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怒海孤舟
暴雨像淬了冰的鞭子,抽得陆渐尘脸颊生疼。他缩在小船的角落,破棉袄裹着发抖的身子,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摩挲左眉骨的疤——那是去年跟石磊练剑时,被竹剑划的,当时石磊慌得直掉眼泪,说要拿自己的新布鞋赔他,结果被师父骂了顿“毛手毛脚”。可现在,石磊的手再也不会抖了,他的血还黏在陆渐尘的衣袖上,被雨水泡得发硬,像块晒干的海苔。
船尾的老周睁着眼睛,嘴角还挂着半凝固的血沫。半个时辰前,东岛的“海狼号”追上来时,老周把最后一把匕首塞给陆渐尘,说“往南走,别回头”,然后操起船桨冲上去,被陈彪的鱼叉刺中了胸口。鱼叉上的倒钩勾住了老周的肋骨,陈彪拽着鱼叉往回拉,老周的惨叫声像被掐住脖子的海鸥,在暴雨里飘得很远很远。
陆渐尘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那是师父去年给他的,雕着条小海鱼,说是灵鳌岛的护岛符。玉佩上还沾着石磊的体温,早上出发时,石磊把它塞进陆渐尘手里,说“阿尘,要是我没回来,你带着它,就像我陪着你”。可现在,石磊的体温凉了,灵鳌岛的火光也凉了,连天上的月亮都躲在乌云后面,不肯出来看看这满地的血。
船桅突然“咔擦”一声断了。陆渐尘抬头,看见黑暗里冲过来两艘快船,船舷上刻着东岛的狼头标志,船头的陈彪举着鱼叉,笑声像砂纸擦过铁板:“小崽子,雷少主说了,要活的——要是死了,就把你的心挖出来,祭我那把断了的鱼叉!”
陆渐尘抓起船尾的木桨。那是石磊用红树林的树干做的,柄上还刻着“阿尘专用”四个字。他想起石磊教他“破浪十三式”时的样子:“第一式‘潮起’要沉肩,像海浪拍岸那样;第二式‘浪卷’要转腰,像卷着沙子的浪花……”可木桨刚挥出去,陈彪的鱼叉就劈面刺来,划破了他的左眉骨。血顺着眼角流进眼眶,模糊了视线,他只能听见石磊的声音在脑子里响:“阿尘,别怕,我在这儿。”
鱼叉再次刺来的时候,陆渐尘突然觉得丹田发烫——像是揣了块烧红的木炭,顺着经脉往上涌,连指尖都跟着发麻。他下意识地攥紧拳头,竟听见“咔嗒”一声,船板被他抠出五个指洞。陈彪的鱼叉刺到他胸口时,那团火突然爆开来,陆渐尘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挥拳砸在鱼叉上,精钢打造的鱼叉竟被砸弯了,带着陈彪往后退了两步。
“这、这是……周流六虚?”陈彪的脸变得煞白。陆渐尘低头,看见自己的掌心泛着淡金色的光,纹路像极了师父藏在密室里的《梁萧手札》上的图案。他想起师父说过,当年梁萧的“周流六虚功”能引动天地之力,可他从来没练过啊!难道这就是血脉里的力量?是梁萧留给他的?
他挥拳向陈彪砸去,风裹着拳劲,竟掀起一道小浪,把陈彪的快船撞得摇晃起来。陈彪的手下举着刀扑过来,陆渐尘抬脚踹在船舷上,整个人像离弦的箭一样射出去,拳头砸在一个壮汉的胸口,竟把他砸得飞出去掉进海里。海水溅在脸上,他突然想起石磊教他游泳时说:“阿尘,海水是咸的,就像眼泪——可眼泪不能当饭吃,要活着,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不知道打了多久,直到陈彪的船调头逃走,陆渐尘才软倒在船板上。丹田的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钻心的疼——经脉像被无数根针在扎,连呼吸都困难。他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想起石磊的笑容,想起师父的临终嘱托,想起灵鳌岛的海浪声……意识慢慢模糊时,他听见远处传来一阵琴音——是《沧海吟》,岛上老琴师每天傍晚都会弹的,琴音像穿过暴雨的阳光,轻轻落在他的脸上。
琴音越来越近。陆渐尘努力睁开眼,看见岸边站着个穿月白裙的女子,怀里抱着把古琴,琴身刻着“忘忧”两个字,耳坠上的银铃随着海风轻响。她的眼睛蒙着一层薄纱,却准确地走到船边,用乌木杖敲了敲船板:“船上有人吗?”
陆渐尘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女子蹲下来,指尖碰到他的手腕,轻声道:“脉息很乱,是受了内伤。”她从怀里掏出个青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塞进他嘴里,药丸带着薄荷的清凉,顺着喉咙滑下去,连胸口的疼都减轻了些。“先吃颗培元丹,等下我扶你上岸。”她的声音像泉水一样清,带着股淡淡的兰花香。
陆渐尘望着女子蒙着薄纱的眼睛,想起石磊说过:“阿尘,这世上总有人愿意帮你,就像海边的灯塔,就算雾再大,也会亮着。”他伸手抓住女子的衣角,指尖还在发抖,女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别怕,我叫兰音,不会害你。”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陆渐尘听见海浪声里混着兰音的琴音——还是《沧海吟》,可这次,琴音里多了些温暖的东西,像石磊烤的红薯,像师父泡的姜茶,像灵鳌岛清晨的阳光。他终于放下心来,任由黑暗包裹住自己,反正,有人会带着他,往有光的地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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