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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窑之澄


05   芜城生活

1996年, 灶台上的铁锅腾起白雾,混着药粉苦涩的气息在逼仄的厨房里翻涌。舒琳把最后一把葱花撒进肉馅时,手指关节因常年揉面泛着不自然的青紫。那些止血药是她从药铺赊来的,掌柜说再拖半月就要断供——肺里的咳血声越来越像漏风的破风箱,夜里咳得狠了,月澄总偷偷把枕头垫在她后背。

“您这是第...第九次来家访了吧?”她抹了把额头的虚汗,擀面杖在案板上磕出闷响。灶膛里柴火噼啪炸开的瞬间,李老师忽然按住那本卷边的语文书:“月澄在教室外蹲了三个月了,”李老师把旧课本按在面案上,“这孩子能背下整本语文书,昨天还指出我板书的错字。”

话音未落,舒琳的擀面杖猛地扬起,却在触及李老师鬓角时刹住。药粉呛进喉咙引发一阵剧烈咳嗽,她弓着腰佝偻成虾米,咳声里夹杂着二十年前的雨夜——父亲拽着她退学申请书往村长家跑,母亲攥着她书包带哭哑了嗓子:“女娃读再多书,还不是要嫁人...”

“娘!你看这个!”寒月澄突然撞开吱呀的木门,冻红的指尖紧紧攥着泛黄的账本。她校服袖口磨得发亮,却像捧着什么珍宝掀开账页:“我今天帮王婶记菜价,把乘法口诀都用上了!”舒琳抬眼时,女儿睫毛上还挂着学堂跑来的霜雪。账本扉页歪歪扭扭写着‘寒月澄作业本’,底下压着李老师悄悄塞的铅笔头——铅笔杆上残留着其他学生用过的牙印。

灶火映得女儿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让她恍惚想起自己十四岁那年,在村长家灶房偷看《新华字典》时,也是这般光。

“都上学了还叫娘?”她突然用擀面杖尖点了点女儿额头,咳笑间药粉从袖口簌簌抖落,“你老师还在这儿呢,该叫妈妈。”李老师望着这对母女,忽然注意到墙角那只搪瓷盆——里面泡着月澄捡来的碎玻璃片,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小女孩总说那是“给妈妈治病的魔法水晶”。

06   正义之光

2015年深秋的芜城,寒月澄在律所档案室翻阅卷宗时,月光正透过百叶窗在她手背烙下道道银痕。那个在菜市场算除法的女孩,此刻正凝视着账本上‘寒佑峰’三个字,每个笔画都泛着包子铺煤炉的火光...

季沐阳推开门的瞬间,穿堂风掀起案头泛黄的账本,二十年前那个雪夜的铁锈味突然在鼻腔复苏。

“月澄,看守所来电话。”法医男友的白大褂上还沾着解剖室的福尔马林气息,“你父亲要求见最后一面。”

钢笔在离婚诉讼书上洇出墨团,寒月澄看着自己倒映在玻璃窗上的侧脸。月光把她的轮廓勾勒得如同剪纸,恍惚间又看见窑洞窗棂上那只残破的麒麟,黑洞洞的眼窝里淌着1991年的雪。

季沐阳握住她冰凉的手,金属解剖镊的凉意渗进掌心。他们穿过医院长廊时,消毒水气味中突然混进槐米粥的甜腻——重症监护室里,舒琳的呼吸机管路正随着咳嗽泛起血沫。

“当年铅釉罐...”寒月澄的指甲掐进掌心,李老师说铅中毒会沉积在骨骼...”话音被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割裂,季沐阳白大褂口袋里掉出个透明证物袋,里面锁魂铃的铜锈斑驳如凝血。

值班护士递来病危通知单,纸张边缘的钢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寒月澄突然想起十八岁生日那夜,舒琳将账本缝进她羽绒服内衬时,针脚密得能兜住整个童年的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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