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被苏冥打量，紫堇表情终于还是没绷住。

    “苏冥，虽然我确实在犹豫一些事情，但是你也不用这样一直盯着我看吧？”

    “啊，抱歉。”苏冥收起目光，“不过什么事你光说出来就需要考虑这么久？”他奇怪地问道。

    “因为这个方案能解决问题，但是难度大到不可实现。”紫堇轻叹一声，“而且这里夹杂着我的私心……我在想有没有其他解决方案，这样就不用考虑这条极其危险的路。”

    “先说出来吧，我们一起判断。”

    紫堇拿出一个小册子，递给苏冥，“这是我在劫荡之钟真理教的资料里找到的。”

    苏冥打开，是关于光明神殿圣山神威狱的档案。

    神威狱就是光明神殿的监狱，用于囚禁罪犯或者异端。圣山神威狱是其中最大的监狱，位于大陆北端的苦寒之地，被认为是神净化最恶毒的异端罪人的所在。

    小册子里夹了一张纸，上面是五十七位在押亡灵法师的名单。

    从备注上看，这些人并没有触犯除了“身为亡灵法师”之外的罪行。所以他们只是被光明神殿关押了起来，处以劳作刑罚，期限为无限。

    再后面是一些模糊的行动策划，隐隐看出是要劫狱。

    “劫荡之钟盯上了这群法师？”

    “这群亡灵法师战斗力并不强大，但都是厉害的学者。如果被有心人招揽，特别是利用他们被世界通缉和监禁的不甘和怨恨，所产生的作用会是非常恐怖的。”

    “你是说，劫荡之钟会继续制造类似丧尸海怪这样的事？”

    亡灵的禁忌领域不止是丧尸，还有瘟疫和鬼魂。这两者如果再现，必然是生灵涂炭级别的灾难。

    甚至不排除是一些没见过的新花样。

    “或许吧。不过劫荡之钟想做什么我不管，这是国家和大势力领导们需要操心的事情。”紫堇抽回纸张，“我在意的是，名单上多数都是我认识的人，我在思考有没有可能利用这次的机会营救他们。如果能成，其中大部分人肯定会愿意加入，帮助我们建造位面法阵。”

    苏冥展开了世界地图。

    圣山神威狱在北大陆中央，被大片山脉夹裹。如果从星辰帝国出发，横穿寒山王国，倒是有平原和高原可以走。如果从其它方向靠近，道路就曲折且漫长了。

    但就算途经星辰帝国，路上的行程都得以月计算。这显然不是可以简单突袭的地方！

    “路途可真遥远，你确定我们有办法抵达？”

    “我跟你两人是没有问题的。”紫堇道，“我从耶希亚的船上缴获了几套禁法斗篷——就是当初耶希亚穿在身上压制亡灵波动的那个。”

    苏冥回忆了一下，当初耶希亚就是利用斗篷遮掩了自身的魔法波动，躲藏在五牙号上，这才有了后来的遭遇战。

    “我们可以扮做普通的旅人，跟随商队前往。”紫堇继续道，“普通施法者是发现不了我们的。”

    “那我们岂不是要丢下白骨堡垒？你的骨龙形态也得丢下吧——斗篷可罩不住它！”

    “是需要分开。艾丽莎形态单独活动的话，魔力储备会一直下降，实力最终跌落剩两成。”

    “不止少掉八成这么简单。”苏冥否定道，“我跟你只身前往，代表着抛弃现有的全部设备和物资。不光是失去现有武器装备，没有了素材，我们也无法在旅途中接受来自地球的技术支援。”

    “所以我才考虑利用劫荡之钟真理教来开路，完成营救。”学者道，“那样我们就不用直面神威狱的防守力量。”

    “OK，退一万步讲，圣山神威狱疏于防范，让劫荡之钟得手，我们也成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截走这群人——接下来怎么带五十七名囚犯离开？”他开始列举问题，“禁法斗篷才几个，营救这群人后肯定会被追踪。他们毕竟是囚犯，还被强迫劳作，身体状况绝不会好。”

    “是。哪怕这些人状态正常，数千公里的寒冷的高原和雪山，也不是轻易可以穿过的。”紫堇补充，“我们无法带他们一同离开。”

    “你清楚嘛，所以？”

    “所以我才犹豫那么久，要不要向你说这件事啊。”紫堇微微有些生气。

    “不，我询问是想了解，你很想救这些朋友吗？”苏冥问道。

    “算不上朋友，学术交流的伙伴而已。”紫堇揉了揉脸，“放心，我不至于为了不可能的事情把自己搭上，还拖你下水。只是我实在想不到别的渠道来获得人手——这群学者是难得派得上用场，又能为我们所用的存在。”

    苏冥注意到一个问题，“参与位面传送阵的人才很难找吗？”

    “是非常难找！”学者语气稍稍激动，“这是学术界最尖端的课题，能参与的人在整个世界都是凤毛麟角！弱一点的学者在这种级别的研究面前如同白痴，根本派不上用场！”

    “我明白了。”苏冥伸手虚压，示意她冷静些，“我理解你了，这确实是进退两难的选择。”

    “哪有什么进退两难。”紫堇没好气道，“没有进的可能好吧，只有无可奈何。”

    苏冥却摇摇头，“横跨山川和冰原，前往圣山神威狱，然后带一群人离开，并不是绝对没有办法。”他已经有朦胧的构想。“这个神威狱的防守，什么概念？”

    紫堇看着苏冥好一会，想问什么，但最终没有问，而是选择回答问题，“那是光明神殿最大的监狱，防御阵法密密麻麻。主教遍地走，大主教是几个还是一群就纯看运气。”

    这种程度的力量，无法直接对抗，但苏冥想到一件事。

    “西沃不是说光明神殿境况很糟糕吗，你给他们带来了教义级危机。”苏冥道，“不如我们问问绮罗，了解一下神殿最新的情况？”

    紫堇想了想表示赞同，“也对，这应该是能利用的点。”

    ****

    第二天一早，两人向绮罗询问光明神殿的事情。

    “唔，我前几天还在追《神殿魅影》！”绮罗兴致盎然，眼里闪过一丝亢奋，“吟游诗人的歌谣已经更新到教皇的私生女进入神殿，与艾丽莎、凯莎琳等人作对！”

    “登场了一个新角色而已，你这么兴奋干嘛？”苏冥不解。

    绮罗笑得非常神秘，“有三人在福音天父面前play的场景哦，配套的同人绘本已经出来了！”

    “我们想问的不是这方面，你也可以不用讲这么详细。”紫堇捂脸叹气。

    “福音天父？”苏冥听到一个不知道的词语，立刻询问。

    “是一座拥有器灵的炼金神像，可以诠释教义，传播布道。”身为前圣女的紫堇回答道，“那可是光明教会的招牌。神殿自立教开始，耗费几百年光阴制造调教出来的。一直被教廷奉为至高圣物，是神圣不可亵渎的象征！”

    “哦？”苏冥立刻起了兴致，转向独角兽，“这个绘本在哪可以买到？”

    紫堇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已经买不到，绝版了。”绮罗遗憾地告诉苏冥，“前天的消息，凯莎琳即将嫁给星辰帝国的皇帝夏里科·法比里奥，现在可没人再敢卖她的本子。”

    “这怎么可能！”紫堇吃了一惊，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他们，怎么可以！”

    “两人结婚没问题的吧？”苏冥奇怪道，“夏里科王的皇后克洛伊病故好些年了，而且他就是凯莎琳私生女，伊瑟的父亲吧？”

    某种意义上讲，这应该算是修成正果了才对。

    “不，不是——算了，这里面有我不能说的事情。”紫堇摆摆手，“那凯莎琳应该辞去监察庭神官长的职务了吧，算是个好消息，少了一个难缠的对手。”

    光明神殿对婚嫁没有太多禁忌，但立教千年来，严格遵循所谓的“教不涉政”原则，神职人员的伴侣不允许担任其他任何政权中的职务。如果神职人员要和他国政界人物结婚，有一方必须辞职。

    作为星辰帝王的夏里科自是不可能，那辞职的只能是凯莎琳了。

    “她确实不再是神官长，不过成为了盛夏岛的执事官。”绮罗道，不出所料地看到了紫堇愕然的表情。

    光明教会，号称只控制辉煌圣城，不涉足世俗。但实际上它以产业之名，占据了远超普通国家的疆域。诸如辉煌圣城所在的整个萨尔茨地区，以及西大陆东海岸的许多岛屿，都是它的“产业”范围。

    光明教会是西大陆除星辰帝国外，最强大的势力。

    盛夏岛面积600平方公里，位置在赤道线附近，离西大陆海岸1000公里，是非常理想的补给点和远洋跳板。星辰帝国眼馋已久，历史上也多次为此与光明神殿发生过争端。

    将凯莎琳任命为盛夏岛最高管理执事官，并嫁给夏里科王，这实质就是稍事遮掩的打包赠送。

    “这帮神棍，无耻！”紫堇难得地破口大骂出来。

    通讯塔亮起，是矮人商会的联络请求。绮罗汇报了贝安琪的状况，并接收了一份加急的情报。

    “咦，正好也是关于这个的。星辰帝国官方宣布，认可光明神殿为圣教，并宣布了一系列支持和合作事项。”绮罗读出让人震惊的消息。

    “两边，都很舍得本钱啊！”贝安琪的声音传来。三人回头，看到机械师少女一身睡裙，扶着舱门慢慢地走了进来。

    “你醒了。”苏冥打量了一下，发现她状态还不错，“想吃东西吗？我煮了粥。”

    “麻烦你了。”贝安琪走到桌子旁坐下，额头还有些薄汗，绮罗递给她一块手巾。

    苏冥让白骷髅盛了一碗粥过来。

    “感觉怎样？”绮罗问她。

    “比想象的好。”贝安琪拿起勺子，开始喝粥，里面放了撕成细丝的瑶柱，很是香甜。

    “姐姐，接下来是怎么安排的？”贝安琪边吃，边开口问道。

    “今晚一起去蚯蚓岛提货，然后带白三角号去褐金岛买煤，我们俩在那里下船。”绮罗回答道，“我已经通知了一艘小货船去那接我们。”

    贝安琪点点头。

    “姐姐，消息确凿吗？光明神殿赠送盛夏岛给星辰帝国的事。”她又问。

    “确凿的，现在举世哗然。”绮罗回答。

    光明神殿彻底舍弃脸皮，让渡盛夏岛的实质管理权，换取星辰帝国的援手。政客从来不存在下限这种东西。

    “其实我一直在想光明神殿要怎么解除这次的教义危机。”贝安琪端起碗，将粥喝光，“但我没想到他们这么干脆。”她向骷髅递出空碗，“麻烦再来一碗。艾丽莎姐姐、苏冥，你们可真厉害，光明神殿引导全世界通缉你们，是他们最错误的决定！”

    “你也有份的吧！”苏冥道，“白三角号海战中表现出色，断绝了他们简单解决问题的希望。”

    “我那点份，锦上添花都算不上。”贝安琪接回重新盛满的碗，继续喝粥。

    紫堇已经平静下来。她拿过绮罗手里的情报，细看一遍，“光明神殿现在借助星辰帝国的造势，弹压内部，推行修正教义，再涂抹掉已经发生的事情——中规中矩的做法，大概率是能扛过这次危机了。接下来就等热度消退，岁月史书，改写掉这段过程。”

    “舆论武器在他们手里，历史的书写权也在他们的手上，这些并不意外。”苏冥道。

    “光明神殿如果解决完这头，该来找白三角号的麻烦了。”贝安琪再次解决掉一碗粥，“我们应该远离西大洋一段时间。”

    她突然开始揉眉心，显然脑袋疼起来，精神力的损伤开始发作。

    “你还是回房间躺着休息吧。”苏冥提议。

    贝安琪没有硬撑，起身走向房间。

    “我给你治疗。”绮罗迈开小短腿，跑到她的身后，突然变回本体。独角兽脑袋从少女双腿间穿过，将贝安琪顶起，然后脖子一扬，少女就被甩在了她的背上。

    贝安琪惊叫着，一手抱住独角兽的脖子，一手按住被掀飞的睡裙，试图遮挡露出的大腿，“姐姐！我已经长大了，别像小时候那样！”

    两姐妹打闹着远去。

    苏冥轻咳几声，假装一直在看手里的情报。

    紫堇瞟了他一眼，“你拿倒了。”

    苏冥镇定自若，“没拿倒啊。”

    紫堇白了他一眼。

    “刚才情绪有点失控。”紫堇叹了口气，重新回到之前的话题，“我以为在光明神殿的事情上，可以有机会的。”

    这段时间苏冥的活跃和优异表现，让她绝境逢生，更是见到了实现想法的希望。但没想到这些政客只是一场利益交换，一切又要重来。

    “你果然是真想搞垮掉光明教会！”

    “看到这种场面，怎么能忍住。”紫堇老实承认，“是我把事情看太简单，有点想当然了。”

    一个庞大的老牌组织，拥有的资源和容错，不是简单可以处理掉的。

    用游戏类比，就是敌人的血条不是一般的厚。苏冥对一点点去消磨血量没有丝毫兴趣，他思考起新的战略战术。

    “就是有些可惜。”他同样叹气道，“我们这么辛苦，便宜都给夏里科王给占了。”

    “倒也不尽然。”紫堇语气悠悠，“夏里科这人，可是很八面玲珑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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