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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风雨欲来


天刚蒙蒙亮,陆渐尘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撞碎了睡眠。他揉着发懵的脑袋坐起来,听见石磊的声音像浸了海水的棉絮,慌慌张张裹着风钻进窗缝:“阿尘!快穿衣服!岛主召集所有弟子去议事堂!”

陆渐尘抓起搭在床头的粗布衫,鞋跟都没提稳就往门外跑。院儿里的石楠花还沾着露水,他路过水池时瞥了眼水面——左眉骨的疤在晨光里泛着淡粉,像片被揉皱的桃花瓣。石磊正站在院门口等他,袖口沾着炭灰(昨晚烤鱼时蹭的),眼底青黑得像块没化的墨。

“怎么了?”陆渐尘拽住他的胳膊,指尖碰着石磊冰凉的手腕——明明是春末,他的手却像块刚从海里捞出来的石头。

石磊没说话,只拽着他往议事堂走。路上遇到几个早醒的弟子,都抱着剑,脸色比天边的乌云还沉。议事堂的门敞着,檀香混着海风灌进来,石渊坐在主位上,案头摆着盏没燃尽的蜡烛,灯芯烧得弯弯的,像根即将折断的骨头。

“都坐吧。”石渊的声音像磨钝的刀,割得人耳朵疼。他的手指敲了敲案上的海图——朱砂圈着的“昆仑”二字,红得像凝固的血。“东岛少主雷千劫,半个时辰后登岛。”

底下的弟子倒抽冷气,有个小师弟攥着剑的手直抖:“岛主,雷千劫不是在屠青螺岛吗?怎么会来咱们这儿?”

石清站在石渊旁边,袖中攥着枚龙纹玉佩(缺了龙尾的那半),指节泛着青白:“他要找两样东西——梁萧血脉传人的下落,还有‘天机卷’的线索。”

陆渐尘的后背突然发烫,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玉身已经热得像块刚烤过的番薯。去年石清给他戴的时候说:“这是你父母留下的,要贴身带着。”现在他才明白,那不是普通的玉佩,是道催命符。

散会时,石磊拽着陆渐尘往墙角走,手指掐进他的胳膊:“阿尘,我昨晚把密道再检查了一遍——後山老榕树下第三块青石板,搬开就是台阶,直通红树林的小船。要是东岛的人动手,你别管我,直接跑。”

陆渐尘的喉咙发紧,他想起昨晚石磊给的布包——里面有晒干的鱼干、陶壶装的淡水,还有攒了半年的碎银子:“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跑?”

石磊笑了笑,指尖蹭了蹭他眉骨的疤:“我是师兄,得守着岛。”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潮汐漫过礁石,“上次青螺岛的幸存者说,雷千劫用‘玄冰诀’把人冻成冰雕,再摔在礁石上——碎的时候,冰碴子里还裹着血。”

陆渐尘的眼泪突然就涌上来,他攥着石磊的衣角:“师兄,我们一起跑好不好?我怕……”

“傻小子。”石磊用袖口擦了擦他的眼睛,“要是能跑出去,就去杭州找我舅舅——他开绸缎庄,会收留你。”

这时,石清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阿尘,岛主找你。”

陆渐尘跟着石清走进后堂,石渊正坐在案前,案上摆着封血书,红漆封皮渗着暗红的印子。石渊看见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陆渐尘坐下,看见石渊的白发——昨天还只是两鬓斑白,今天却全白了,像落了层薄雪。“阿尘,你知道你是谁吗?”石渊开口,声音里带着股子说不出的疲惫。

陆渐尘摇头,他想起小时候问石清,石清说他父母是渔民,遇海难死了。但此刻石渊的眼神,像把钥匙,插进他心里最隐秘的锁孔。

“你是梁萧的嫡系子孙。”石渊的话像道炸雷,劈得陆渐尘脑子发懵,“你父母十年前被东岛追杀,逃到灵鳌岛。他们临终前把你托付给我,说‘要是东岛的人找来,就让这孩子往昆仑跑’。”

石清从袖中掏出那枚缺龙尾的玉佩,放在案上——和陆渐尘怀里的凑成完整的一条龙,龙鳞上刻着细小的星图:“这两枚玉佩,是打开昆仑秘藏的钥匙。那里有梁萧留下的‘周流六虚功’,还有能制衡东岛的‘天机卷’。”

石渊拿起案上的血书,递给石清:“清儿,要是事不可为,你就带着阿尘从密道走。这封血书是给昆仑派的,他们会护着你们。”他的目光落在陆渐尘身上,像位老父亲看着要远行的孩子,“记住,灵鳌岛的剑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守护的——你要活着,替我们守护梁萧的血脉。”

陆渐尘的眼泪掉在玉佩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岛主,我……我怕。”

石渊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手掌粗糙得像老树皮:“不怕,有清儿陪着你。”

外面传来船帆的声音——像无数只鸟的翅膀,扑棱棱压过来。石清拽起陆渐尘的手:“走,去码头。”

码头的风很大,吹得陆渐尘的粗布衫猎猎作响。他看见海平面上冒出一排黑色桅杆,最前面的船帆画着骷髅头,眼窝里插着两把交叉的刀——那是雷千劫的旗舰。雷千劫站在船头,穿着黑色劲装,腰间挂着弯刀“裂涛”,刀身反射着太阳光,刺得人眼睛疼。

雷千劫跳上岸,身后跟着个灰衣老者(吴先生),手里拿着个青铜罗盘,指针转得飞快。他扫了眼众人,声音像块冻硬的冰:“石岛主,我要的人呢?”

石渊往前迈一步,挡住陆渐尘的视线:“雷少主,灵鳌岛没有你要的人。”

雷千劫笑了,他拔出“裂涛”,刀身擦过石渊的肩膀,割下一缕白发:“石岛主,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灵鳌岛会变成下一个青螺岛。”

吴先生的罗盘突然停了,指针直指陆渐尘的方向。他凑到雷千劫耳边,低声说:“少主,在那边。”

雷千劫的目光像把刀,刺进陆渐尘的胸口。他刚要迈步,石磊突然冲过来,挡在他前面:“雷少主,你要找的人是我!”他从怀里掏出把生锈的剑,指向雷千劫,“我是梁萧的后裔!”

雷千劫的目光落在石磊身上,嘴角扯出个冷笑:“就你?”他挥刀砍向石磊,“玄冰诀”的寒气裹着刀风,劈得石磊的衣袖裂开条口子,露出里面的梅花胎记。

陆渐尘想冲过去,被石清死死按住:“别冲动!”

石磊的剑刺向雷千劫,却被雷千劫用刀背挡住,“咔嗒”一声,剑断成两截。雷千劫的刀抵在石磊的脖子上,寒气冻得他的皮肤泛起青紫色:“说,那个真正的后裔在哪里?”

石磊笑了,嘴角渗出血:“我不知道。”

雷千劫的刀往下压了压,血顺着石磊的脖子流下来,滴在地上,很快凝成小血珠:“不说?那我就把你冻成冰雕,再摔碎!”

“住手!”石渊喊了一声,他往前迈一步,挡在石磊前面,“雷少主,我告诉你——那个后裔是我!”

雷千劫收了刀,拍了拍石渊的肩膀:“石岛主,你老了,连说谎都不会。”他转身走向陆渐尘,“那个小子,左眉骨有疤,怀里有玉佩——对吧?”

陆渐尘的腿突然就软了,他攥着石清的胳膊,听见石清在他耳边说:“别慌,我带你走。”

这时,石磊突然扑过去,抱住雷千劫的腿,一口咬在他的脚踝上:“阿尘,跑!”

雷千劫吃痛,一脚踹开石磊,“玄冰诀”的寒气涌进石磊的胸口,他的脸瞬间变得青白。陆渐尘听见石磊喊:“密道!老榕树下!”然后是“咔嗒”一声——雷千劫的刀刺进了石磊的肩膀。

“阿尘,走!”石清推了他一把,陆渐尘转身就跑,听见后面传来雷千劫的喊声:“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他往後山跑,风在耳边呼啸,眼泪糊住了眼睛。他看见老榕树,看见第三块青石板——那是石磊说的密道入口。他蹲下来,搬开石板,露出下面的台阶,刚要往下跳,听见后面传来脚步声。

“阿尘!”是石清的声音,他手里拿着那封血书,跑得气喘吁吁,“快进去!我挡住他们!”

陆渐尘钻进密道,石清跟着进来,刚要搬回青石板,就听见上面传来雷千劫的声音:“在这里!”

石清的脸色一变,他把血书塞进陆渐尘手里:“顺着台阶走,一直走,就能到红树林的小船!记住,要活着,替我们守护梁萧的血脉!”

陆渐尘的手发抖,他攥着血书,听见石清的声音越来越远:“仁侠之路不在杀戮在守护!”然后是爆炸声——火药的味道顺着密道飘进来,呛得他咳嗽。

他往里面跑,台阶上的青苔滑得他差点摔倒。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玉身已经热得发烫,像颗跳动的心脏。他想起石磊的话:“要是能逃出去,就去杭州找我舅舅。”想起石渊的话:“要活着,替我们守护梁萧的血脉。”想起石清的话:“仁侠之路不在杀戮在守护。”

密道的尽头是红树林,陆渐尘钻出来,看见拴在树上的小船——船身刷着桐油,船尾绑着个布包(石磊提前放的)。他解开缆绳,跳上船,划着桨往大海深处去。

回头望时,灵鳌岛的方向已经冒起黑烟,雷千劫的旗舰还停在码头,骷髅旗在风里飘。陆渐尘的眼泪掉在船舷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摸着怀里的玉佩,摸着石清给的血书,摸着石磊给的布包,知道自己的逃亡之路才刚刚开始。

海风裹着咸湿的味道吹过来,陆渐尘望着远处的海平面,太阳正在升起,把海水染成金黄色。他想起昨天晚上,石磊说的西湖桃花——“春天的西湖满是桃花,像铺了层粉霞”。他暗暗发誓,要是能活着逃出去,一定要去看一眼西湖的桃花,替石磊看。

船桨划动的声音,和海浪声混在一起,像首悲壮的歌。陆渐尘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逃——他带着石磊的希望,带着石清的嘱托,带着石渊的期望,带着梁萧的血脉,往昆仑的方向,往希望的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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