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兽从船舱里出来，看着晨光和海风中靠得很近的两人，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

    两人回头看她。

    “打扰到两位了？”独角兽道，“通讯塔在嘟嘟嘟地响哦，来自联合会的请求。”

    “谢谢，我去接收。”紫堇转身，走向通讯塔。

    绮罗迈着四蹄一溜小跑过来，“苏冥，我早上没太吃饱，方便给我再做一些吗？那个糯米馅饼和米粒酸汤我很喜欢！”

    “那是豆皮和米酒！”

    苏冥回到工作间，然后煮了整整一盆米酒给绮罗。冰箱里的存货全用光了，还好这家伙很快就要离开，不然白三角号的食物储备可经不起这么霍霍。

    至于豆皮自然是没做的，他用电饼铛热了些烙饼，独角兽也不挑，拿起盆使劲炫。

    【是联合会的联络，我们去作战室讨论吧。】紫堇接收完通讯，传讯苏冥。

    【好。】

    苏冥解下围裙，来到作战室。他锁上门，“联合会是问我们的位置吗？”

    “嗯，理由是商议下次补给船会合的地点。”紫堇回答，“补给品是不是真有问题已经不重要了，碧海汤谷号带着巨龙开始蹲我们了。”

    “潜航器的计划要马上展开了。”苏冥道。

    紫堇抬手，静音结界笼罩了作战室。

    “我先给你说说巨龙与我之间的纠葛。”女孩道，“四十四年前我在菱岛遭遇袭击，濒死之际被迫转换成骨龙。以往骨龙诞生，都是亡灵法师盗取巨龙遗骸，骨龙的操控权在亡灵法师手里。”

    “听说过这种事。”苏冥回答，“通常龙族都会把亡灵法师扬成碎渣，骨龙则带回龙墓安葬。”

    “对，但我的特殊就在于我是自主转换的，拥有自由意志，这就导致了龙族——”

    “稍等下，你的灵魂是怎么承载的？”苏冥打断道。

    实体类的亡灵生物是无法保存灵魂，必须搭配相应的命匣作为容器。

    或者把灵魂部分转换成灵类亡灵，比如苗欣就是分为骷髅和怨灵，但紫堇显然不是上述情况。身为一名快速进步着的亡灵法师，苏冥已经很清楚这些了。

    这两类方法，都存在巨大的副作用。

    “我的人类血脉被阿蒂亚分离出来，由她孕育成长为人类婴儿，算是一个特殊的命匣。”紫堇解释道，“这个就是艾丽莎形态的由来。”

    苏冥惊讶地张大了嘴，“难怪你说自己是人类——你们这个魔法世界，生命这么好操控吗！”

    “恰恰相反，非常非常地麻烦，并且代价极其巨大，我是唯一的案例！”紫堇叹了一口气，“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秘密，请务必守口如瓶。首先我的母亲阿蒂亚，你应该已有所解。”

    “恩，称号碎光剑圣，成名已久的圣阶战职者，是你们这个世界的战力天花板。”

    单论战职特性，施法者是公认综合实力最强的职业，战士类一直处于弱势。但是到了圣阶，平平无奇的他们就成了一切战职的爸爸，在单挑上无人能敌！

    “她手里的逐光之剑，其实是神眷权杖的剑形态「不屈之刃」——我用权杖，只是因为还没有领悟适合我的形态。”

    “呃，神眷有很多吗？”苏冥有些疑惑。

    “不，就一个。神眷只会选择最被认可的那一位，更换持有者是常态。一年以前祂放弃阿蒂亚，选择了现任教皇奥古斯都，前段时间又换成我。”紫堇回忆了下，“说起来，我被通缉以后就没有跟母亲阿蒂亚联系过了，还没打听这中间的细节。”

    “所以阿蒂亚阁下是使用了神眷的力量，让人与巨龙的混血诞生，又在你重伤垂死的时候分离并孕育艾丽莎？”苏冥问。

    紫堇摇摇头，“不是这么简单，技术方面是赛巴斯蒂安主导的，还有霍德尔大师。生命炼金是禁忌，这件事连西沃都不知道。可别传出去，会影响赛巴斯蒂安和霍德尔身后名声的。”

    赛巴斯蒂安，西大陆最伟大的医科学者，称号白鹇，十几年前寿终辞世。

    霍德尔，炼金学者，称号铜鸬鹚，也就是贝安琪的老师，一年前的意外事故中去世。没想到他也涉足人体炼金学，这个算是一个灰色地带，在学术界褒贬不一。

    “呃……那你怎么告诉我这些。”苏冥有些意外。

    “你现在实质上是我的医生，你对我的照顾我并不是感受不到。”紫堇双手交握，微微用力，“好吧，我应该坦白一些事。比如，我不是喝不下果汁，只是很抵触你给我安排食谱。”

    “我做的事让你讨厌了？”苏冥很震惊，这个他真没想到。

    “不是，没有讨厌！这些事让我感觉像西沃照顾幼年的我——我不是说我讨厌西沃。”紫堇不知道怎么表达这种感受，停顿了下来。

    苏冥没有插话。

    紫堇稍稍平静了下，“这些年我一直独来独往，没这么密切地和与人相处生活过。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苏冥很认真地想了想，“我并没有觉得你怪异或者孤僻。”不过他还是没理解对方的感受，只能猜测道，“是不是这样的生活，让你很多地方不习惯？”

    “习惯？”女孩想了想，“比如你给我做的东西明明更好吃，但是我见到生土豆还是会啃一个？”

    “紫堇！”苏冥生气了，“我说过不许再吃生食的！”

    女孩吐了吐舌头，“对不起！”

    “总之，我不是正常诞生的生命，拥有亡灵和人类的双体也是机缘巧合。”紫堇赶紧转回话题，“龙族最终容许了这种情况，至今为止我还是龙族的一员。”

    “巨龙的族群认同这么宽泛啊！”苏冥感慨。

    “巨龙文化珍视所有个体。”紫堇解释。作为一个数量稀少、繁育力低下的族群，如果没有相应的文化支撑，早就被历史淘汰。

    “那这个追杀又是怎么回事？”苏冥就不明白了。

    “我的第一形态是仙女龙，拥有风水火土四系的亲和级天赋。转换成骨龙以后，我补足了暗系力量。后来艾丽莎形态成长起来，我又掌握了光系——所以我就这么成为了，六翼魔法龙。”

    “六翼，是什么概念？”

    紫堇耸耸肩，“我遇到一些问题，仙女龙的元素亲和天赋没有融合，暗系也相对薄弱。但如果补全并掌握的话，大概在圣阶也能算是强者的。”

    苏冥倒抽一口凉气，“全系圣阶施法者？”

    超绝级施法能力，再搭配上战场定义领域『自然节律』——难怪她选择这条道路！

    “嗯哼。”紫堇的声音里带着点难以掩饰的得意，“龙族强者为王，这么下去我就会成为下一任龙王！”

    想想一只骨龙成为龙王，那画面太美，难怪龙族满世界找她！

    亡灵再怎样也非自然造物，作为特殊情况下诞生的成员也就罢了。但如果作为一族的王，必定会引发很多成员的不满和异见。诸如高贵的金龙和优雅的银龙，是绝对不会认的。

    由此导致龙族内部分裂。这对个体数量稀少的龙族来说，是巨大危机。

    “龙王葛择烈已经很老了，随时会衰弱下去。所以龙族很急，这就是我们现在面临的情形。”

    “明白了。”苏冥点点头，“我会把这些纳入战术考量。”

    “辛苦你了，联合会那边怎么回应？”

    “随便回个会合地点，过几天再发个通讯说船坏了，去不了。我需要时间准备潜航器。”

    “不能这么随意回复，凯莎琳是能通过细枝末节推断很多内容的。”紫堇警告道，“哪怕明知道我们在撒谎，她也能获取信息。”

    “不巧，我最擅长对付这种智者。”苏冥露出笑容，他伸手捏出一颗圆圆的骨珠，然后把珠子丢到沙盘上。

    骨珠来回滚动，最后停在一个岛附近。

    “好了，就回复这个地址。她喜欢谋算，就让她跟骨头珠子斗智斗勇！”

——

    苏冥把视野切换到地球，开始检索无人潜航器相关。

    似乎有不少工厂做这个，海水养殖、科研、水下摄影什么的都会用到。

    他跟苗欣很快选中了一个厂家。

    【时间比较紧，得尽快。】苏冥道。

    【那我夜晚赶过去，明天早上跟工厂洽谈下单。】苗欣道。

    【当面洽谈能行吗？】苏冥不免担心。虽然这段时间苗欣的装扮技术进步极大，但在正常的光线中和人近距离面对，恐怕还不够。

    【你那个脉冲晕眩术我没练出来。】苗欣说起另一件事，【我也不知道哪里练歪了，搞得一点攻击力都没有，完全没致晕效果。】

    【那——】

    【结果误打误撞，变得能干扰思维。】苗欣得意道，【被影响的人，会不自觉回避我。】

    【回避？】苏冥没理解。

    【就是潜意识少看我，不关注我。】苗欣道。

    这是引发潜在意识的防御机制了么，苏冥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你一定是这方面的天才。】

    【怨灵力量的天才？这听起来可不像夸人。】

    【你姑且当是。】

——

    晚上，白三角号抵达了蚯蚓岛，顺利接触到了补给。

    这次除了炮弹、五十吨炼金炸药和三百吨各类素材、稀有矿石，苏冥一口气补给了一吨食物。僵尸数量多的好处开始体现，货物快速地向船上搬运着。

    这次补充了两吨石油相关的衍生物。异界石油产业过于零星，应用范围狭窄，这种体量的采购对商会而言都有了难度。

    他收集的石油相关信息有了回馈，在娜迦族领地有自然溢出地面的原油。这个消息让苏冥精神为之一振，这代表了低成本、大量获取的可能。

    娜迦族跟外界几乎没有贸易往来，要搭上线、实现采购，需要过程。但这仅仅是第一步，后续的原油分馏、精炼生产线的建立才是真正的麻烦。做到了这些，才能实现油料的供应。

    不然，依靠他耗费大量魔力进行分子重构，辛苦转化出的那百十克燃料，连一只杯子都装不满，更不用说驱动任何机械设备了。

    万物召唤在组合化合物上的效率，并不能随着熟练而无限提高，苏冥也逐渐理解了自己万物召唤的本质——分子重构的能量由魔力提供。通过重组方式召唤来的燃料，能提供的燃烧值等同于他消耗的魔力。

    这种得不偿失的做法，远不如直接让他用魔力干活，起码这个过程没损失。

    燃料问题不解决，内燃机技术就永远无法解锁。而内燃机是关键的技术基石，现阶段任何对动力要求高一些的设备他都无法使用，更别提航空器这种对动力稳定性、持续性和单位重量能效的要求，达到苛刻地步的东西。

    不过做些预备是无妨，苏冥将原油的采购事项委托给紫堇的碧眼商会。后续的精炼设备等事项，放入待办清单。

    一些零散物品被单独用一只大木箱锁着。僵尸将其搬上船，独角兽施展对应的解锁术式，打开了集装木箱。

    “栗鸮小姐，你要的法阵材料。”绮罗从箱子里提出一个大包，虽然人形态的她小小只的，但是力气非常大。

    “补充这么多？最近都没什么消耗啊。”苏冥问她。

    “这不是拿到了耶希亚的尸体嘛。”紫堇解释道，“我准备做个恐怖骸骨出来。”

    劫荡之钟既然拿矮人王的尸体做，紫堇就打算用耶希亚的尸体做，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圣阶素材。”绮罗语气有些酸，“真阔气。”

    苏冥看了一眼沉默干活的黑白两只骷髅，没有说话。

    她从箱子里掏出一个大包，“苏冥先生，你的炼金医疗道具。”

    苏冥接过，手里猛然一沉。治疗师的东西有备无患，学习些异界的内容也是好的。

    绮罗从箱子里陆陆续续捞出了十几个被撕掉标签的罐子，“奶粉，这么多？”

    “做食物吃，有什么问题？”苏冥道。

    “但是你这个——算了。”

    最后是一个小包裹，绮罗整个人几乎掉进箱子里才捞出来，“让我看看，鱼肝油和儿童成长钙片，草莓味的。”

    苏冥一把捞过，“我的，我有睡前吃这些的习惯。”

    鱼肝油是原本想着紫堇不喝果汁，也不怎么爱吃蔬菜，给她补充点维生素的。至于钙，长身高时就不可能不缺。

    紫堇一把揪住苏冥的胳膊，【儿童，成长，钙片？】

    【贝安琪提供的药品清单里只有这一种。】苏冥解释，绝口不承认这是自己特地做的选择。

    【为什么买给我？别扯什么你自己吃，你不吃草莓！】紫堇质问。

    与之相反的是，草莓是她喜欢的口味。

    苏冥心念急转，学者明显很反感被人当孩童看待，即便是面对西沃，【一直以来很受你照顾。】他缓缓道，【我希望能有所回报！】

    这个回答让紫堇很意外，【我照顾你？】

    【很多啊，传授我这个世界的知识，教导我如何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战斗和生存。】苏冥回答，【我觉得关心应该是相互的，所以——】

    紫堇抛了抛手里的药瓶，这个理由倒是可以接受，【行吧，我就不计较你选择儿童口味的事了。】

    过关！苏冥松了口气。

    绮罗两只手肘八字形搁在箱子上，撑着脸，一直脸色古怪地看着两人。

    “你怎么了？”苏冥问道。

    “聊完了？那我们继续清点。”她起身，嘴里嘟囔，“真不明白钙片的口味有什么好争执的。”

    紫堇全身一僵，缓慢地转过头来，“你能听到我跟苏冥的传讯？”

    “咦，你们是在用风讯术吗？”绮罗惊讶道，“唉呀不好意思，我都没发现！”她晃晃脑袋，“风是我的朋友，在我身边传私讯，和直接说话没区别的！”

    终末骨杖变大复原，紫堇伸手将其握住，“我还没跟独角**手过，绮罗小姐，介意切磋下么！”

    绮罗眨巴着大眼睛，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我只是个植物培育师，不是战职者呀！”

    “那我们比肉搏吧，你用本体，我不用魔法。”紫堇露出和善地微笑。

    绮罗想了想，这样倒也不是不行，她怎么都不可能吃亏，“好呀！”

    苏冥叹气，走到紫堇身后，果不其然女孩靠着他软倒。下一刻，巨大的骨龙从甲板下冲了出来，在月光下展开双翼。

    “小独角，我们好好切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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