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9 章 东洪县暗流涌动,政法委急不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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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扑打着招待所厚实的玻璃窗,发出沙沙的轻响。室内暖气开得很足,驱散了外界的严寒,却驱不散三人脸上残留的凝重。
“等一等,老田!”李叔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他身体微微前倾,靠坐在单人沙发上,手指间夹着的香烟已经燃了长长一截烟灰,目光锐利地扫过田嘉明,又落在坐在对面的我的脸上。
田嘉明动作一顿,有些诧异地转过身:“李市长?”
李叔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慢条斯理地将烟灰弹进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那动作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他脸上露出一丝半是调侃、半是严肃的神情,目光在田嘉明和我之间来回扫视:“嘉明书记!啊,朝阳县长,”他故意拖长了调子,“你俩怎么回事?老田你说你也是老公安了,经验丰富;朝阳啊,你也是公安局长出来的,基层办案的底子还在。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就分析不出来?”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手指点了点桌面,仿佛在敲打我们两人的思路:“眼前的线索不抓,抓跑了的?吕振山家里搜出来那三十多万现金,就摆在那儿!人赃俱获!这是铁证!是直接指向他个人贪污、私分赃款的关键证据!你们倒好,心思全放在追捕那个不知道跑到哪个犄角旮旯的薛红身上了?她跑了,线索断了,你们就干瞪眼?放着眼前现成的突破口不用,这不是舍近求远、丢了西瓜捡芝麻吗?”
田嘉明被李叔这突如其来的批评说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但眼神里闪过一丝尴尬和恍然。作为老公安,他当然明白现场查获的赃款价值,但连日来巨大的破案压力、深挖幕后和保护伞的急切,以及胡延坤、李泰峰等人带来的政治干扰,让他潜意识里更倾向于揪出“大鱼”薛红,以期彻底撕开整个利益网络,反而对曹河看门的老头和吕振山家中这“小”三十万有些“灯下黑”,觉得是既定事实,可以稍后再深挖细节。此刻被李叔点破,他才猛地意识到,这三十万不仅是吕振山的罪证,更是撬开他嘴巴、追查上游分赃链条最直接的钥匙!
“李市长批评得对啊!”田嘉明没有丝毫辩解,立刻沉声认错,脸上带着一丝被点醒后的懊恼和决断,“是我思路跑偏了,钻了牛角尖!光想着抓薛红这根线,忽略了眼前最硬的证据!我马上亲自去办!集中力量,围绕这看门大爷,深挖吕振山!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撬开他的嘴,把给他送钱、和他分赃的上线下线,一个不落地挖出来!”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显然已经调整了主攻方向。
“嗯,这就对了嘛!你们分清楚,安置费的事是灰色地带,但是这个搞监守自盗肯定是黑色地带。”李叔脸色稍霁,挥了挥手,“去吧,动作要快,证据要扎实!这看门老头啊,就是撕开更大口子的楔子!”
田嘉明重重点头,不再多言,抓起大衣,步履匆匆地推门而去,走廊里很快传来他压低声音打电话部署任务的急促话语。
房间里只剩下李叔和我两人。李叔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却没有喝,目光深沉地看向我。
“朝阳啊,”李叔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凝重,“人可以抓,线索可以深挖,案子可以办得铁板钉钉,这都不难。以嘉明的能力,加上现在的证据,吕振山跑不了,他背后的人也会被一个个揪出来。但是……”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你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啊!人抓回来,尤其是顺着吕振山这根藤摸上去,很可能又要咬出不少人来!盗窃石油这个事,涉及生产、运输、仓储、销售多个环节,不可能只是吕振山、胡玉生两个人的‘二人转’。下面具体干活的司机、保管员、过磅员,上面打招呼、批条子、拿好处的某些领导、某些关键岗位的干部……拔出萝卜带出泥,这案子越往深里挖,牵扯面就越广!到时候,东洪官场怕是又要经历一场地震!”
我默默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我何尝不知其中的凶险?每一次深挖,都是在触动一张盘根错节的关系网,都是在点燃新的火药桶。但我更清楚,不彻底挖干净,东洪就永远无法摆脱这些腐败分子的侵蚀,改革就无从谈起。
“李叔,我明白。”我的声音沉稳而坚定,“只要证据确凿,无论涉及到谁,县里都绝不姑息!该查的查,该办的办!刮骨疗毒,总得承受这份痛。”
“好!有这个决心就好!”李叔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取代。他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洞悉上层变动的沉重:“不过朝阳啊,光有决心还不够。你得看清大势,给自己铺路啊。”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措辞,然后说道:“我已经听到确切消息了,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于伟正同志,基本上就确定是下一步的东原市委书记了!”
我心头一跳!虽然早有风声,但从李叔口中得到如此明确的“基本确定”,分量截然不同!这意味着东原的权力格局即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叔看着我眼中闪过的震惊,继续道:“钟书记马上就要调任省里,时间过得快啊,老张眼看着也快到点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新书记上任,必然要重新布局。于部长……咱们和他都没有太深的感情基础,我估计啊,他都不一定还记得住你李朝阳是谁。下一步,钟书记走了,老张退了,市里面,特别是市委常委会上,要有人替你说话!包括学武,也是要听新书记的。再加上唐瑞林副书记对咱们平安县出来的干部……一直有些看法。所以啊,你得主动!”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你得和市委新领导建立感情!争取吧,争取一步到位!”
“一步到位?县委书记?”我下意识地摇头,“李叔,这……不可能吧?我才代理县长多久?资历太浅了……”
“怎么不可能?!”李叔打断我,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和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急切,“全省三十岁出头的县委书记也不止两三个!干部年轻化、知识化,这是中央的大政方针!是你最大的机遇!也是东洪破局的关键!你想想,如果还是让刘超英或者其他人当书记,你能放开手脚吗?你提出的‘四个刻不容缓’能真正落地吗?石油公司划转后的深层次改革能推进吗?只有你党政一肩挑,才能真正掌控东洪大局,把改革进行到底!”
李叔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千钧:“我现在啊,是非常担心!担心这次人代会!你大刀阔斧地收拾了这么多人,动了多少人的奶酪?胡延坤、李泰峰倒了,吕振山、胡玉生进去了,那124个被清退的人,背后是124个家庭,甚至牵连着东洪县里大大小小几百个有头有脸的家族!你们只退了那些没工作的人的钱,那些有工作、只是被清理出石油公司但还在其他单位的人,他们交的钱你们没退!这就是个巨大的隐患!他们现在不敢闹,是因为有工作怕丢饭碗,可心里能没怨气?这股怨气,会不会在选举的时候爆发出来?”
我心头一震!李叔点出的这个隐患,我并非完全没有意识到,但在全力推进划转的巨大压力下,确实有所忽略。那些“有工作”的人,虽然被清理出石油公司,但保住了其他单位的饭碗,县里出于稳定考虑,暂时没有追缴他们当初交的“安置费”,这确实是一个可能被引爆的雷!我脑海里瞬间闪过公安局扣押的那三十万——那正是从吕振山家里搜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分掉的赃款的一部分!这笔钱,田嘉明一直没再提具体处置方案,现在看来,或许……
李叔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语重心长地继续道:“朝阳啊,这个时候,不能光谈信心,要谈实际了!两三百个家庭,背后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这股力量汇聚起来,在选举时投个反对票或者弃权票,是完全可能的!万一……我是说万一,提名通不过,或者票数很难看,你怎么办?市委怎么看?新来的于书记会怎么想?”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带着最朴实的关怀,说出了完全不符合常务副市长身份、却充满长辈担忧的话:“听李叔一句劝,开‘两会’之前,一定要摸底!要低调!要一个乡镇一个乡镇、一个代表团一个代表团地去摸情况!把工作做细,把代表的思想工作做到位!实在不行的话……”李叔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深沉的无奈和决断,“就不要硬走选举这条路!可以考虑由市委直接任命!虽然面子上可能不太好看,但总比在选举场上栽跟头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番话,推心置腹,甚至有些“不讲政治”,却饱含着李叔对我这个他看着成长起来的年轻干部的深切爱护和巨大担忧。他是在用自己几十年的政治经验,为我谋划一条最稳妥、也最有可能实现抱负的道路。
我心中翻江倒海。李叔描绘的“一步到位”的前景固然诱人,但其中蕴含的风险也让我感到窒息。而关于人代会的警告,更是如同一盆冷水,浇醒了我连日来因工作进展而稍稍放松的神经。我深知李叔绝非危言耸听,东洪本土势力的反弹,可能比我想象的更隐蔽、更致命。
“李叔……”我喉头有些发干,声音带着一丝干涩,“您的话,我记住了。我会慎重考虑,抓紧部署。”
李叔看着我凝重的神色,知道他的话已经起了作用。他抬手看了看腕表,时间已接近两点。
“好了,该说的都说了。”李叔站起身,拿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大衣,“你也注意休息,看你眼都是黑眼圈,黄金草也不能当粮食吃。记住,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走到门口,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回头叮嘱道:“对了,还有件事。你空了注意一下你们城关镇。市局接到一些反应,城关镇有几股黑恶势力,活动比较猖獗,欺行霸市,强买强卖,甚至可能涉及暴力犯罪。这股歪风邪气不刹住,老百姓没有安全感,也影响东洪的形象。开‘两会’后,一定要抓一下!打掉几个,震慑一片!给老百姓一个交代,也给你自己营造一个清朗的环境!”
“明白,李叔!我会让嘉明重点部署!”我立刻应道。
李叔点点头,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包含着复杂的情绪——期许、担忧、还有长辈对晚辈的疼惜。他不再多言,拉开门,裹紧大衣,上车之后,很快消失在招待所门外呼啸的寒风之中。
县人大主任办公室的门,仿佛成了东洪权力场新的漩涡中心。焦进岗返岗后,并未如外界猜测般低调养病,反而以惊人的效率投入工作。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他穿着熨帖的深色中山装,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丝毫不见大病初愈的虚弱,只有久居领导岗位的沉稳与洞悉世事后的内敛。
来访者络绎不绝。县人大六位副主任,各乡镇人大主席团负责人,部分重点企业、社会团体的人大代表代表……几乎涵盖了东洪县各个层面、各个领域的代表人士。每个人进门时,脸上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与恭敬。
“焦主任,您身体恢复得真好!看着比我们这些年轻人还精神!”
“老领导,您可得多保重啊!东洪的人大工作,离不开您掌舵!”
“焦主任,气色真不错!看来省城休养的效果就是好!”
焦进岗总是面带温和的笑容,一一回应着大家的关心,寒暄几句家常,问问对方家里老人孩子的情况,显得平易近人。但寒暄过后,他总会看似随意地将话题引向即将召开的县“两会”。
“坐,坐,喝茶。”他示意秘书倒茶,目光平静地落在对方脸上,“身体没事了,组织信任,让我回来站好最后一班岗嘛。进京啊已经做了很多工作,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开好这次人代会。选举工作,是头等大事,关系到东洪未来五年的发展大局啊。”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意味:“朝阳县长这段时间的工作,大家有目共睹。‘四个刻不容缓’,件件都是硬骨头,他带着县委县政府一班人,顶住压力,迎难而上,不容易啊。石油公司划转,更是省委省政府部署的重大改革任务,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取得突破性进展,朝阳同志的能力和担当,是经得起考验的。”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邃:“当然,改革嘛,总会触动一些利益,会有人不理解,甚至有些怨气。这很正常。关键是我们这些老同志、人大代表,要站在全局的高度看问题,要理解县委县政府的难处和决心,要引导好、团结好广大代表,把思想统一到支持县委决策、推动东洪发展这个大局上来。”
他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这次选举,确保组织意图顺利实现,确保朝阳同志高票当选,是政治任务,也是对东洪未来负责!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是讲政治、顾大局的老同志、老代表,一定能发挥好作用,引导好各自联系的代表团,把这次人代会开成一个团结、胜利、奋进的大会!”
他的话语,既肯定了李朝阳的成绩,又点明了选举的重要性,更隐含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导向。来访者无不心领神会,纷纷表态:
“焦主任放心!朝阳县长的工作,我们看在眼里,服在心里!一定全力支持!”
“老领导说得对!东洪需要稳定,需要发展,朝阳县长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们代表团肯定没问题!”
“您放心,我们回去一定做好代表工作,确保选举圆满成功!”
送走一位位访客,焦进岗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谈了人大六个副主任和几个关键乡镇的代表团负责人后,他心里大致有了谱。大家对代理县长,确实存在一些看法——觉得他太年轻、太激进、手段太硬,动了太多人的“奶酪”。但这些看法,更多是基于利益受损或个人情绪的不满,并非不可调和的根本矛盾。在“稳定”、“大局”和自己这位老主任的威望面前,这些不满是可以被压制、被引导的。只要工作做到位,选举顺利通过问题不大。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秘书探头进来,低声道:“主任,劳动人事局的李勃局长来了,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了。”
焦进岗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让他进来吧。”
李勃进来时,脸色苍白,眼神慌乱,与刚才那些沉稳的代表形成鲜明对比。他几乎是踉跄着走到办公桌前,声音带着哭腔:“焦……焦主任!老领导!您……您可要救救我啊!”
焦进岗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平淡:“小李啊,坐吧。看你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
李勃哪里坐得住,他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微微前倾,声音颤抖:“焦主任!我……我走投无路了!县长……县长已经让我写辞职报告了!我……我完了!老领导,您看在我跟过您几年的份上,您……您能不能跟县长说说情?求求您了!”他眼中充满了绝望和哀求。
焦进岗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目光平静地看着李勃,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说说情?怎么说?让我给县长说,不追究你的责任?李局长啊,”他放下茶杯,声音陡然转冷,“你看看你干的好事!那124个人的名单是怎么回事?那些所谓的‘安置费’又是怎么回事?知法犯法,滥用职权,造成国有资产流失,影响极其恶劣!县长让你写辞职报告,已经是给你留了体面!你还想让我去说什么?”
李勃被焦进岗冰冷的语气和锐利的目光刺得浑身一颤,他下意识地辩解,带着一丝不甘和委屈:“主任……主任啊!咱们……咱们算什么啊?您看看曹河县!三十多家公有企业,哪家不是这么搞的?安置人、收点钱……这……这不都是惯例吗?怎么到了东洪,到了李朝阳这里,就成了天大的罪过了?我……我冤啊!”
“住口!”焦进岗一拍桌子,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怒容,眼神如刀般刺向李勃,“李勃!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还想着攀扯别人?曹河县是曹河县!东洪是东洪!曹河就是进一千人、收一千万,跟你有关系吗?跟东洪现在要处理的问题有关系吗?你自己屁股底下的屎擦不干净,还想把脏水泼到别人身上?你这是罪上加罪!”
披头盖脸的骂了十多分钟,李勃被焦进岗的吓得面无人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焦进岗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声音逐渐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坐下说话吧。李勃,看在你跟过我几年的份上,我给你指条明路。县长是个厚道人,但也眼里揉不得沙子。你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主动!马上去找县长,当面做深刻检讨!把你经手的所有问题,向县长和县委交代清楚!态度要诚恳,认识要深刻!我也联系下显平,我们也会和县长沟通的,或许……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当……当面检讨?”李勃脸上露出巨大的恐惧,“我……我怕……怕挨骂……怕……”
“怕挨骂?”焦进岗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怕挨骂也比丢饭碗、进班房强!负荆请罪去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许,带着一丝最后的“情分”,“明天吧,我会在和县长沟通工作时,提一下你认错的态度。但最终结果如何,要看你自己交代问题的程度和县里的决定。你好自为之!”
李勃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办公室,背影佝偻,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办公室的门刚关上不久,又被轻轻推开。焦杨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关切:“爸,谈了大半天了,累了吧?喝点水,休息一下。”她拿起暖水瓶,给父亲续上热茶。
焦进岗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还好。该见的都见了,该说的都说了。大局……应该能稳住。”
焦杨看着父亲疲惫的样子,心疼地说:“爸,您还是要多休息,身体要紧。工作永远做不完。”
焦进岗点点头,接过女儿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热茶,感觉舒服了些。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杨杨,你觉得……李朝阳这个人怎么样?”
焦杨愣了一下,随即认真地说:“有能力,有魄力,敢碰硬骨头,思路也很清晰。就是……手段有时候太直接,太硬,容易得罪人。不过,在东洪现在这个局面下,或许就需要他这样的人。”
焦进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立刻说话。父女俩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焦杨看着父亲,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道:“爸,那……政协主席的事,您考虑得怎么样了?县长那边,还有市委,应该都在等您的答复。”
焦进岗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他沉默了很久,目光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最终,他缓缓放下茶杯,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不干。这个政协主席,我不能干啊。”
他看着女儿略显惊讶的眼神,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焦杨啊,你看,第一我这个年龄也快到了,退就退干净。半辈子劳心劳力,好不容易从风口浪尖上退下来,图个清净。政协主席虽然相对轻松一些,但毕竟还在位子上,各种会议、应酬、协调关系,免不了操心费力。我这次‘病’了一场,是真觉得累了,不想再掺和这些事了。”
“第二啊,你和你哥现在都很好。你是县里的组织部长,前途不错;你哥在省厅当处长,也算站稳了脚跟。我这个当爹的,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你们平平安安,事业有成。你们都圆满了,我还去争那个政协主席的位置干什么?给你们添负担吗?让人说闲话吗?”
“第三,”焦进岗的语气带着一丝深沉的考量,“我要是真接了政协主席,胡延坤、李泰峰他们那些人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我焦进岗是趁人之危,落井下石,抢了胡延坤的位置。虽然他们现在倒了,但他们在东洪经营几十年,盘根错节的关系还在。我何必去当这个靶子,惹这个麻烦?平白给自己树敌,也给你的工作增添不必要的阻力。”
“第四点啊,”他最后的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透彻和释然,“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我好不容易才从这潭浑水里爬上岸,把身上的泥巴洗干净了。吨粮田、平水河大桥……县里那么多干部栽了跟头,刘超英、刘进京都背了处分,我能全身而退,是运气。现在,我上岸了,何必再主动跳回那潭浑水里去?政协主席看着风光,可东洪现在是什么局面?那就是个火山口!我何必再去趟那趟浑水?安安稳稳退下来,过几天清净日子,比什么都强。我现在啊,最担心的,还是你的个人问题,你们还是要个孩子。”
焦杨听到最后一点,脸色一红,说道:“他非得要男孩,我……我也没办法。”
焦进岗道:“要男孩也是对的嘛”。说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眼神变得异常平静和坚定。
焦杨听完父亲条理清晰、理由充分的“四不干”,沉默了片刻。她知道父亲心意已决,而且这些理由确实站得住脚,尤其是最后一点“上岸不下水”,充满了政治智慧和对风险的精准预判。她轻轻捏住自己的手:“爸,我明白了。您怎么决定,我都支持您。只要您身体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焦进岗露出慈祥的笑容。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道:“好了,你也去忙吧。县长那边……估计也快忙完了。他应该会来找我谈政协主席的事。到时候,我会亲自跟他说清楚。”
而在市委党校,由于钟毅要走,钟毅书记亲自抓的这个市委党校的培训班,纪律涣散了不少,沈鹏已经几天没有正经上课。
沈鹏放下电话,指尖残留着话筒冰冷的触感,他靠在市委党校宿舍简陋的木质椅背上,窗外是冬日午后惨淡的天光。刚刚那通打给东洪县公安局“老部下”的电话,让他心情十分复杂。
那几个曾经在他手下干过、如今仍在县公安局担任中层骨干的老伙计,面对老领导看似随意的“关心”,终究还是没能守住口风。在沈鹏刻意营造的推心置腹的氛围下,在提到“市政法委李书记很关注此事”的暗示下,他们吞吞吐吐地透露了实情。
“沈局……不,沈常委,”电话那头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紧张和无奈,“吕振山……确实又挨打了。就在看守所里,前天晚上的事……动手的是监舍里几个有名的刺头,下手挺黑……肋骨……好像又断了两根……”
沈鹏的心猛地一沉,追问道:“看守所的人呢?管教干什么吃的?怎么会让犯人这么猖狂?”
“管教……”对方的声音更加犹豫,似乎在权衡措辞,“管教……当时……好像反应慢了点……等发现制止的时候,人已经……唉,沈常委,您是老公安,看守所里犯人打架斗殴,在所难免嘛……而且那几个刺头,都是老油条了,下手有分寸,专挑肉厚的地方……”
“有分寸?专挑肉厚的地方?”沈鹏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嘲讽,“打断肋骨也叫有分寸?管教反应慢?我看是有人故意放水吧!田嘉明和廖文波他们,是不是暗示过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只有粗重的呼吸声。过了好几秒,才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沈常委……这个……真不好说。但……吕振山自己……好像……认了。”
“认了?认什么?”沈鹏追问。
“他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不让管教深究……也不让通知家属……”
沈鹏瞬间明白了!一股寒意夹杂着愤怒直冲头顶!好一个田嘉明!好一个廖文波!他们利用看守所里犯人之间“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借刀杀人!让那些地痞流氓去“教训”吕振山,制造“意外斗殴”的假象!而吕振山这个老江湖,被打断了肋骨也不敢声张,甚至主动“认栽”!为什么?因为他太清楚了!在看守所这个封闭的小社会里,管教就是天!得罪了管教,或者被认定是“告密者”,他接下来的日子会比打断肋骨痛苦百倍!甚至可能“莫名其妙”地死在某个角落!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把这份屈辱和伤痛咽下去,换取在看守所里苟延残喘的机会!
“我知道了。”沈鹏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平静下是压抑的惊涛骇浪,“辛苦你了。这事……到此为止。”
挂断电话,沈鹏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拨通了舅舅李显平的保密专线。他将从东洪公安局内部得到的、关于吕振山在看守所再次被打断肋骨、以及吕振山本人“认栽”不敢声张的详细情况,原原本本地汇报给了李显平。
“……舅舅,情况就是这样。”沈鹏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洞悉,“现在根本分不清,吕振山这新伤旧伤,到底是公安局的人直接动手打断的,还是看守所管教授意犯人打的,或者干脆就是犯人自发‘教训’他。吕振山自己都认了是‘意外’,这案子……没法查了。他比谁都清楚,在看守所里,得罪了管教,或者被认定是‘告密者’,他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他只能闭嘴,只能认命!”
电话那头的李显平沉默了许久。沈鹏甚至能想象出舅舅此刻紧锁眉头、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的样子。终于,李显平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疲惫和决断:“总算……清楚了。吕振山考虑的对,他知道自己的伤根本说不清楚了。再说在看守所被打,就得罪了看守所的领导,自己进来才几天?以后在看守所的日子还长着呢,要等着法院宣判,这段时间,万一乱说,他这是用沉默换平安啊。”
李显平顿了顿,语气变得果决:“这样吧,你让孙海龙主任立刻准备一份正式的、加盖市政法委公章的文件!以‘案情重大、异地关押更利于深挖彻查’为由,要求东洪县公安局,立刻将犯罪嫌疑人吕振山,移交给市局光明区看守所羁押!手续要完备,理由要充分!今天下班前,文件必须送到东洪县公安局田嘉明手上!”
“是!舅舅!我马上去办!”沈鹏精神一振,立刻应道。
下午五点,这份盖着鲜红“东原市政法委”大印的正式文件,由孙海龙亲自送到了东洪县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田嘉明拿起文件,目光扫过那不容置疑的措辞和鲜红的印章,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目光如电般射向孙海龙:“孙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吕振山是我们东洪县局立案侦查的重要犯罪嫌疑人!案件正在深挖细查的关键阶段!现在移交?开什么玩笑!”
孙海龙早有准备,脸上堆着公事公办的笑容,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田书记,这是市政法委李显平书记的明确指示!也是基于案件侦办需要的正常程序调整!吕振山涉嫌的石油盗窃案,案情重大,可能涉及跨区域犯罪,异地关押更有利于排除干扰,深挖余罪!这是为了案子好,也是为了东洪县局减轻压力嘛!请您理解,配合执行!如果你们要提审,可以直接去市里。”
“理解?配合?”田嘉明冷笑一声,站起身,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孙主任,你回去告诉李显平书记!政法委也要考虑实际吧?!这个吕振山,是我们东洪县公安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突破的关键人物!他脑子里装着多少秘密?关系着多少条线索?现在把他移走,等于前功尽弃!案子还怎么查?损失谁负责?这个责任,我田嘉明担不起!东洪县公安局担不起!”
他斩钉截铁,声音如同重锤敲击:“人,不能放!谁要人,让李显平书记亲自来东洪要!只要他敢来,能说出个让我心服口服的道理,我田嘉明亲自把人给他送过去!否则,恕我难以从命啊!”
孙海龙被田嘉明这近乎蛮横的态度和直呼李显平名字的举动惊呆了!他拿着被塞回来的文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指着田嘉明:“田嘉明!你……你这是公然对抗上级指示!你……怎么敢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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