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圣女院回来，索菲也见到了从卢蒂亚赶来的一行人。

    彼时，埃里克正带着他们参观圣女修道院——当然，只是在对大部分人开放的地方转转，修女们生活的区域是不会进去的。

    看见其中的伊莉丝时，索菲神情颇有些微妙。

    前者倒是相当平静，甚至主动跟她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索菲小姐，上次见面还是两三年前吧。”

    “嗯……好久不见了，亚兰小姐。”

    “我现在不叫这个名字了。”伊莉丝看向埃里克，“殿下更喜欢叫我伊莉丝。”

    “……哦。”

    索菲跟她聊了几句，目光又瞥向埃里克。

    回来到现在，埃里克也没跟她说过这个亚兰女人的事情，但她有种直觉：她当初就不老实，现在跟了殿下，肯定会想尽办法引诱他——偏偏殿下还经不起一点诱惑！

    索菲暗自出了会儿神，然后注意到另一个没见过的褐肤绿眼女人，也在不断打量她。

    “这是索菲小姐。”伊莉丝还特意向那个女人介绍她。

    索菲也只好开口，“我是索菲，圣女殿下的经学顾问……”

    莫莉连忙回应，“我是莫莉，埃里克的……呃，朋友。”

    ……这女人也有问题。

    索菲清了清嗓子，“在这里，你要称呼圣女殿下为圣女殿下。”

    然后她就看见莫莉撇了下嘴，似乎不以为然，她刚要说什么，莫莉就开口喊了声圣女殿下。

    “干什么？”走在前面的埃里克回头看了一眼。

    “没什么，喊您一声。圣~女~殿~下~”

    “……”

    埃里克扫了眼后面的三人，“索菲，你到前面来。”

    “噢噢。”索菲到前面去了，跟艾琳走在一起。

    “我记得你。”艾琳对她微笑，“三年前的时候，你也来丹特郡了。”

    索菲点点头，最后一次见面时艾琳的状态，她到现在还记得清楚，“艾琳小姐身上的问题解决了，我真替你高兴。”

    艾琳笑容更盛，而被她一直盯着，索菲也不由得有些紧张。

    “别一直盯着。”埃里克开口。

    “噢！”

    带着一行人在修道院里稍微转了一圈，埃里克让他们随意，自己则来到圣女宫，看着阿莱娜指挥一堆修女排演明天的仪式。

    优化后的仪式流程已经相当简单，完整走一遍就差不多了。

    “圣女殿下。”阿莱娜也注意到了他。

    “这边结束后，给我也排练一遍。”埃里克说道。到底他才是仪式的主角和中心，得从头参与到尾的那种。

    “是，圣女殿下。”

    艾琳几人过来时就已是下午三四点钟了，几番折腾过后，天很快暗下来。

    埃里克跟莱斯利边走边聊，将他送到骑士团那边，安排了个房间。

    “别睡得太迟，你明天要跟教宗陛下一起观礼。”

    “少爷……不是，圣女殿下，您别吓我了。”

    回到圣女精舍，他自己也准备早早休息，不过艾琳还不想睡，在他房间待着。

    “好大的房间啊，埃里克住得习惯吗？”

    “不习惯。”埃里克在床边坐下，“完全不习惯。我到现在都还没习惯成为圣女这件事呢。”

    艾琳看了看他，挪过来，靠着他的肩。

    “都到这时候了，不习惯也不能让我顶上了哦。”

    埃里克笑了一下，扭头看她，“艾琳把头发扎起来，不说话的话，指不定还能假冒我几天呢。”

    “不行不行，埃里克晒得这么黑了，我这么白，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也没有很黑吧……”埃里克抬起胳膊，跟妹妹的胳膊碰在一起作对比。

    “跟我差别大着呢。”艾琳说道。

    “好吧。”

    兄妹俩白天都没什么独处的机会，这会儿才真正聊起来。

    “埃里克让伊莉丝她们给我带的东西，我都收到了。也太多了吧。”

    “不算多。”埃里克说道，心里则想上辈子魔女化的艾琳身上道具更多，他总不能还不如上辈子的那个埃里克。

    “法师的身体这么脆弱，施法也要时间，当然需要多准备一些武器装备或者特殊道具来防身。”

    “我还没有离开学院的机会呢。”艾琳说道，“这次如果不是埃里克要继任圣女，艾格尼丝老师都不会答应让我跑这么远。”

    埃里克稍微沉默了一下，“有备无患，提前准备着总没错。”

    “好吧。”

    “如果接下来魔族南下，甚至打到了卢蒂亚，你就直接逃命，往南方逃，别想着什么保护学院了，那里教授众多，轮不着你来保护。”埃里克又提醒道。

    艾琳看了他一会儿，“魔族真的会打过来吗？”

    “当然，十成十，百分之百的可能。”

    艾琳叹了口气，“如果真是那样，不知道会死多少人了。”

    埃里克搂住她，“别人我不管……不是不管，但艾琳的安危才是我最在意的。”

    艾琳在他身上靠了一会儿，忽然抬头，“那莫莉小姐呢？”

    “……突然说她干什么。”

    “她说埃里克跟她睡了。”

    埃里克剧烈地咳嗽了一阵。

    “没有？”

    “……睡了。”

    “那我应该叫她嫂子吗？”

    艾琳又问，埃里克几乎眼前一黑。

    “除非你希望我被剥夺圣女身份，然后被教会开除。”

    “这么严重啊。”

    “别忘记我是个神职者，身与心早就归属神明了。”埃里克顿了顿，“至少名义上如此。”

    艾琳笑了一下，“好吧。”

    她想了想，“那伊莉丝呢？”

    埃里克嗯了一声。

    “嗯什么意思啊？”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艾琳看了他一会儿，“也不知道叔叔知晓后会高兴还是会生气。”

    埃里克抹汗，“你别跟叔叔乱说……什么都别说，顺其自然就好。”

    “你怕了！”

    “我怕了。”

    艾琳哼哼一声，最后在他房间里又转了一圈，准备去休息。

    “这里的房间都可以随便睡吗？”

    “别人不行，但谁让你是我妹妹。旁舍那边最大的房间是我之前住的地方，你今晚可以睡那里。”

    “知道咯。晚安，圣女殿下~”

    埃里克露出笑容，“晚安，艾琳。”

    明天大概会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一天之一，埃里克睡前给自己拍了好几个神术，让自己宁心静神，尽快入睡。

    而旁舍里，在新奇劲渐渐消退后，疲倦也笼罩上远道而来的几人。

    艾琳在旁舍的十几个房间都看了看，最后还是选了其中最大的，也就是埃里克原来的房间。

    她本想邀请伊莉丝跟自己一起睡，不过莫莉有些怕生，先一步拉住了伊莉丝，她只好一个人睡在那个大房间里。

    “伊莉丝，你睡着了吗？”

    伊莉丝闭着眼，“快了。”

    莫莉凑过来，“我们大概要在这里待多久？”

    “看圣女殿下想让我们在这里待多久。”

    “他好像挺忙的，都没跟我说几句话。”

    伊莉丝睁眼，慢慢吸了口气，“权力也是枷锁，他的自由已经不复存在。”

    莫莉在黑暗中发了会儿呆，“我可不想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就算天天都能跟他睡，他也每天给我舔那里，我也待不下去。”

    “……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你舌头割了。”

    “你没有打算吗？”莫莉没有在意，反而问了一句。

    伊莉丝又闭上眼，“我的打算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目光短浅。”

    “我曾经的打算是把你们这些人全杀了，复兴亚兰古国，那倒是个长远的目标。”

    “……又吓唬人。”莫莉拿胳膊撞了两下身旁的亚兰女杀人魔。

    “睡觉吧。”伊莉丝翻了个身，“明天要是顶着黑眼圈，就不让你观礼了。”

    “你说了不算……”莫莉嘀咕一声，还是闭上眼，让自己放空心神。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她躺到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听见外面有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悄然回到自己房间的门口，阿莱娜看向索菲，低声道：“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索菲点点头，又朝另一边看了一眼，从准圣女居室经过的时候，她看见门缝里有光。

    “晚安，阿莱娜大修女。”

    阿莱娜有些无奈，“不要乱喊。”

    索菲嘻嘻一笑，表示圣女殿下继位后肯定会安排她到这个位置上。

    “圣女殿下说目前不会变动贾碧大修女的位置。”阿莱娜说道，“就在前几天亲口对我说的。”

    “咦……那你怎么办？”

    阿莱娜面容平静，“圣女殿下会有安排的。”

    “好吧。”

    两人各自回到房间，索菲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悄悄起来，打开房门，朝外面看了一眼。

    无声无息，没有半点动静。

    她蹑手蹑脚，来到准圣女的居室前，悄然推门进去。

    “……”

    艾琳坐在床头，手里拿着本书，惊讶地看着她。

    索菲则有些傻眼。

    修道院内规矩严明，她想当然地以为是埃里克今天晚上回到这边住了。

    索菲硬着头皮硬找理由，“我来看看艾琳小姐住得习不习惯……”

    “还好啦。”艾琳合上书，随口回答，只是很快又对她一笑，“说实话，有些太大了，比我在乡下老家城主府的小姐闺房还大。埃里克刚来的时候，肯定也不习惯吧？”

    “这得问阿莱娜大修女……”

    “嗯？”

    “不，没什么。”索菲准备逃了，“那艾琳小姐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艾琳微笑挥手，等索菲关上房门，又嘀咕起来。

    “不会吧……”

    埃里克对这边的动静一无所知，安睡到天亮，并早早醒来。

    起床后，他先去泡了个热水澡，回到房间，七八个修女一起进来，给他换上一身繁重的大礼服，光是在两边胳膊上给他挂上那种羽毛一般的细小饰物就用了好半天。

    “这到底是什么，究竟还要挂多少？”埃里克忍不住问。

    “圣女殿下……”旁边的小修女立马慌了，扑通跪了下来。

    “我没生气。”埃里克无奈，“你只要告诉我这是什么就行。”

    “这是种装饰物，挂满之后，圣女殿下抬起手臂的时候会有种羽翼般的效果……看上去比较神圣……”小修女战战兢兢地解释。

    “不用了。”搞半天只是为了一点视觉效果，埃里克顿觉无趣。

    可小修女说，只装一半比不装更难看，而全部拆掉的话，要花更多时间，埃里克只好让她们继续。

    “还有别的吗，能一起动手的就赶快。”

    “前面还有……后面也有……还有圣女殿下头上……”

    于是，当阿莱娜和索菲也来到圣女居室，就看到四五个修女一起围在他身旁，忙而不乱地给他装饰着。

    其中一个小修女踩着凳子站在他面前，装点着他头上的圣女冠冕，这活儿索菲也会，于是让她下来，自己替了上去。

    “什么时间了？”脑袋动不了，埃里克只能斜眼看着阿莱娜。

    “快到八点了，圣女殿下。”

    埃里克深深吸气，“上午的仪式最多也就半个小时，我光穿这身衣服，都用了快一个小时了。”

    “这套礼服圣女殿下这辈子也就穿这么一回，别抱怨啦。”索菲随口说道，然后就见底下的几个小修女同时抬头看了自己一眼，目光或有惊骇。

    “……”

    索菲顿觉失言，立马闭嘴。

    阿莱娜看了她一眼，又问了问这边的进度，然后去了解其他地方的情况了。

    埃里克抬起目光，与上面的索菲对望一眼，她鼓了下嘴，扶着他脑袋的手悄悄伸进他头发里，轻轻按了一下。

    “折腾吧。”埃里克闭上眼，“折腾吧。”

    又过了二十来分钟，上上下下总算全部装饰完毕，修女们端来落地镜，供埃里克自我欣赏。

    “还行吧。”

    他成为圣女继承人到底也两年多了，为他准备的各种礼服早就逐渐往男装方向偏移，如今这套礼服更是如此，虽然华丽得有些过分，颇具圣女修道院特色，但至少没让他产生这是女装的感觉。

    埃里克抬起手臂，两边胳膊上的细小羽片同时摇晃起来，折射间确实耀眼，而按其中一个修女的说法，在灯光下效果会更好。

    “随便了，反正不是给我自己看的。”埃里克说道，又问离仪式开始还有多久，得到的答复是快了。

    又过了片刻，阿莱娜匆匆赶到这边，向他郑重行礼。

    “请埃里克殿下前往圣萨吉塔瑞大教堂参加继位仪式。”

    埃里克应了一声，步出圣女精舍，一群修女簇拥着他来到圣歌嘹亮的大教堂，里面已经站满了观礼者。

    艾琳几人也都已经过来，站在最前方的自然是教宗以及枢机团。

    埃里克走到圣坛前，先向教宗行礼，胳膊一抬，浑身都哗啦啦地响。

    教宗微笑着抬了下手。

    “从没见过他这身打扮……亮瞎了。”莫莉悄声对伊莉丝说道，结果旁边的艾琳凑过来，表示她都没见过。

    修女们吟诵的嘹亮圣歌忽然转变为婉转低吟，仪式正式开始。

    埃里克站在圣坛底下，先是以极庄重的礼仪，分别对供奉着圣物的圣坛和耶拉神像进行跪拜，先后几次宣誓：他是虔诚的耶拉信徒，是教宗和教廷的忠诚追随者。

    大修女贾碧站在他身侧，一手拿着圣典，一手拿着圣女权杖，在他跪拜结束起身后，分别向他和耶拉神像行礼。

    “那圣萨吉塔瑞意志的传承者、圣女莫温娜·图鲁斯选定的继承人，如今何在？”

    “我在此处。”埃里克高声回答。

    “请您来到圣坛前——”

    埃里克上前一步，原本三问三答的繁琐身份认证环节就此结束。

    贾碧看着他，“您是否依然愿意舍弃俗世荣华，余生长寄圣女修道院中？”

    “我愿意。”埃里克回答，往圣坛上迈了一步。

    “您是否依然愿意以生命来保护圣女修道院，向世人宣扬圣女的仁爱与权威？”

    埃里克再迈一步，“我愿意。”

    贾碧来到圣坛下，“您是否依然愿意传承先贤之意志，在此圣女缺位之时，承担引领莱绥尔圣女修道院之重任？”

    埃里克迈出最后一步，登上圣坛，转身面对着底下的所有人。

    “耶拉信徒，丹特的埃里克，‘高地的基明诺’之后裔，圣女莫温娜·图鲁斯的继承者，在此向神明宣誓：我是圣萨吉塔瑞的传承者，亦是圣女修道院的守护者。我的剑将斩断所有迷雾荆棘，引领圣女修道院走向永恒光明的未来。”

    枢机团里，不少人都在此时互相望了一眼。

    “我还是第一次在这种誓言里听到剑……这小子，咳，埃里克殿下是把圣女修道院当成骑士团了吗。”

    “随他吧，怎么折腾这座修道院都是他的了……话说回来，这仪式进度是不是太快了？”

    仪式也进行到最重要的阶段，贾碧向埃里克下跪，奉上圣女权杖，高呼埃里克就是圣女修道院无可动摇的继承者，尊称圣女殿下，宣誓效忠。

    埃里克从她手里接过权杖，高高举起。

    “我是圣萨吉塔瑞之代表，我，即是圣女——”

    欢呼声起，伴随着三声整齐的“圣女殿下”，大教堂里的修女们又齐声颂唱庆祝的圣歌。

    咚——咚——

    修道院里，悠长的钟声忽地响起，传彻圣城。

    阿莱娜登上圣坛，为埃里克戴上精心编织的白色花环；

    护院骑士团团长爱德华向埃里克单膝下跪，宣誓效忠，并奉上他的剑；

    修女们派出代表，轮流在圣坛底下向上方行礼。

    而新的圣女一手握着权杖，一手持剑，同时高举，然后步下圣坛，来到枢机团前，向教宗行礼。

    “……”

    仪式这就到尾声了？

    虽然教宗主要的作用就是见证，但克雷芒十一世总觉得自己今天的存在感实在低了些。

    “圣女埃里克，我以莱绥尔圣城元首之身份，任命你为莱绥尔枢机院之枢机，你可愿意？”

    埃里克抬头，直起身子，恭敬而不冒犯地直视教宗。

    “陛下，我愿意继承圣萨吉塔瑞于莱绥尔枢机院之职责，为陛下与教廷分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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