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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我想起高兴的事


这件事发生的突然。

    不过杨怀敏等人也不在意。

    在东京城丢个人,那可实在是太正常了。

    特别是有无忧洞的存在,连宗室子女都能被掳走,更不用说其余人了。

    “林夫人,勿要过于担忧,如何能是被人掳走的呢?”

    任守忠在一旁安慰道:

    “林公子又不是三岁小孩,如何能被人轻易哄骗了,说不准是喝了酒没及时回家。”

    “是啊,勿要轻信他人传言。”

    杨怀敏也是宽慰一二。

    林夫人抬起头来,感情被绑架的不是你们的儿子。

    险些忘了。

    你们这帮阉人,也生不出什么儿子来。

    这些年林夫人为了自己的“事业”,虽然与林坤同房,可也再也没有生出子嗣来。

    因为她一旦有孕,就不能时刻侍奉在大娘娘身边了,到时候想回来都没得机会。

    而且大娘娘这一辈子也没有生孩子,她身边侍奉的人又生了孩子,可不是给大娘娘上眼药吗?

    所以林夫人真就林仲容一个儿子,闺女也早就嫁给旁人了。

    她如何能不心忧?

    刘娥却是摆摆手:

    “此事非同小可,无忧洞越发猖狂,也该让宋煊去剿灭无忧洞了。”

    “杨怀敏,你带着林夫人去开封县衙报案,发动衙役去寻林仲容那小子。”

    “若是酒醉未曾回家,虚惊一场也好,总比被抓进暗无天日的牢房要好。”

    “是。”

    杨怀敏连忙应声,随即扶起瘫倒在地的林容,脸上带着笑容:

    “林夫人,咱们事不宜迟,还是奔着开封府走一遭吧。”

    宋状元人家可是迟到早退的,这个时辰早就不在县衙了。

    不如直接去开封府衙,那里兴许有人留守。

    人员更多,搜索起来更方便。

    光靠着县衙那点人手,撒进东京城,什么都没有了。

    林夫人却是开口道:

    “大娘娘说是去开封县衙寻宋煊,不是去开封府衙。”

    杨怀敏也不劝了。

    反正被绑架的又不是自己儿子,这个女人还是不着急。

    看样子像是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刘娥瞧着他们二人走了,也是在思索。

    林仲容被绑架这件事是真是假,让宋煊先去判断一波。

    至于开封府尹陈尧佐,至今还在家里养着呢。

    林夫人带着自己的家仆以及杨怀敏直奔开封县衙而去。

    她内心一直都在怀疑,是不是宋煊通过剿灭没命社,知道了些什么。

    毕竟潘承仅是宋煊岳父部下,有宋煊在其中牵线搭桥,那也是极为正常的。

    待到他们到了的时候,开封县衙的大门早就关上了。

    毕竟宋煊今日提前发了中秋福利。

    除了一些留守的,其余人早就带着钱回家享受去了。

    雪花酒,可是难得一见,纵然家里人不喝酒,可也能尝尝鲜。

    要么就是几个人聚在一起,找个脚店去吃吃喝喝。

    杨怀敏坐在马车内,挑开门帘,他瞧着大门紧闭的开封县衙,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就冲着县衙囤积了不少银钱,宋煊也不会让大门敞开,免得混进来不该混进来的人。

    仆人去敲门。

    敲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来开门,林夫人越发的烦躁。

    她夫君林坤在开封县大牢里关着呢,她儿子如今在开封县地界失踪。

    林夫人自己在开封县衙门前听着敲门声,分外的不爽快。

    现在她都怀疑是宋煊故意针对自己的!

    杨怀敏却是嘿嘿笑了几声:

    “林夫人,我们还是去开封府衙吧,我听闻今日宋状元提前发了中秋节福利,还有雪花酒,这群衙役怕是早就喝个烂醉如泥了。”

    杨怀敏丝毫没有安慰的意思,反倒是火上浇油。

    “那就把他们全都叫起来。”

    杨怀敏只是脸上带笑,以前还觉得姓林的贱女人有几丝头脑。

    如今一瞧她这幅气急败坏,连说话都不过脑的模样,更是觉得想笑。

    你一个大娘娘身边的女官,还想要以权势压人去帮你寻你亲生儿子?

    不说这个大晚上的丝毫线索都没有,他们窝在外面睡觉,你也毫无办法。

    宋状元人家不搭理你这茬,你也没辙。

    看样子她还真是没怎么跟官员打过交道。

    有你受憋屈的时候。

    杨怀敏眉眼总是带着笑。

    虽说笑是表示自己和善,可谁看他的笑容都觉得阴测测的。

    林夫人也是如此感受。

    她越发确信杨怀敏就是来看笑话的。

    于是她下了车,直接拿起鼓槌,敲响了冤鼓。

    咚咚咚。

    过了一会,郭恩手拿长棍在门内开口道:“何事敲鼓?”

    “我乃大娘娘身边女官,特来报案。”

    郭恩一听这种报号,登时一愣。

    既然是大娘娘身边的女官,如何能来这小小的县衙报案呢?

    这显然不正常。

    郭恩还在思索,就听到女声怒喝道:

    “速速开门。”

    然后他就走了。

    一听就是来找茬的。

    他就去找自己的师父桑怿说了此事。

    “不必,理会。”

    桑怿知道许多衙役都领了雪花酒,正是县衙守卫松懈的时候。

    如今又突然发生什么事,还是大娘娘身边的女官,显然就有坑。

    是想要骗他们出去做事,配合无忧洞的人前来盗取钱财。

    正常情况,大宋官员一般到午时的时候就可以下班了,午后原则上不用处理常规政务。

    当然若是有突发事件,诸如民间诉讼、灾荒等等,就算是深夜也得在岗。

    剩下的一般都是胥吏来处理剩余事务。

    郭恩与师父桑怿通报后,则是带着长棍出去继续巡逻去了。

    林夫人本来都畅想了,等到他们开门就要劈头盖脸的臭骂一顿。

    结果她在门外猛猛生气,愣是没有人给她开门。

    气的林夫人直接大发雷霆的拍木门。

    可却是疼的她滋哇乱叫。

    杨怀敏在马车上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蠢妇。”

    杨怀敏随即把帘子放下,库库笑出声来。

    林夫人彻底抓狂了,恶狠狠的掀开帘子,盯着脸上带笑的杨怀敏。

    “林夫人,你也知道,我天生就爱笑。”

    杨怀敏一本正经的解释道:“绝不是在笑你。”

    “哼。”

    “敲不开开封县衙的门。”

    林夫人恶狠狠的道:“我就不信敲不开宋煊家里的门。”

    “哈哈哈。”

    杨怀敏抚掌大笑。

    既然在这里吃了亏,真以为在宋煊那里能占到便宜?

    你这个臭娘们真的能占到便宜,也就不会主动割肉退出樊楼,还乖乖的去缴纳罚款。

    看样子,你还是不关心自己儿子的性命,反倒是要借着这个由头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杨怀敏瞧着林夫人这种失了智的操作,更是觉得她儿子失踪被绑架的事,是一件自导自演的。

    正常人应该把找儿子放在第一位,可不是在这里跟官员发脾气。

    就算是找了宋煊,又能怎么样呢?

    自己早就提醒过她了,可惜好心当作驴肝肺。

    杨怀敏也不言语,就等着看林容这个贱女人能搞出什么花活来。

    马车想要在东京城的街头快也快不起来。

    就这么的在林夫人怒斥了数次后,才终于到了宋煊租住的房子门口。

    林夫人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了,她直接下车,上去就敲打门环。

    这个时间点,天气炎热,倒是没有睡。

    宋煊还在后院习武,保持手感呢。

    老仆人倒是没有着急开口,门环敲打的如此紧凑,不知道是什么人。

    “何人深夜到访?”

    “我是大娘娘身边的女官林容,奉命来寻宋煊的,速速开门。”

    老仆人跟着曹利用多年,连曹家的子嗣对他都尊敬有加。

    曹利用派他过来,就是为了给宋煊遮挡麻烦的。

    毕竟东京城里的水太深了。

    “林夫人稍待,我去看一看我家少爷是否睡了。”

    “就算他睡了,你也给我喊起来。”

    林夫人站在门外气势汹汹的怒喝道。

    老仆人觉得门外的林夫人积攒了太多的怒气,恐怕绝非是简单来拜访的客人。

    于是让守门的人都不要开门。

    张方平虽然不善于学武,但是也在一旁比比画画的。

    待到出了一身汗,洗个澡睡觉,那也是极为舒服的。

    宋煊一边擦汗,听着老仆人的汇报。

    “姓林的那个女人找我做甚?”

    宋煊轻轻眯着眼睛,还是刘娥派她来的。

    这里面总归是透露着不对劲。

    要是刘娥派人传话,总归是派宦官出马,这也是程序正常。

    一个女官就想要做事,她想要效仿上官婉儿,当武周的女官吗?

    谁给她的胆子。

    “十二哥,听她的说辞,并不像是好事。”

    “我宋煊乃是大宋文官,如何能夜里私会大娘娘身边的女官,传出去成何体统?”

    宋煊直接把毛巾扔在一旁:“她无所谓,我还嫌寒碜呢!”

    “不见,你就跟她说我睡了。”

    “啊?”

    老仆人有些诧异:“少爷,这?”

    “你便要如此说,她若是听得懂自会离开,若是听不懂,就在门外待着,损坏屋门之类的,自是有张叔父去与她交涉。”

    “是。”

    于是老仆人连忙回去隔着院门道:

    “好叫林夫人知晓,我家少爷说他已经睡了。”

    “他说他已经睡了!”

    林夫人咬牙切齿的重复这个回答,声调陡然加高。

    “便是如此,望林夫人自重!”

    “我还要自重?”

    林夫人的怒火机会都要被点燃了。

    “我家少爷青春年少,英俊潇洒,名动三京,深夜不便约会女客,免得引起他人误会。”

    老仆人的补刀。

    气的林夫人头皮发麻,简直要气炸了。

    “哈哈哈。”

    连掀开车帘吃瓜的杨怀敏都忍不住大笑。

    笑的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栽倒在了车厢里。

    纵然如此,马车里依旧是传来库库的偷笑声。

    杨怀敏想要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

    险些都把尿给笑出来了。

    马车里传来的声音,更是让林夫人大怒,气的下脚就踢门。

    确实一声惊呼,疼的她倒在地上。

    一时间几个仆人手忙脚乱的把她给扶起来。

    林夫人感觉自己的大脚趾钻心的疼痛,冷汗直流。

    然后她被扶到马车上,杨怀敏努力绷着嘴角,尽量不让自己公然笑出声来。

    林夫人绷着脸,可是脚又传来钻心的疼痛。

    “你再笑什么?”

    “林夫人,我想起高兴的事。”

    林夫人瞪着他。

    杨怀敏库库两声,强忍住笑意:

    “真的,是我兄弟生孩子了。”

    如此回答,林夫人又是一阵哀嚎,直到流出眼泪来。

    开始在马车里哭哭啼啼的,嘴里嚷嚷着你们都欺负我。

    全都欺负我。

    杨怀敏对于林夫人哭哭啼啼的模样,丝毫没有什么怜悯之心。

    她这个蠢妇,走到今日这步,完全是咎由自取。

    要是直接去开封府衙,何至于如此碰壁呢?

    反正杨怀敏也不着急,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她自导自演这么半天,果真是不担忧自儿子的性命。

    要不然,正常母亲自然会抓住该抓住的。

    而不是放自己亲儿子的性命于不顾,选择去跟无关紧要的人置气。

    宋煊扔掉手中的毛巾,一时间有些想不通。

    这个林夫人是为了什么来的?

    因为按照杨怀敏的要求,自己已经解决了那三个寺庙不肯继续借贷的事情了。

    此事已经完满解决。

    所以刘娥也用不着派人深夜来家里找自己,偏偏还是一个女官。

    门一旦开了,定然是麻烦事。

    宋煊是决计不可能开门的。

    “十二哥,这个女人是个麻烦事。”

    张方平也坐在一旁擦汗:

    “若是她真的是狐假虎威,也最好打先打听个什么事,如此方有完全的准备。”

    宋煊嗯了一声,随即开口道:

    “许显纯,你去跟踪一二,瞧瞧他们接下来去哪里。”

    “是。”

    许显纯也是擦完汗之后,穿上短打,直接就去了前院。

    “总归是没什么好事。”

    张方平在皇宫办差,也听闻过林夫人的名声。

    “无妨,该梳洗梳洗,一会睡觉就行了,明日醒来也有的是时间安排。”

    宋煊站起身来溜达了几步:

    “一个大娘娘身边的仆人,在东京城还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倒也是如此。”

    张方平也是笑了笑,以前他的自信不够。

    但是当官之后,对于权贵身边的仆人也不那么在意了。

    他们都是藤蔓,被主家抛出去也是常有的事。

    纵然是大娘娘身边的人,将来也会有被清算的时候。

    宋煊又与老仆人交代了,让他派个人守着,等许显纯回来,只要不是造反的事,明天早上再说。

    “喏。”

    宋煊去洗洗涮涮的,倒是十分惬意。

    许显纯攀着梯子往外瞧着,那马车还没有走,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然后他就下来等着。

    外面的杨怀敏也不劝,就等着瞧林容这个贱女人接下来唱的是什么戏。

    待到第二天,宋煊吃早饭的时候,许显纯在旁边说是林夫人的儿子被人给绑架了。

    “她儿子多大了?”

    “二十多岁了。”

    宋煊眉头一挑:“这么大岁数还能被绑架,平日里出门都得带七八个随从,此事存疑。”

    “十二哥,是不是无忧洞?”

    张方平觉得无忧洞的人神出鬼没的,兴许觉得林夫人失势了,所以试探一二。

    “无忧洞?”

    宋煊喝口甜豆浆:“兴许吧,谁知道呢,反正案子又没落在我的头上。”

    “估摸她就是想要找十二哥来处理此事。”

    张方平说完之后,随即愣住:“她该不会觉得此事是十二哥做的,所以才会深夜来堵门?”

    “不错。”

    宋煊一下子也有些回过味来了:

    “正是因为她想要如此针对我,所以出了事,第一个怀疑对象便是我!”

    “十二哥。”

    张方平也是微微眯着眼睛:

    “那既然如此,这件案子你就该接过来,怎么寻人,何时能找到,那也是你说了算。”

    “我看看吧。”宋煊放下瓷碗:

    “毕竟上赶着不是买卖,反倒会落人口实,人家都去找开封府报案了,如何能轮得到我来主抓呢。”

    张方平也是点点头,若是林夫人的儿子真的被无忧洞绑架了,那可就有点意思了。

    宋煊听闻无忧洞只绑架小孩子,方便贩卖。

    绑架成人,难不成还想要赎金?

    到时候布下天罗地网的,要黄金人少了,根本就没多少力气转移。

    除非真的放进开封城的地下通道内,这样才能逃脱官府的围剿。

    待到吃完饭后,宋煊又射箭保持手感。

    待到天气要热起来的时候,他才翻身上马出门。

    外面班峰等人也早就等待,倒是有没有当时喝了雪花酒的人,准备到了中秋节的正日子再享用。

    就跟吃饭似的,好吃的要留到最后一口吃,更加容易感到身心愉悦。

    到了县衙,赵祯早就坐下了,在那里帮宋煊处理公务。

    郭恩得知宋煊来了,跑过来汇报了昨晚的情况。

    有人假冒大娘娘身边的人,不仅踢门还敲冤鼓,想方设法的要进来。

    他与师父怀疑是有人故意找事,趁着县衙人员空虚,或者是笃定不少人都喝酒度日。

    宋煊自是夸奖了郭恩一顿,是真的有警惕心,值得鼓励。

    他喊来于高,让他给郭恩和桑怿等守夜人记上一笔功劳,昨夜有人冒充想要来抢钱,被他们机智化解。

    于高连忙应下,表示知道了,这就去记录。

    倒是郭恩显得不好意思,连忙说不要。

    “郭恩,你记住,今后进了禁军,就算是当个什长,那也要做到赏罚分明,切不可有功不赏,有过不罚。”

    “要不然这军队就从根子里烂掉了,完全没有纪律性了。”

    “是,大官人,我明白了。”

    “嗯。”

    宋煊鼓励的拍了拍郭恩的肩膀,郭恩很是受用。

    整个人都散发着我今后定然能成事的光芒,跑去找他师父桑怿汇报一二。

    “十二哥,你当真对军队有所了解?”

    赵祯小声开口道:“我真的想要借机搞一千个左右的亲卫,到时候你帮我训练一二?”

    “我帮你训练?”

    宋煊翻了个白眼:

    “六哥儿,就算你是放心的。”

    “可毕竟咱们君臣有别,我这个当臣子的手不能伸的太长了。”

    “啊?”赵祯一时间有些发蒙:“十二哥,这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一个臣子,别看现在就是个七品知县,将来是有机会做到宰相的位置,我还掺和天子亲军,我九族不想要了。”

    宋煊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

    “我宋十二岂会自找麻烦,做那伊尹、霍光之流?”

    赵祯有些哭笑不得,他确实没想那么多。

    不过伊尹、霍光那也是对各自的朝廷忠诚。

    只不过霍光的家人实在是蠢笨如猪,这种队友谁都带不动的。

    “十二哥,我对你是十分放心的。”

    “当然了,我对我自己也十分的放心。”

    赵祯莞尔一笑,他知道宋煊是极为知道分寸的。

    如此良臣,能让自己遇到,那还真是朕的运气极好。

    就算如今还需要继续受气蛰伏。

    但将来是有着极大的希望的。

    宋煊随即又躺在躺椅上:

    “六哥儿,你就老实处理一县政务,好好积攒经验。”

    “不要小看了一县之地,人人都言,治国安邦,一县之才足以。”

    “人人都说我宋煊有才,可纵然就是一个几万人的小县,靠我自己也无法治理。”

    “个别的能吏已经无法应对复杂的社会,大汉之治在简,大宋之治在详。”

    “所以在这开封县,我已经把这些吏员衙役都团结在我的身边如臂使指。”

    “就算其中夹杂着什么其余势力的眼线,对我而言也并无大碍,大部人能执行我的指令就成。”

    “这一点,你将来真正亲政的时候,能够运用出来,就能处理大部分政务了,其余的就需要更加费心。”

    赵祯听着宋煊的悉心教导,这些大娘娘以及一些儒家老师,从来没有教过他的。

    要不然赵祯如何愿意跟着宋煊屁股后混呢。

    因为真的能学到一些知识。

    “十二哥的意思是我要善于用人,而不是把所有的事都堆在我自己的头上。”

    “当然。”

    宋煊觉得赵祯纵然勤政,可也比不过朱元璋,甚至都比不过崇祯皇帝。

    就算朱由检是瞎忙碌,下面大臣给他汇报的奏疏,都不是完全真实的情况。

    但也是能控制一些大臣的,至少真能搞死他们。

    “为什么要设置那么多宰相啊?”

    宋煊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除了要互相掣肘之外,就是真的为官家分忧,天下那么多事情要处理,官家日夜不休,也干不完差事。”

    赵祯深以为然的点头,因为他们赵宋是真的把皇帝当成一种职业。

    像他爹那样,虽然也处理朝政,但大多都是手下的能臣处理的。

    “对,这也是朝廷为什么要鼓励科举取士的缘故。”

    “六哥儿,你今后看事要学会辩证的去看,而不是只看见好处而不是坏处。”

    宋煊也没有教育他说什么攘外必先安内的话,作为皇帝是清楚的知道这一点的。

    “大宋通过科举考试选拔的官员,需要精通经史子集、策论、诗赋才能中榜,但是大家的基层实务能力普遍不足,犹如你目前的状态一个样。”

    “不要以为我能治理好,其余人就能治理好,毕竟像我这样的人才是少数。”

    赵祯嘴角含笑,十二哥这算是自夸吗?

    傲气里却不夹杂着鄙夷,这种情绪,赵祯觉得自己都把握不好。

    “行,那我记住了。”

    赵祯拿起一旁的花名册,还想要问,齐乐成在门口开口道:

    “大官人,宫里的杨太监又来了,在大堂候着呢。”

    “请他进来吧。”

    宋煊与赵祯换了个位置,坐在他那里。

    赵祯则是去了屏风后面。

    杨怀敏昨夜看了许久的笑话,才回到东京城的家里睡下。

    他与宋煊接触有了经验,知道来的早没有用,掐着时间来的。

    杨怀敏家里是有两套钟表的,一个是漏刻的,在夏秋两个季节使用,春冬是要结冰的就没法用,烧火还会让水蒸发,更加不准。

    另外一个是香篆钟,这种玩意是燃香类的。

    不是谁都用得起的。

    在大唐称为五孕祥云,如今在大宋并没有完全普及,直到南宋的时候才铺开。

    只不过是在宫中以及权贵手里用,士大夫们也会偶尔使用,属于四艺雅器之一,苏东坡还这种钟做过铭。

    不惧怕冬天的五轮沙漏,那还是元末明初发明的。

    杨怀敏是喜欢燃香的时钟。

    不仅可以知道时间,还能香薰他的衣服,达到遮掩气味的目的。

    所以每次宋煊见到他,都会让鼻子适应一会。

    “杨太监,请坐。”

    宋煊笑呵呵的倒了茶给他推过去:“今日又得闲了?”

    “嗨,得什么闲啊?”

    杨怀敏叹了口气:“宋状元有所不知,我这是遇上了一件苦差事。”

    “苦差事?”

    宋煊端起茶杯笑了笑:“到底是什么苦差事,还能是杨太监都头疼的。”

    “女人。”

    “一个又疯又蠢的女人。”

    “郭皇后?”宋煊试探性的询问。

    杨怀敏连忙摆手:“哎呦,宋状元,可不敢胡说呦。”

    虽然郭皇后确实符合这个说辞,杨怀敏也不敢承认。

    “是一个又疯又蠢还老的女人。”

    他连忙给打上了补丁。

    “林夫人?”

    “对对对。”

    杨怀敏听到这三个字,忍不住噗嗤噗嗤笑出声来。

    他又想起昨日的事,绘声绘色的与宋煊说了。

    宋煊也是满脑门子问号。

    屏风后的赵祯强忍着,掐着自己的大腿,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哈哈哈。”

    宋煊抚掌大笑道:

    “杨太监当真是没有看走眼呐,他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呐。”

    “对对对。”

    杨怀敏也是抚掌大笑,如今八仙还没成型呢,但这句俗语已经在红楼梦里出现了。

    许多大宋识字的小娘子们都知道这句话了。

    “不过宋状元,大娘娘确实是让她来找你报案。”

    杨怀敏擦了擦自己眼角笑出来的泪水,他是第一个与宋煊分享的,至今回想起还是觉得可乐。

    “幸亏我没接着。”

    宋煊收敛笑意,随即哼了一声:

    “她果然是派人刺杀我的幕后真凶,要不然她如何能第一个怀疑是我干的,在我家门口赖着不走呢。”

    “不错,宋状元可是要小心些,最毒妇人心这句话,那些先贤可不是胡说八道。”

    杨怀敏也是饮了口凉茶:

    “而且此事过于离奇,我都怀疑是她自己想要在大娘娘面前演苦肉计,故意找人绑架了她的儿子,兴许最后还要栽赃在宋状元头上,不可不防。”

    “杨太监说的在理。”

    宋煊也是十分的不确定:

    “林夫人昨夜的表现,可不像是一个正常母亲得知孩子被绑架的应有姿态。”

    “嗯。”

    杨怀敏应了一声,又听道:

    “大官人,县衙外有一个人自称是大娘娘身边的女官林夫人,要来报案。”

    宋煊放下手中的茶杯:

    “倒是没想到她来的如此快。”

    “不用说,定是来找茬的。”

    杨怀敏先她一步把消息送到了,那就是有效消息。

    宋煊的手指敲着桌子,思考着要不要接待。

    “既然是报案,那就去前堂一趟,正好审理审理。”

    宋煊站起身来:“杨太监,请随我来,到时候也好与大娘娘汇报此事。”

    “理应如此。”

    杨怀敏站起身来,跟着宋煊走。

    宋煊系好官帽,去了前堂。

    “威武。”

    衙役们戳着水火棍,十分有效的来个下马威。

    林夫人是坐在抬椅上的,她的脚已经被包裹起来。

    脚指甲盖已经有了黑色的痕迹,怕是要脱离。

    林夫人瞧着宋煊,如此公事公办的模样,更是一肚子火。

    上次给他送钱的时候,就不是需要避人的时候了。

    昨夜去找他,那就需要避人。

    如此双标的情况,着实是让她更加恼火。

    脸上的怒气都快要堆满了。

    “宋煊,你总算愿意见我了。”

    “堂下何人?”

    宋煊啪的一声拍了下惊堂木:

    “胆敢直呼本官名讳!”

    林夫人没有穿夫人的服装,那她就是一个普通百姓。

    虽说用不着下跪,可也得称呼一句宋大官人,才算她知晓礼数。

    杨怀敏的嘴角扯起,什么叫大宋文官啊?

    真以为他们跟你闹着玩呢?

    你想跟他们斗,先瞧瞧自己有那个本事没有。

    林夫人目瞪口呆,她着实是没想到宋煊会是这幅嘴脸。

    于是心中怒火更盛,直接瞪着他。

    想自己乃是大娘娘身边侍奉的女官,这么多年来,谁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宋煊他是头一个。

    林夫人当真是没有遇到过如此不给面子之人,搞得她心里十分不得劲。

    宋煊可不惯着她臭毛病:“有事就说来,无事就退下,不知道滥敲县衙冤鼓,是要被问责的?”

    “你!”

    林夫人看见杨怀敏在一旁作陪,她可以肯定的知道杨怀敏早就把事情告诉宋煊了。

    但是宋煊就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我来报案。”

    “什么案子?”

    “我儿林仲容被人绑架了。”

    宋煊侧头看向一旁的于高:“可都记下来了?”

    “回大官人,全都记下来了。”

    “嗯。”

    宋煊又让林夫人详细的说说有关她儿子失踪的事,尤其是做了什么。

    不可隐瞒,一一道来。

    林夫人不清楚,只能让她的随从复述。

    反正就是几个随从跟着他去喝花酒,但是在半路遇到一个没怎么穿衣服的小娘子跑进小巷子,他们跟了过去。

    然后就被打晕过去,等他们醒来就发现林大郎不见了。

    所以怀疑是被仙人跳,人也被绑架了。

    宋煊点点头,倒是符合仙人跳的意图。

    “既然几个随从醒了,都没有看清楚绑匪的模样?”

    “没有。”

    “歹人蒙着面,根本就看不清楚。”

    “那是否接到了勒索信件?”

    宋煊轻轻拍了惊堂木,让他们都别吵吵:

    “既然是绑架求财,那必然会让你们准备钱财,家里可有人守着?”

    林夫人见宋煊问的如此详细,便晓得他不是故意针对。

    “自是有人守着,若是有勒索信件送来,定会通知县衙前来抓捕。”

    宋煊站起身来,瞧着眼前的林夫人:

    “林夫人,你还有什么诉求吗?”

    “我们如今是公事对公事,若是没有就要在供词上签字画押。”

    “我希望三天内找到我的儿子,还得毫发无损。”

    “许愿你可以去大相国寺。”宋煊拿着供词浏览:“他们最近挺缺香火钱的,我这里没有许愿池。”

    库库。

    杨怀敏笑的乐不可支,险些从椅子上滑下来。

    主要是这丝绸也忒滑了。

    “你们继续,继续。”

    瞧着杨怀敏那副贱样子,林夫人就觉得十分的恶心,他怎么就非得要掺和一脚。

    “大娘娘早就知道宋状元对于破案颇为擅长,所以特意指派我来此报案,昨夜没有受理,便已经是宋状元的不对了。”

    “今日若是再驳了我的要求,大娘娘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呵。”

    宋煊让手下把供词给林夫人拿过去让她签字画押:

    “世上需要破的案子多了去,难道个个都要我来破案?”

    “况且此事发生在祥符县境内,若不是大娘娘发话,你以为我会管吗?”

    “就算是宰相当面,这种小事,你夜里去打扰他,他也不会给你开门,否则到时候我宋煊勾结内官的罪名,你能解释的过去?”

    “还有。”宋煊语气稍微有些加重:

    “林容,我念你记挂爱子才会如此失态,若是你在与本官说些仗着大娘娘势的话,我定会将你打出去。”

    “别给你台阶,不知道下。”

    宋煊说完之后,直接就走了。

    杨怀敏颇为好笑的瞧着错愕的林容。

    今日你就算是开了眼,什么叫东京城的立地太岁。

    真以为人家宋状元是好脾气?

    你要是如此认为,不如去问问还躺在病床上的陈尧佐,他是怎么想的。

    “林夫人还是先回家等待绑匪的消息,若是有消息来通知我等。”

    于高拿着状词,请林夫人签字画押,这也是正式的流程。

    林容着实是没想到宋煊如此不给面子,或者说她一直都觉得以前宋煊不给面子,可这次是有大娘娘的口谕。

    他不应该乖乖把自己供起来吗?

    他宋煊怎么敢的!

    “林夫人,一会我县衙会发出布告。”

    于高十分耐心的解释道:

    “若是想要让林大郎尽快得救,不知道林府愿意出多少悬赏?”

    “什么悬赏?”

    对于这种事,于高这个积年老吏是有经验的,又给林夫人出了个主意。

    总之,就是让贼人不敢轻易撕票。

    毕竟林家大郎可都是二十多岁,一丁点都不好控制,不人为的提高点价值,容易死无葬身之地。

    杨怀敏小碎步跟上:

    “宋状元,那林容当真是跟在大娘娘身边,脑子坏掉了,不知道官场是如何运行的,宋状元可别往心里去。”

    宋煊解开自己的官帽:

    “似杨太监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今日这种地步的,方才有些分寸,似林容那种运气好,一步登天之人,只会觉得自己是有能力,而不是运气好。”

    “哎呦,宋状元不愧是宋状元,说话总是入木三分。”

    杨怀敏可是知道自己爬到今日这个地位,是有多么的不容易。

    而林夫人不过是因为官家出生的时候,需要喂养奶水,才被大娘娘给选中。

    那个时候恰逢她女儿出生,这才有机会一直留在身边。

    “杨太监也应该知道,毕竟我也是一步一步考上来的,而不是靠着荫补。”

    宋煊止住脚步叹了口气:

    “所以我是懂你的,这其中吃了多少苦头,只有自己知道,不足为外人说啊。”

    杨怀敏听到这话,鼻头一酸,真的是想要哭两嗓子。

    宋煊说的太对了!

    从一个小宦官走到今日呼风唤雨这步,酸甜苦辣只有自己能够体会。

    旁人怎么可能理解呢?

    杨怀敏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宋状元,你说这件事,会不会是林容这个贱女人自己搞得事?”

    “从方才的神色来判断,倒像是真的绑架案。”

    宋煊心中有猜测,觉得是没命社无毛大虫带人做的。

    反正饵料早就撒下去了,未曾想无毛大虫马六那也是个敞亮人,报仇不隔夜。

    或者说他急需大笔银钱用来重塑没命社,以此来稳定人心。

    “真的绑架案?”

    杨怀敏的眼睛也是眯了眯,一下子就更看不见眼睛了。

    “莫不是无忧洞办的?”

    “谁知道呢。”

    宋煊一脚踏进门口:

    “反正该着急的又不是你我,一个色令智昏的浪荡子,即使这次被找回来,他下次也不一定会长记性。”

    “对对对,宋状元说的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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