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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瑯姚


瑯姚用冷水洗澡,又湿着头发站在窗口吹夜风,终于将自己吹着凉了。曹姑姑虽说是记挂在她名下的,却始终是以瑯嬛为主的,这些日子瑯嬛既忙着照顾孙才人,又忙着照顾史才人,曹姑姑时时跟着她,哪里有功夫伺候她。

银杏为瑯姚不平,刚说了没两句,便被雪梨打断,“打断骨头连着筋,两人总归是亲姐妹。”

“可是——”银杏跺脚,“哪有自己亲妹妹病了不管,偏偏上赶着去伺候别人的。”

雪梨轻叹,“别说了。”

瑯姚躺在床上,看着浅紫的百子千孙帷帐,她懂,她也感念银杏与雪梨为她抱的不平。只是许多事,她不能说,知道也得当作不知道。她知道瑯嬛为何要对孙、史才人那么好。不过是为了孙才人能够顺利将胎落掉的责任冠到皇后头上,无论皇上信不信,都能在皇上心中瞒下一颗小小的种子,以待来日开花结果;还为了史氏一族所剩的一切权势人脉。史氏一族昌旺百年,便是一夜之间破落了,瘦死的骆驼总比马大。若是能掌握史氏一族曾经的权势与人脉,她在前朝后宫才更能无往不利。

她会入宫为妃,是意料之外,却也是她心甘情愿。比起日后被父母随便嫁给一个人,为姐姐、妹妹铺路,不如进宫。至少,她还是皇上亲自要来的,至少,她是以侧妃之名封妃的。

自幼便不被疼爱的孩子,总是敏感的。不被疼爱,所以胆怯,因为胆怯不被喜欢,不被喜欢,才会总有人贬低她。她十二三岁时,正是一个姑娘爱美的时候,她最喜欢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的脸,想着自己梳什么头,画什么妆容最漂亮。她也喜欢去绸缎庄,将一匹匹布料放在身前比划,她还喜欢试一个又一个口脂,对着镜中的自己看了又看,甚至将唇印印在白纸上,看哪个颜色最好看……

是从什么时候厌恶照镜子的呢?大概是从母亲说她小气,比不过长姐大方,比不得幼妹讨喜;大概是母亲毫不犹豫拿走了她挑选了许久的布匹,随口道:你肤色黑,穿粉最是难看,这块料子便给你妹妹吧。而后随意指了一批布给她;还是那次她正在开心的试着口脂,她们突然进来,取笑她小小年纪便梳妆打扮上了,不知是不是思春了,想要嫁人了……太多太多了,多到,她已经无法在意了。久到,越日久越弥新。

银杏端来汤药,“主子,喝药了。”

瑯姚自床上坐起,“你们不用伺候我了,也早些下去休息吧。”

银杏道,“奴婢与雪梨换着,不累的。”贤妃虽然不争不抢,有些无能,但对下人还是不错的,无须时时刻刻跟在身边伺候,夜间也允许她与雪梨换着。“主子,您这是何苦呢?”

瑯姚喝了药道,“孙才人的胎注定保不住,她记恨皇后,想要赖上皇后,可皇后身边如铁桶,哪里是她能赖上的。”便是让她找到机会,碰瓷了皇后,皇上又会如她们所愿,疑心了皇后吗?“她若赖不上皇后,随便找一个人赖上,我若是倒霉,刚好碰上了,可无人为我求情,为我说话。”

银杏跪在床边,收了药碗,不解问,“为何皇上不会疑心皇后娘娘?”

瑯姚看了她一眼,笑道,“因为皇上爱皇后,便是她做了什么,也只会觉得她使小性子。”

去年夏日,在荷塘边,皇上忙着批阅奏章,皇后则在一旁试口脂。她试一个便叫他看一眼,他若不搭理她,她便亲在他脸色,没一会儿便亲了他满脸唇印。他不仅不怪她扰了自己办公,耽误了家国大事,反倒是宠溺的将她拉入怀中,耐心的为她挑选口脂。那份情,那份爱,那满是宠溺的眼,是伪装不出来的。

“从被封为侧妃第一日起,我便知道,情爱、帝王的偏宠,权势富贵,我一一都求不来。”她倚靠在床上,看着银杏笑道,“我所求,从来都求而不得。”

银杏扶着她躺下,瑯姚缓缓闭上眼,“如今所求,只是安稳。”就在这个小小的院落,衣食无忧过完这一生似乎也不错。只是,真的能安稳吗?

皇后又病了,暂停了每日的合宫觐见。孙才人妄图将孩子落在皇后身上,也是无可奈何。后宫之中的一切,暂由定国长公主以及淑妃协理。皇后病了,自然无心管其他人、其他事,各个妃嫔的吃穿用度,一律按着宫中的规矩来,由尚食局、尚服局等统一按位份送去。如此,自然也赖不到皇后头上。

瑯嬛劝道,“落了吧,再不落胎只怕你自己也会危险。”

孙才人满脸疲惫,保住这个孩子至五个月,已经是十分艰难。“我如何不知,可脉案之上一直都是龙胎安好,若是现在落了,岂不是会牵连到你与卢太医。”五个月都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机会,她早该做打算。

瑯嬛低头不语,她如何不怕牵连到自己,可若此胎再不找个合适的理由落下,定会牵连到自己。

孙才人咬牙,“不行便说是我自己的不当心,脚滑摔倒落下了孩子。”

正在两人不知如何办才好时,傅雪同另外两个妃嫔来了。孙才人看了她一眼,喃喃道,“孩子若是因我而没了,皇上定会觉得我无能无用,不能为皇家延续子嗣。我父亲兄长,定也不会为我说话。可傅御女的父亲是中书令,又一贯在皇上面前得脸……”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既已入宫,她总要好好活下去。

孙才人并非没有想过干脆便说是卢太医误诊,却又怕牵连出自己意图用这本就保不住得胎陷害皇后一事。她不知瑯嬛帮她是否有其他心思,又是否后悔,她只知,如今她们便是一条绳上得蚂蚱。瑯嬛不能有事,卢太医也不能有事。

孙才人小产之事闹到皇上面前时,宁安午睡刚醒,晕沉沉的难受。

“怎么了?”她拧眉问。

伺候孙才人的灯笼跪在秫香馆的院子中,傅雪与当时在长的几个妃嫔也跪在院子中。灯笼哭哭啼啼,“皇后娘娘,您快去看看我们才人吧,她,她——”

傅雪喊道,“皇上、皇后娘娘,臣妾冤枉,臣妾并没有碰到她,不知她为何会滚落台阶。”她面上惨白一片,显然是吓到了。前一刻还是笑语宴宴,下一刻孙才人说要送她们离开,走出门外,她便轻轻撞了她一下,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一边喊着“傅御女,你为何要推我”,一边滚了下去。

后宫之中以中心划分,东西各六宫,统称东西十二宫。负责统管东西十二宫,以及东西十二宫中各殿的宫女太监的姑姑为四人。分别是鲁、韦、昌、马。

马姑姑快步行来,同阿朱低语两声,便走入了殿中。

宁安起身,因还未梳妆并未露面,只是坐在屏风之后。“孙才人如何了?”

跪在地下的马姑姑低垂着眼眸,声音平平,无任何起伏。“孩子保不住了。”

“男胎还是女胎?”

“男胎。”

“好,本宫知道了。”

马姑姑很快告退离开,傅雪见她出来,忙抓住她的衣摆,焦急问,“姑姑,姑姑,皇后娘娘怎么说的,我,我是冤枉的,我真是冤枉的……”

马姑姑拉回衣摆,始终低垂着眼眸,“傅御女,奴婢怎敢探查皇后娘娘的想法。”

“皇上呢?”宁安问。

蓝姑姑道,“在偏殿中考问太子与公主们功课。”

宁安点头,“先梳妆吧。”

孙才人这一胎保不住,他们早就知道。卢太医是瑯嬛的人,瑯嬛又是一个有野心,妄图等高位的人。她如今位份底,她父亲控油三品官员的头衔却无实权,她无倚仗,自然不会明着做什么,但怎会平白浪费了时间呢?定会拿着他人为刀刃。

入了宫的女人,总有自己的所求。将她们送入宫中的家人们,也总有他们的各自的谋求。

肃宁将当时在场的人都叫来了,灯笼与决明咬死了是傅雪推的她们主子,伺候瑯嬛的采绿与桃红则说当时孙才人送她们离开,一起下的台阶,并没有注意。

瑯嬛看着傅雪道,“皇上,便是傅御女推的,臣妾想也是意外碰撞,绝不会是故意的。”

傅雪哭着道,“皇上,臣妾真没有推孙才人。”她只是微微转身,想要告诉孙才人,不用送她,回去歇着吧。谁知,她就这么撞过来了。

灯笼红着眼问,“傅御女,分明就是你撞到了我们主子,怎么能倒打一耙说是我们主子撞了你呢?”她哽咽着,“我们主子怀的小皇子已经五个月了,她怎会拿腹中的皇子陷害你。”

宁安看着傅雪,柔和问,“你好好想想,是你撞了她,还是她故意撞的你?”

“臣妾……我……”她一时语塞,她想不起了,记不清了。

宁安又道,“你别急,好好想想。”

傅雪哭道,“皇后娘娘,臣妾,臣妾真的记不清了。”她越是着急,便越是想不起。她真的记不清是她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孙才人,还是孙才人撞到了她。

决明道,“皇上、皇后娘娘,你们可要为我们主子做主啊。”

肃宁厌烦这些事,他自幼在宫中见多了这些,其中不乏有人用这种法子陷害他与太后的,早已厌恶至极。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挥手道,“落下的胎儿何在,差太医来看看。”

瑯嬛心中一紧,“皇上,为何还要找太医?”

宁安道,“孙才人的孩子没了,自是要查个一清二楚,才好定罪论处。”她顿了顿,“太医检查完婴胎,确定并非中毒,也并其他问题,那便是因跌落石阶碰撞所致。”她看着瑯嬛,“便是傅御女故意害孙才人,也要让傅御女认罪认的心服口服才是。”

太医很快便来了,来了两人,一人善小儿科,一人善千金科。瑯嬛见没有卢太医卢书浩,便道,“皇上、皇后娘娘,孙才人的胎一贯是卢太医照看的,是否也该将他叫来问一问?”

去请太医的阿朱道,“唐御女,皇后娘娘原也是让奴婢去请卢太医的,谁知他腹泻不止,如今根本离不开恭桶。”

瑯嬛讪讪止住了话。她看了桃红一眼,桃红了然,悄悄地退了下去。

没一会儿,马姑姑便将落下的胎儿带来了。即便是包在包裹中,宁安也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也不知是她的幻觉还是真的。她胃中翻腾,有些害怕的偏过了头。

两位太医上前仔细查看,没一会儿年长一些的太医便道,“皇上,此胎孱弱,看着样子,并不像是五个月大。”

“哦?”

年轻一些的太医道,“手脚发黑,脐带处还有微微腐烂,便是不落下,只怕也生不下来。”他顿了顿,“孙才人受过重伤,还未养好便有孕,这时机实在是不对。”

瑯嬛惊呼道,“怎么会。”她环视着众人,“卢太医每次去给孙才人请脉,不都是说龙胎安好吗?”

年轻的太医道,“约是学艺不精。”

决明哭喊道,“皇上、皇后娘娘,即便是才人的孩子生不下来,傅御女推了才人也是事实。”

肃宁看着她,淡淡道,“孩子生不下来,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决明眼珠猛然一缩,瑯嬛猛然跪下,“皇上、皇后娘娘,孙才人的胎一直都是好好的,怎么突然便生不下来了,这,这到底是怎么了?”她又偏头看向傅雪,“若是如两位太医所言,孩子定是生不下来的,无论是先天还是有人所害,孙才人的侍女们护主心切,直言傅御女是故意谋害,可臣妾想着,若是傅御女做的,胎生不下来一事,她多少是知晓的,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傅雪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她见皇上、皇后不说话,便又道,“卢太医年轻,入太医院伺候也不久,臣妾原还说他做事细心可信,谁知他竟学艺不精。”她蘸了蘸眼泪,“也怪臣妾,臣妾想着卢太医与臣妾是同乡,对他便多了些信任。”

窈窕好容,质性嬛佞。

嬛佞,轻佻而长于口才。

嬛佞,便是她。

几句话既为傅雪说了话,引起了傅雪对她的感激,又将事件定为卢太医学艺不精导致的错误,后又自然说出同乡一说,撇清了自己的关系。

宁安撑着头,她每餐吃的都不多,原该午睡醒来吃些垫垫,今日自醒来只喝了几口茶,现在不仅人有些晕,胃也一抽一抽的刺疼。她面上神色不变,只是悄悄按住了胃。肃宁看了她一眼,将手覆在她手上,对跪在下面的人越发不耐烦。

“卢太医,医术不精,罚俸一年,仗三十;孙才人,为母者,却连腹中骨肉是否健康都察觉不出,无用,罚俸半年;唐御女识人不清也该罚,禁足一月,静思己过;傅御女粗心大意,致使孙才人摔伤,处提铃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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