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残图星影
陆渐尘把黄叶夹进画轴时,指尖蹭过画纸的裂纹——像灵鳌岛老船底被海浪啃出的细缝,糙得能磨掉指腹的薄茧。兰音的手还搭在他腕上,她练琴磨出的茧子蹭着他的脉门,带着点温凉的水汽:“阿尘,你眉骨又烫了。”
陆渐尘摸向左眉骨的浅疤,那里像焐着块晒了整晌的鹅卵石,热得能熨平掌纹。石清师父临终前的话突然涌上来,声音裹着灵鳌岛的海风:“阿尘,血脉是福也是祸……”那时炮火声炸得他耳朵疼,没听清后半句,此刻倒像根细针,扎得他心口发闷。
兰音转身摸向案头的画。她的指尖掠过画里昆仑冰宫的门楣,突然顿住,指腹用力压了压:“你看——用指腹摸,有凹凸的纹路。”陆渐尘凑过去,指腹蹭过画纸,果然在“周流”二字旁摸到个极小的风纹,像兰音吹口哨时抿起的唇形——和他怀里那半块星图的边角纹路,正好对上。
“我有半块星图。”陆渐尘解开粗布衫,掏出石磊师兄的旧布包。布包染过血,拆开来时还带着股咸咸的海腥味,里面的星图泛着旧旧的黄,边角的风纹和画里的严丝合缝。兰音的指尖颤了一下,把星图铺在画轴旁,两道风纹刚好拼成个完整的漩涡,像兰音用周流八劲引动的风旋。
“是谷缜先生的手法。”兰音的声音轻得像落在画纸上的香灰,“他以前教我认星图时说,周流八劲的每一式,都对应一颗星。风纹是奎宿三,昆仑冰宫……就在奎宿三的正下方。”
案头的香炉突然“咔嗒”一声,香灰断成两截,落在画轴上,像撒了把细雪。兰音的银铃猛地晃了——不是风吹的,是她攥紧了乌木杖,杖端的罗盘转得飞快:“外面有人,呼吸声很轻,在贴墙根走。”
陆渐尘踮着脚走到窗边。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株瘦长的木棉。巷子里的青石板泛着冷光,有个穿灰布衫的人正贴着墙根挪,手里攥着支铜烟斗,烟缕绕着他的头顶,像条吐着信子的蛇——苏幕遮说过,吴先生的人都爱叼这种铜烟斗,叫“烟客”。
兰音的口哨声突然飘了出去。是周流八劲的“风”字诀,吹得巷子里的桂花瓣卷成小漩涡,往灰布衫的人脸上撞。那人捂着头闷哼一声,脚步晃了晃——风诀能乱人心神,兰音练了十年,早把火候拿捏得恰好。
陆渐尘扑过去,把藏在袖中的银针扎进那人后颈。灰布衫的人晃了晃,像袋灌了沙的破布,瘫在青石板上。兰音摸出乌木杖里的银锥,挑开他的衣襟,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居然是半块星图,边角的风纹正好和陆渐尘的凑成完整的漩涡。
“星图全了。”陆渐尘把三块星图拼在掌心,月光下,昆仑山脉的轮廓像片摊开的枫叶,冰宫的位置用朱砂圈着,正好在奎宿三的正下方。他抬头看向兰音,她的眼睛对着月亮,虽然看不见,但睫毛上沾着桂花瓣,像落了层细雪。
巷口传来脚步声。苏幕遮的白衣在月光下像片浮起来的云,折扇敲着掌心,扇面上的山水被月光浸成淡蓝色:“不错,没让吴先生把星图抢回去。”他蹲下来摸了摸灰布衫的脉搏,指尖沾了点烟油子,“是吴先生的‘烟客’,专门替他盯梢的。”
陆渐尘攥着星图:“苏楼主早知道他会来?”
苏幕遮站起来,折扇敲了敲他的手背:“吴先生的鼻子比东海的狗鲨还灵。”他指了指兰音手里的星图,“不过这次他失算了——星图凑齐,冰宫的位置再也藏不住。”
兰音把星图收进布包:“明天要见的人,是不是能告诉我们吴先生的老巢?”
苏幕遮笑了,眼角细纹里藏着月光:“是谷缜先生的老部下陈默,在吴先生身边卧底了十年。明天辰时,他会把吴先生的底兜给你们——包括他找黑天书的目的。”
风突然卷着桂花瓣扑过来,钻进陆渐尘的衣领,痒得他缩了缩脖子。他摸了摸眉心,原本淡金色的纹路居然浅了,像被月光洗过的纱:“苏楼主,这星图……是不是能压制我的血脉?”
苏幕遮的折扇顿了顿,目光掠过他的眉心:“不是压制,是‘共鸣’。”他指了指天上的奎宿三,星光像撒在黑布上的碎银,“周流六虚功本就该和周流八劲呼应,就像星图要凑齐才有用——你体内的血脉,终于找到‘钥匙’了。”
兰音拽了拽陆渐尘的袖子,乌木杖尖点了点地上的灰布衫:“苏楼主,这个人怎么办?”
“交给听雪楼的人。”苏幕遮挥了挥手,巷口走出两个穿灰衣的伙计,把人拖走,“明天陈默会来,他知道吴先生藏黑天书的地方——在昆仑冰宫的地底下,梁萧当年用周流六虚功封的。”
陆渐尘望着拼好的星图,左眉骨的热意慢慢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种说不出的踏实——像小时候在灵鳌岛,石磊师兄背着他爬礁石,后背传来的温度。他抬头看向兰音,她的银铃晃了晃,响得很轻,混在桂花香里:“阿尘,我们明天就能知道吴先生的底细了。”
苏幕遮转身往听雪楼走,白衣下摆沾了片桂花瓣,像落了场温柔的雪:“辰时在后堂等我,陈默不爱吃甜,记得让伙计煮碗咸豆浆。”
陆渐尘扶着兰音往回走。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像株并肩生长的木棉。兰音的指尖蹭过他的掌心,带着点桂花香:“阿尘,你说冰宫里的天机卷,会不会有办法控制你的血脉?”
陆渐尘摸了摸怀里的星图,纸页上还留着兰音的温凉:“不管有没有,我们都要去。”他想起石磊师兄临终前的笑,想起王掌柜缺两根手指的手,想起灵鳌岛废墟上的残碑,“为了师兄,为王掌柜,也为了……我们能活着回来。”
后堂的门没关,案头的香炉还烧着松烟墨,烟缕绕着拼好的星图飘,像要把星图里的昆仑雪山吹活。兰音把星图收进布包,塞进陆渐尘的怀里:“阿尘,今晚好好睡——明天,我们要面对的,可能是比雷千劫更可怕的人。”
陆渐尘坐在案边,摸着画轴里的黄叶。窗外的月亮爬上了屋顶,桂花香裹着松烟墨的香,飘得很远很远,像要飘到昆仑的冰宫里,敲开那扇刻着“周流”二字的门。
(https://www.2kshu.com/shu/85460/49146214.html)
1秒记住爱看书屋:www.2k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k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