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周流初悟
陆渐尘把最后一块烤海鱼干塞进包袱时,指腹蹭到布料上的硬棱——是石磊给的贝壳刀,刃口卷着旧痕,却还凝着灵鳌岛的咸腥。抬头时,兰音正踮脚将“忘忧”琴往竹架上放,月白衫扫过竹床,带起几点细碎的竹屑。窗外夕阳斜坠,把她的影子映在墙上,像株舒展的兰草,枝桠里藏着未说出口的坚定。
“琴绳松了?”他问。兰音指尖顺着冰蚕丝弦摸下去,停在第七根蓝弦上——那弦正微微颤着,像风穿过指缝的余韵。“没松。”她轻笑,“冰蚕丝能感风的情绪,方才它跳了一下,像在催我们出发。”陆渐尘伸手碰弦,果然触到一丝轻震,像灵鳌岛清晨的浪,挠着掌心发痒。
竹门被风推开,卷进片晚香玉花瓣,沾着晨露的湿意。兰音弯腰拾起,鼻尖蹭过花瓣:“是时候走了。”乌木杖点地,精准勾住门后的竹篾草鞋——鞋尖绣着小兰花,是她昨夜就编好的。陆渐尘蹲下来帮她系鞋带,指尖碰到她的脚踝,凉得像刚从溪里捞的鹅卵石:“中原夜里冷,要不要加件外衫?”兰音摇头,把丝帕塞进袖中:“琴身是老松木的,背着像揣着暖炉。”
踏出竹屋时,风里突然飘来苍术香——是东岛追踪者的气味,像灵鳌岛滩涂的烂泥,冲得人鼻尖发疼。兰音的耳尖猛地竖起来,乌木杖狠狠戳进右侧竹丛,“咔嗒”一声,系着红绳的铜铃掉在地上,铃身刻着东岛的海浪纹。“他们布了陷阱。”她声音压得低,指尖泛着浅蓝微光,“红绳引蛇,铃响就有毒针。”
陆渐尘的手按在铁剑上,指节泛白——上次被毒针射中的师弟,全身肿得像泡发的海带,三天才醒。兰音伸手按住他手腕,“我引风把铃吹去东边,他们会追错方向。”她指尖掠过“忘忧”琴,琴弦发出清响,风里的竹香瞬间浓成雾,卷着铜铃往东边竹林飘,铃身撞在竹枝上,“叮叮”声像诱敌的饵。
他们趁机往西边小路走,兰音的乌木杖点得又快又准,避开地上的竹刺与暗坑。陆渐尘扶着她的胳膊,能感觉到她的脉搏——像溪水的节奏,平稳得让人安心。“你听。”兰音突然驻足,“远处有溪水声——祖父说,水劲是‘周流八劲’里最柔的,能化血脉里的‘孤戾’。”陆渐尘侧耳,果然听见“哗哗”的响,像灵鳌岛的浪,却比浪更软,裹着青草的甜。
溪水边的夕阳把水面染成橘红,兰音蹲下来,用乌木杖蘸水洒在脸上,水珠顺着下颌线滚进领口,凉得她缩了缩脖子。“像灵鳌岛的晨露。”她笑,指尖划过水面,“你也洗洗?”陆渐尘蹲下来,手掌浸入溪水——凉得像兰音的手,却带着股竹蔗的甜,像他小时候偷喝的竹根水。指尖碰到块鹅卵石,捡起来看,上面浅刻着龙纹爪尖,和玉佩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你看。”他把鹅卵石递过去,“和玉佩一样。”兰音指尖抚过石面,突然笑出声:“是‘周流符’的碎片——祖父说,有这符的地方,都是‘周流’气息重的所在。”她把石头塞进陆渐尘手心,“留着,说不定中原还有更多。”陆渐尘将石头收进包袱,摸到硬邦邦的烤海鱼干,突然想起石磊——那个总把最热的鱼塞给他的师兄,那个笑着说“等我开武馆,你当教头”的师兄,如今只剩块发硬的鱼干,替他守着未说出口的诺言。
兰音似是察觉他的情绪,取下背上的“忘忧”琴放在膝头。指尖拨弦,清响像海风穿过灵鳌岛的礁石,陆渐尘鼻尖骤酸——这声音像极了石磊吹的海螺,裹着咸腥的风,撞进他胸口最软的地方。“石磊以前爱听我吹海螺。”他轻声说,“他说像海浪,能想起他娘织的渔网。”兰音的弦音突然转柔,像溪水漫过鹅卵石,“等到中原,我教你用琴音奏海浪——比海螺更像。”
夕阳沉进山坳时,他们终于走上通往中原的小路。兰音的“忘忧”琴背在肩上,老松木琴身泛着暖光;陆渐尘的铁剑悬在腰间,剑鞘磨得发亮,沾着竹枝的青痕。风里飘来晚香玉的甜,混着溪水的柔,兰音突然停下脚步:“你听,铜铃响了。”
苍术香随着风卷过来,铜铃声越来越近——是东岛追踪者的信号,像附骨的蛆虫,甩也甩不掉。兰音的指尖泛起浅蓝微光,乌木杖在地上画了个圈,风突然往他们这边涌,卷着溪水溅起细小的浪。“我引水劲护着你。”她声音冷静,“你的血脉能感气,等下往铜铃响的反方向退。”陆渐尘按紧铁剑,眉心淡金纹路泛起热意——那是血脉在呼应“周流八劲”,像两个久别重逢的故人,隔着风在对话。
铜铃声骤响,三根毒针从竹丛里发射,带着青黑的光。兰音指尖一拨琴弦,风裹着溪水突然跃起,像道透明的墙,将毒针撞进泥土里。“左边!”她喝了一声,陆渐尘抬脚踹向左侧竹丛,铁剑劈出时,眉心金纹暴涨——剑风里裹着股看不见的气,将藏在竹后的追踪者掀翻在地。那人滚了几圈,抬头时满脸惊惶:“你、你是梁萧的血脉?”
兰音的琴音突然变急,像骤雨打在竹叶上,风里的水劲凝成细小的冰粒,往追踪者身上砸。陆渐尘趁机扑过去,铁剑抵在那人颈侧:“谁派你们来的?”追踪者抖得像筛子:“是、是雷少主……他说要抓你回去,逼问‘天机卷’的下落……”话没说完,远处传来更响的铜铃——是更多追踪者来了。
“走!”兰音抓住陆渐尘的手腕,往溪水下游跑。风里的水劲裹着他们,像层看不见的盾,挡住了飞来的毒针。陆渐尘的眉心还在发烫,却不再是之前的灼痛,而是像裹了层暖布,将“孤戾”的戾气压得沉沉的。“你刚才的剑——”兰音喘着气,“带着‘周流六虚’的气,和我的水劲共鸣了!”
跑到竹林边缘时,他们停下来喘气。身后的铜铃声渐远,风里的苍术香也淡了。陆渐尘望着兰音,她的月白衫沾了草屑,耳坠上的银铃还在颤,却笑得眼睛发亮:“你看,我说过‘周流八劲’能和血脉共鸣——刚才你的剑风引动了气,我的水劲引动了溪,我们一起,就能压住‘孤戾’。”陆渐尘摸了摸眉心,金纹已经褪成淡粉,像晨露画的痕:“刚才……我没失控。”他声音里带着惊喜,“剑没有往他心口扎,只是劈了肩膀。”
兰音蹲下来,用溪水洗了洗乌木杖,杖端的罗盘突然转了一下,指针直指西北——那是中原的方向。“祖父说,‘周流’的精髓是‘和’。”她抬头,眼睫上沾着水珠,像晨露挂在兰叶上,“不是谁压过谁,是气和水一起流,光和风一起飘——就像我们现在这样。”陆渐尘望着她,夕阳的光落在她脸上,把她的眼睛染成浅金,像灵鳌岛最亮的星。
他们沿着小路继续走,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像两根并肩的竹。陆渐尘摸了摸怀里的玉佩,玉质暖得像兰音的手,又摸了摸包袱里的鹅卵石,纹路硌着掌心,像石磊的提醒——要活着,要好好活。兰音的琴音从背后飘过来,像溪水,像海风,像所有未说出口的话,裹着他们往中原走,往真相走,往彼此的未来走。
风里突然飘来竹香,混着晚香玉的甜。陆渐尘转头,看见兰音的月白衫在风里飘,像朵刚开的兰,花瓣上沾着溪水的湿、夕阳的暖,还有未说出口的“我们一起”。他突然觉得,那些藏在血脉里的“孤戾”,那些压在心里的恨,都像被溪水冲过的鹅卵石,慢慢变得光滑,变得柔软,变得——有了温度。
远处的中原,还在暮色里沉睡着。但他们知道,只要一起走,就没有到不了的地方。就像灵鳌岛的浪,总会涌到岸边;就像“周流”的气,总会找到共鸣的人;就像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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