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渊的铁杖磕在假山暗槽上，“咔嗒”一声，窄洞裂开条缝。他拽着陆渐尘的胳膊往里面塞，掌心的血蹭在陆渐尘袖口，像朵绽败的红梅：“弯腰，跟紧我！”

密道里的空气裹着青苔腥气，火折子光只照得见三步远。墙壁刻着熟悉的海浪纹——去年陆渐尘还跟着石磊在这儿刻过，刀刃划开石壁的刺痛，此刻在指尖跳得厉害。石渊的脚步很慢，每走一步都要扶墙，左肩伤口渗血，滴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嗒”声。

“岛主，你伤得重……”陆渐尘喉咙发紧，伸手想扶，却被石渊甩开。老人的背比平日弯了些，铁杖戳地的声响像敲在他心上：“别说话——密道尽头有暗门，推开来是码头。玉佩里有梁萧手书，那是灵鳌岛的根，你得带着它……活下来。”

话音未落，转角突然亮起火把。两个黑衣人倚在墙根，弯刀插在脚边，阴笑里带着血腥味：“岛主，带着小崽子往哪跑啊？”

石渊的铁杖猛地挥出，带起一阵风。左边黑衣人来不及躲，被砸中肩膀，疼得叫出声。右边的举刀劈来，石渊侧头避过，铁杖扫向他膝盖——“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那人抱着腿滚在地上，哀嚎声撞得密道嗡嗡响。陆渐尘缩在石渊身后，看见老人左肩的血顺着铁杖流到地上，把青石板染成暗红。

“走！”石渊拽着他往前跑，火折子光晃得陆渐尘睁不开眼。密道顶突然低了些，他不得不弯腰，额头撞在石渊背上——老人的衣服浸满血，硬邦邦的，像块晒干的咸鱼。前方传来“轰隆隆”的响声，石渊的脸瞬间煞白：“是机关！趴下！”

陆渐尘刚蹲稳，头顶石块就砸下来。石渊的铁杖舞成圈，挡住大部分落石，却还是有一块砸在他后腰上。老人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陆渐尘赶紧扶住，指尖碰到后腰的血，黏糊糊的：“岛主，我背你！”

“傻小子……”石渊笑了，声音里带着血腥味，“你背不动我。记住，暗门在出口左边，推三下……”

出口的光已经看得见了，可门口站着四个黑衣人。为首的握着雷千劫的“裂涛”，刀身海浪纹在火光下泛冷：“石渊，把小崽子交出来，我留你全尸。”

石渊把陆渐尘往阴影里塞，自己走到亮处。铁杖戳在地上，灰尘扬起，遮住他半边脸：“你们东岛的人，连老人小孩都不放过？”

黑衣人挥刀砍来，石渊的铁杖迎上去，“当”的一声火花四溅。他动作比刚才慢了许多，每挡一刀都要退一步，左肩的血顺着胳膊流到铁杖上，滴在地上形成小血洼。陆渐尘缩在阴影里，看见三个黑衣人绕到石渊身后，刀光一闪，砍在老人后背——血喷出来，溅在墙壁上，像幅狰狞的画。

“岛主！”陆渐尘想冲出去，却被石渊的眼神喝住。老人眼里全是血丝，却依然清明：“按我说的做，推暗门！”他突然转身，铁杖横扫，扫倒两个黑衣人，接着扑向为首的那个，紧紧抱住他的腰往墙上撞——“咚”的一声，两人倒在地上，石渊的铁杖落在陆渐尘脚边，杖身还沾着血。

陆渐尘听见黑衣人吼“杀了他”，看见为首的抽出刀，刺进石渊胸口。老人的身体晃了晃，却还笑着看他：“阿尘，跑啊……”

暗门机关在左边石壁，陆渐尘按石渊说的推了三下——“吱呀”一声，阳光涌进来，照得他睁不开眼。码头的风裹着咸味儿吹过来，他看见石磊昨天补过的小木船，看见阿秀给石磊缝的新衣裳搭在船舷上。

身后传来喊叫声，陆渐尘抓起船桨跳进船里。他回头看密道出口，看见石渊的身体倒在地上，黑衣人围上去，刀光此起彼伏。火折子光从密道漏出来，照在老人的白发上，像堆落满雪的草。

小木船撞开海浪时，陆渐尘怀里的鱼干掉出来。那是石磊烤的，焦香混着血味，他捡起来咬了一口，眼泪掉进海里，被浪涛卷得没影。密道里的喊杀声越来越远，他望着灵鳌岛的火光，看见演武场的“沧海诀”碑被烧得发黑，看见石磊的梅花胎记在火光里闪着淡红。

风里的腥气越来越浓，陆渐尘攥着玉佩贴在胸口。石渊的血还留在上面，带着体温，像老人的手轻轻抚过他额头：“阿尘，活下去。”

远处海平面泛起鱼肚白，黎明要来了。陆渐尘趴在船舷上，听见密道里的回响，听见石磊的笑声，听见石渊的叮嘱，像潮水般涌过来，把他淹没在无边的海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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