知，今晨便促成了如此规模的集结。

    对于睡眠时间普遍偏长的巨龙而言，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召唤并响应，实属不易。

    紫堇带领著这支庞大的巨龙队伍，很快飞抵了邻近的红宝石基地。

    基地的中央广场上，苏冥和鲍尔斯，已经集合了大约两百名末骨狂械亡灵法师，正在宣讲任务细则。

    「好了。」苏冥拍了拍手，指令道，「两人一组，每组跟随一条巨龙，出发！

    」

    亡灵法师们迅速升空，与巨龙完成配对组合。随即，这支混合队伍排成宽阔的扇形阵列，朝著红宝石基地与龙峡港之间的广袤区域飞去。

    按照任务计划，他们将展开稽查，目标便是那批非法流入的地精军火。

    这次的行动存在两个难点。

    其一，当前红宝石基地与天青石水电站工地，生产和建设工作如火如茶。每天从巨龙山谷各处汇集而来的物资，对这个世界而言，规模堪称海量。

    包括但不限于食物，各类植物或矿物原料，以及建筑材料。在途运输的牲畜车辆，数量从不低于万辆。

    这还是苏冥的电动运输车，已部分替代传统运力的情形下。

    其二，则是稽查本身。尽管知晓「违禁品」的包装特征，但这群地精完全可以进行替换。况且，单个箱子重量为3吨，并不意味著里面每件武器的实际重量也是3吨—将它们拆散后混入普通货物中分散藏匿，不是什么难事。

    苏冥与紫董商定的对策是，对这片区域所有道路上行驶的车辆，以及仓储设施内的货物，进行彻底的拉网式大检查，不放过每一辆车，每一处房屋。这方法固然费力，却不失为一个有效手段。

    所幸，他们如今所能动员能力，已经足以支撑起如此规模的行动了。

    这些事，最麻烦的倒不是稽查本身，而是过程中的组织和调度，以及对被检查区域和车辆进行标记。为此，后方有数十名工作人员也投入工作，借助三架在高空提供通讯中继的彩虹无人机，全力指挥和协调著前方每一个团队的动向。

    如此一上午下来，推进倒是很顺利，但并没有找到目标物。

    不过，其他成果可谓斐然。

    除了少量「轻度」的违禁物资，最被大量查获的，是没有税收单的进口「走私」商品。这些货物在港口，一如既往地绕过了海关，却没想到栽在了龙族领地上从未有过的稽查上。

    因为此类违规行为的数量之多，远超预期，紫堇不得不调整处罚尺度，仅要求违规者补缴所欠税费，并附加一倍罚款了事。

    这种不将「违法者」烧成灰烬的处理方式，让许多巨龙颇有怨言，个别还开始搞起了小动作。

    「他们只是经济犯罪！」紫堇挥舞法杖，狠狠地在一只蓝龙脑袋上敲打，发出邦邦的声响，「你不能因此，就把他们踩成骨折！」

    「我————我只是搜查时不小心踩到的。」蓝龙缩了缩脖子，试图辩解。

    「撒谎！」紫堇毫不留情地戳穿，然后邦的又敲了一下，「你如果真的是不小心」，他们就该变成一滩肉泥，而不是仅仅骨折那么简单！」

    「————我下次会注意的。」蓝龙立刻「认错」。

    这种「失误」，在他看来简直太好弥补了！

    「踩死一个，罚款10金币！」紫堇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念头，冷声补充道。

    蓝龙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了下去，小声嘟囔，「我这不是想给犯罪者深刻教训，免得再有下次嘛————」

    「大家不要觉得，能靠这种方式，一劳永逸地杜绝违法。」紫堇打开通讯频道，声音清晰地传遍所有执行者，「真正要遏制这些，需要我们巨龙自身提升执法水准，进行细致的长期监督，才能扭转风气！」

    「感觉紫堇简直像，在带一群巨大的宝宝啊。」鲍尔斯忍不住对苏冥感叹。

    「已经很不错了。」苏冥道，目光扫过那些虽然有所不甘，但依然在认真执行命令的庞大身影，「这些巨龙，比我们最初预想的，要听劝得多。」

    这与刻板印象大相迳庭。这些巨龙，无论年长年幼，骨子里似乎并无多少顽固的成分。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们经历了太多一觉醒来，就发现那些「小人」的变化已然天翻地覆的冲击，更不用说末骨狂械，最近带来的近乎疯狂的剧变。

    他们一个月更新的话题量，超过以往百年。

    在这样日新月异的洪流面前，他们实在没有顽固的资本。反正，你们说啥就是啥吧！

    下午时分，一组巨龙发现一群人类和地精，正鬼鬼祟祟地将大批货物拉到河边浸泡，然后将表面晾于，意图增加交货时的重量牟利。

    发现此等行径的巨龙勃然大怒，龙翼猛烈扇动，将那群人全部掀飞落水。最终被救上岸时，已有四人因溺水而亡。

    「四个————还好。」苏冥望著无人机画面上的尸体，真心觉得非常不错了。

    也许今晚可以给这群稽查队员们，奖励点肉食，以示表彰。  

    ****

    地精博土泥，站在河岸不远处，冷眼看著河中的这一幕。

    这群贪婪的同族，平日里靠著各种小聪明和钻营，肆无忌惮惯了，对巨龙会展开稽查，没有任何防备。

    按照原定计划，博土泥在此地与这支商队会合，接收一部分物资。

    商队本身并未携带任何违禁品，只是普通的食物和基础物资，作为行动组的补给。

    只是万万没想到，在等待博土泥一行抵达的这段时间，这些「勤快」的同胞竟也不愿浪费分秒，打起了掺水增重的主意。

    虽然他们掺的是给人类和巨龙的货。

    总之，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意味著这个计划泡汤了！

    不过，对于行动组而言，缺少这点补给，不是什么无法克服的难题。

    一个浑身湿漉漉、动作利落的地精悄然返回博土泥身侧，压低了声音，「确认都溺毙了！」

    这支商队的正副首领，知晓一小部分内情，是一个隐患。好在混乱的场面提供了绝佳的掩护，博土泥派出手下，将他们灭口。

    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不再看那一片狼藉的河岸，转身挥手，带著自己的小队继续朝预定的位置前进。

    四天前，那批武器顺利在龙峡港入境。出于安全考虑，负责操控的技术人员，由博土泥带领，从巨龙山谷边境另一处通道入境，最终将在伏击地点汇合。

    运输组那边，对本次任务的机密所知甚少，仅仅是执行物流环节。但博土泥亲自率领的这一队，包括他自己在内，都是经过严格筛选、意志坚定的职业军人。

    外界只道地精狡诈，却常忽略地精骨子里的务实，以及强烈的族群凝聚力。

    这些巨龙邻居，依仗著个体强大的力量，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直欺压著他们。

    直到地精们在炼金术上建立起战略优势后，才终结这些。

    灰岭地精王国从未松懈，他们通过不对等的贸易，秘密的经济渗透乃至走私等手段，源源不断地榨取著巨龙山谷的各类珍贵原料产出，竭力将巨龙的经济，维持在低迷且原始的水准，从而确保灰岭的战略优势得以维系。

    直到力量上的差距，堆积到足以打破壁障的那一天到来！

    因此，倘若巨龙也开始形成高度集权的国家机器，并系统地发展制造业与各项技术————那么地精们完全可以预见，等待著他们的，将会是怎样可怕的结局！

    正因如此，这次斩首行动，无论如何都必须成功！

    ****

    随著稽查行动的继续，征收的税费与罚款总额，已攀升至四万金币。意外之财虽然丰厚，但本次行动的目标那批违禁军火，却始终查无踪迹。

    紫堇乘著法杖，在高空巡视而过。西沉的日轮将天际染成一片暖金，暮色如稀释的墨汁般，在天际洇染开来。

    她瞥了一眼时间，已是五点半，便干脆下达了收队的指令。

    「情报若是能再早一点发现就好了。」紫堇接通了苏冥的通讯，「整整三天时间，足够那帮地精们，将货物藏匿到非常大的范围内了。」

    「明天白天我们再继续推进吧。」苏冥的声音传来，「我们如此大张旗鼓的稽查，肯定已经极大地压缩了他们的活动空间。」

    紫堇思考了片刻，「我先回一趟中庭，抽调十几条黑龙，让他们今晚进行巡逻，防备敌人连夜转移！」

    异界的夜间照明代价高昂，加上大部分道路的条件很差，所以一般不会有车辆在夜间运输。因此，倘若发现有运输活动，那几乎百分之百可以断定存在问题。

    黑龙不需要太费力，就能在夜色中隐匿，是执行这个任务的最佳龙种。

    「这个方案可以。」苏冥道。

    各条稽查线上的巨龙，纷纷开始返回。其中大部分在将同组的亡灵法师，送回红宝石基地后，便迫不及待地四散而去，寻找食物或是上网咖去了。

    只有少数巨龙，跟随著紫堇的方向，一同振翅飞往中庭。

    一只鳞片泛著梦幻紫罗兰光泽的仙女龙，调整飞行轨迹，贴近了紫堇。

    「弥塞拉？」紫堇微微侧首。

    其实清晨，在巨龙队列中集结时，紫堇就已经瞥见了弥塞拉的身影。但一整天事务繁杂，接连不断，她根本抽不出时间打招呼。

    弥塞拉扇动著半透明的蝶翼，飞到紫堇身侧，微微俯身示意。紫堇会意，收起法杖，落在弥塞拉温热的背脊上。

    「我只是来挣点钱的。」仙女龙的声音，在巨龙中算得上「清脆」了，「你们推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我想买个指甲剪，给紫苏修修她的爪子。」

    这趟公务不是义务劳动，参与者都有薪酬，这也是巨龙们积极性高涨的一个重要原因。

    「弥塞拉。」紫堇有些叹息，她伸出手，摩挲著这位巨龙母亲颈部柔软的鳞片，「你当年————要是也能这样照顾我就好了。」她顿了顿，轻声道，「我都嫉妒紫苏了。」

    「我带了些你以前喜欢的零食。」弥塞拉转移了话题。

    「紫堇草？」紫堇挑眉。

    「不，是人类也能吃的坚果。」弥塞拉立刻道，「我不至于连这点常识都搞错。」

    「这还差不多。」紫堇嘴角弯起一丝浅笑，「对了，小紫苏呢？」

    「丢给她爸爸带了。」弥塞拉回答道，「风信子这段时间，在你们那个水电站」工地上干活，他那身鳞片都快被晒成蓝色了。」

    紫堇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弟弟原本如宝石般剔透的鳞片，被太阳烤得色泽加深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紫堇！」通讯器里响起红龙长老红耀，洪亮如钟的声音，「我这边发现一群地精，我带队下去看看！」

    紫堇循声抬头望去，只见前方稍远处的空中，红耀那标志性的、如同燃烧火焰般的身影正悬停著。他身边还跟著几只精力旺盛的年轻巨龙，互相喷吐著细小的、无害的龙息打闹嬉戏。

    真不知道这些家伙忙碌了一整天，是怎么还能保持如此旺盛精力的。

    「收到了，小心一些。」紫堇立即回应。

    「稍后的会议，我可能要晚点才能到。」红耀补充道。他收拢双翼，领著那两只年轻的同伴，一个利落的俯冲，便向右侧下方的昏暗林地降去。

    今天带队执行稽查任务的长老共有四位。稍后在中庭，会有一个简短的收班会议，总结今日的进展和发现。

    「知道了，」紫堇对著通讯器答道，「我会让大家边吃晚饭边等你回来。」

    「嘿！可得把我的那份烤肉留好！」红耀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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