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清晨六点多，菜市场的铁门刚打开不久。

摊主们正忙着搬货、摆架子，姜远寒一身利落的深蓝工作服，站在合作社那一片统一摊位前，一边清点菜品，一边跟黄超交代：“明天市里的那批芹菜要早些到，食堂我已经打过招呼，你和我叔人一到，就得赶紧卸货、理货，耽误不得。”

“哎，放心！”

黄超笑呵呵地应着：“最近生意越来越红火，别说咱们合作社的老几位，就连市场西头那帮散摊的也都眼红了。”

姜远寒没吭声，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不远处新搭起来的破木头摊位。

那摊位搭得简陋，连遮雨布都没挂，几个破塑料筐里歪歪扭扭堆着些土豆和包菜，没码齐，也没水打底，边角都蔫了。

但最惹眼的是，那后头站着的人，徐秀芬和黄美琴。

两人一早来了，摆的位置刻意靠近她家的摊头，像是生怕别人看不到她们一样。

徐秀芬头上还扎了条老早年时兴的头巾，一手叉腰一手摇蒲扇，嘴上叼着根牙签，眼睛直勾勾盯着姜远寒这边。

跟以前那个矜贵的富太太完全是两个人。

黄美琴更是嗓门高，一边摆菜一边大声吆喝：“新鲜土豆，便宜白菜啦，农场直接拉来的，刚出地头，跟冷库里冻过不一样啊！”

一口一个新鲜、地头，全都冲着姜远寒来的。

姜远寒没理，只是继续记账，把一摞采购记录单装进文件夹里。

可边上跟她一起干活的王大姐却皱起了眉：“远寒，那俩人什么意思啊？你这边干得好，她们也想来掺一脚？她们知道咱这是跟厂里签了合同、走正规渠道的吗？”

“她们知道，”姜远寒淡淡开口，“但她们以为自己能插一脚进来。”

她现在过得好好的，生意也一天比一天好，更何况她这头要顾生意，另一头还在准备她的剧本，忙得抽不开身，连佳佳约她去逛街都没空了，哪里有闲心管别人。

黄超皱着眉：“咱们讲的是稳定供货、统一结算、质量管控，徐秀芬她一个外头的泼妇，还有黄美琴那张臭嘴，进了市场就乱价、乱秤，那还得了？”

姜远寒看向那边，目光冷了几分：“厂里的人我都通知过了，供菜渠道只认我们一家，任何个体摊位不得擅自入内，更不能往食堂拉货，她们要卖随她们，但别想着踩着我的摊子上位。”

话音刚落，那边黄美琴像是听到了什么，嗓子拉得更高了：“我们这可不是那边一块钱两斤的高价菜，今儿特价，土豆一毛钱一斤！不是冷库货，不是死菜，哪位婶儿大娘要是不信，摸摸看，地里挖出来的热乎着呢！”

徐秀芬也跟着插话：“可不！现在什么年代了，还分什么人多大摊？谁都能做生意，有些人不是官，是不是能说了算，还不一定呢！”

“我们这是自力更生，不偷不抢，有本事谁都能卖！”黄美琴挑着嗓子，一边瞥着姜远寒这边，一边扬声说，“要是有人真有种，就光明正大地来摆擂台，别一个人霸着食堂生意耍威风！”

这一嗓子，成功吸引了不少市场摊主的注意力。

姜远寒轻笑一声，面上却没有半点恼色。

她慢条斯理地将手里笔一收，说：“大姐，你们忙着，我去一趟市场管理处。”

王大姐有些担心：“远寒，你不会是要真撵她们吧？你的身份犯不着理会他们，大姐帮你出马！”

“我不撵她们。”

姜远寒冷静地答：“规矩是市场定的，不是我定的，我不过是把规矩交给他们自己去看，做事之前，最好先看看自己有没有资格。”

二十分钟后，市场管理员老徐领着两个搬运工到了。

他脸色不善，手里拿着一张印着“市场经营摊位租赁及管理规范”的红头文件，大声说：“谁让你们私自占摊位的？没租赁登记、没经营许可、没检验记录，还敢把菜摆到市场门口来卖？这是扰乱市场秩序，知道吗？”

徐秀芬一下子跳脚：“我们是老百姓！卖个菜也犯法啦？”

“不是犯法，是你压根没这权利。”

老徐翻着眼皮道：“别以为是自己在家门口晒咸菜，市场是有规矩的地方！你要是摆摊，去东边临时区交材料、排队、检验样品、走程序！现在，不走，别怪我们动手清摊。”

黄美琴脸一黑：“凭什么？姜远寒她不也在卖？”

“她都预交了五年的摊位费，还注册登记、统一采购、有卫生许可证、供销记录、还签了厂里食堂供货合同，你们有什么？”

老徐抬起下巴，指着姜远寒那边：“你们想在市场卖菜，先交摊位费，不然就赶紧走人！”

徐秀芬一口老血噎住，气得原地打转：“有钱了不起啊，你身为公职人员帮她说话，怕不是她给你塞钱了吧！”

老徐冷哼一声：“对啊，她就是给我塞钱了，你又能咋的？市场乱了，是我们这些管理吃不了兜着走，今天我先给你们一次机会，自己把菜清了，人走了，下回再敢来，直接没收。”

话落，搬运工已经上手，抬起那筐土豆就往外搬。

黄美琴气得大骂：“姓姜的你别得意！你有今天，也有明天，等我找到后门，看你怎么收场！”

姜远寒站在人群后头，微微挑眉，淡淡回了一句：“我靠的不是后门，是底气，你们不讲规矩，就别怪我按规矩收拾你们。”

风头初起，有人试水，有人围观，但真正能站住脚的，终究得靠实力，而不是一张嘴。

徐秀芬和黄美琴，刚露头，就被打了个灰头土脸。

从市场灰头土脸地出来，黄美琴一把扯下头上的围裙，气得咬牙：“她姜远寒真当自己成了市场的皇太后了？狗仗人势！”

徐秀芬被气得满头大汗，眼睛却依旧泛着毒光：“她那点手段我还不知道？这会儿是风头正劲，厂子撑着她、合作社也跟着她摇旗呐喊，可你信不信？等哪天厂里有人看她不顺眼，或者出了事，她比谁垮得都快！”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计较。

黄美琴压低了声音：“你不是说她跟那个姓霍的关系不一般？”

徐秀芬冷哼一声：“是啊，前阵子我们魏家出事，她躲得干干净净，那个霍衍，你听说过吧？以前去姜家次数不少的那个，最近听说频繁得很，不是给她帮忙，就是开小车接她回去你说她一个离了婚的女人，成天跟别的男人纠缠，能是清清白白？”

黄美琴一听，眼里立刻冒出兴奋的火：“哎哟，要是把这事捅出去，看她怎么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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