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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9章 秦亡之后


“……想不到这些老歪脖子树,真的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当嬴秦失去了自己在西海的天命,就连位于西海角落里的祖宗之地都未能保住后,

    闻风而至的上帝来到阿房城外,西秦太祖嬴辟疆的陵山之上,看着那郁郁葱葱的树木,拉长了语调说道。

    嬴秦的玄鸟落在他的肩膀上,收拢着自己翅膀,用喙梳理起那因海风狂暴,而吹得杂乱的羽毛。

    “你这话说的,好像秦静帝吊死在上面,变成晴天娃娃了一样。”

    “要他真上吊死了,嬴辟疆那个老鬼只怕还能高兴一点呢!”

    想起正在冥土中唉声叹气,拒绝所有子孙安慰,一心自闭的西秦太祖,何博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转而指着那正扛着斧头上山,想要砍伐树木的人说:

    “常言道‘靠山吃山’,如今祖宗的社稷已然失去,但这陵山上遍布的福泽,还够子孙享用三代,不至于像齐王建那样,饿死在山野之中呢!”

    那被上帝赐予灵犀一指的人,也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先是惊慌的四处张望,随后又流露出悲伤的神态,手里的斧子对着一棵粗壮的老树抬了又放。

    但最终,

    他还是将之挥动了起来。

    毕竟若不伐木为薪,与人换取钱财,他又该凭何度日呢?

    作为东秦末帝,

    虽然他自愿禅让给了臣子,

    虽然那位宽厚仁慈的新君,按照礼制,赐予了他“国之宾客”的位置,让他享有公爵的名号……

    但被驱赶出局的“前朝余孽”,又怎么可能得到真的优待呢?

    那受封翟王,受禅后于西秦祖地建立翟国的新君,也在登上大位之前,对臣属担忧的说道:

    “嬴秦统治西海,已有二百余年,虽有昏庸之主,却未曾有过残忍暴虐之君。”

    “若寡人对其施以恩遇,来日是否会发生中原后汉之事呢?”

    虽然眼下,

    各地皆反,称王称公者众,

    但谁也不敢保证,让西海重归一统的,会是自己这边。

    而且天下一旦因诸侯争霸,从而被打成了一摊烂泥,百姓见状,跟被王莽折腾的中原同族一样,怀念起嬴秦统治时的辉煌,令其失散的民心又重新聚集,又该如何?

    比烂嘛!

    只要底线被打破了,创造了统治的新低谷,那原本路边一条的嬴秦,也难免会显出几分美丽柔和来。

    臣属为君主谋划,便提议道:

    “可施以表面恩遇,却不给钱财,令其难以远行。”

    没钱,

    天天饿着肚子,

    哪里还有力气跑路呢?

    于是,

    翟王在受禅之后,以保全嬴秦宗庙,令其延续为理由,将退位的东秦帝扔到了这边,让他亲自为自己的祖先守陵护园。

    只是,

    秦帝只能在陵山附近活动,不可随意离开。

    不然的话,

    这宗庙谁来维护?

    这孝心谁来延续?

    而为了更好的体现子孙的恭敬,让地下的祖先畅快的享用供奉,

    祭祀所需之物,翟王也不会插手,全让对方自己解决。

    东秦帝知道这样的命令,不过是将自己的囚禁之地,从宫殿转移到那小小的陵邑之中,所以他请求翟王:

    “我哪有颜面见祖宗呢?只愿携带老幼去东边的山谷中放牧,为君主驯养驰骋天下的骏马。”

    翟王却是震怒道:

    “嬴秦为周天子养马,最后却夺走了周天子的九鼎!”

    “你是想将这样的事情,重现在我身上吗?”

    东秦帝不敢再言,只能瑟缩的接受了翟王的安排。

    很快,

    他就因为这比起流放,并没有好太多的结局,陷入了缸中无米、家中无衣的窘境。

    偏偏翟王还时常派人过来,视查嬴秦宗庙的情况。

    一旦看到其中连蜡烛都没有,便要斥责东秦帝的“不孝”。

    如此,

    这位明明还没有死去,却由于失去了皇位,被人提前冠以“静”为谥号的秦帝,被迫自己动手耕耘起来,以劳力换钱。

    但农田中的粮食生长的并不迅速,不能让他坚持到收获的时节。

    思来想去,

    静帝只能将目光放到祖宗陵山的树木上,做起了靠山吃山的事——

    坏消息,

    伐木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山中的虫蛇鼠鸟,各种野兽,时常让人心惊胆颤;

    好消息,

    翟王并没有禁止他这样的做法,而陵山上的树木众多,足以让他砍上几十年,养活数代人了。

    “这样一看,西秦恭帝虽然也被豢养了起来,但日子还是比他要好一些的。”

    经历多次的动乱,

    曾为秦国支撑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玉壁城,终于迎来的新的主人。

    而那位旧日的君主,也像自己隔着西海的亲戚一样,在活着的时候,就被人取了个谥号,以示他皇帝生涯的终结。

    然后,

    西秦恭帝便被流放到了地中海的一处小岛之上,衣食住行,都要通过船只才能做到。

    虽然没有饥饿寒苦,

    但岛屿狭小,

    即便恭帝背着手慢慢行走,不到半日的功夫,就能将之转上一圈。

    他因此躲在房屋之中,向着自己的妻子哭泣道:

    “天上的飞鸟,水里的游鱼,只怕比我还要自由啊!”

    他妻子生气的回道:

    “既然如此,为何当日宁王派人来索要玉玺,陛下不肯高声抗争呢?”

    “若在被逼退位之时,效仿二世皇帝一死殉国,也不用受今日的苦恼!”

    恭帝呐呐不敢回话,只低着脑袋擦拭眼泪。

    他的妻子,西秦的末代皇后见状,冷哼一声,转去厨房,烹煮起了今日的饭食。

    美味佳肴是称不上的,只算还能入口。

    恭帝吃的多了,便嫌弃起来这些东西,找到宁王派来监管自己的官员说,“想要精致的食物来满足口腹之欲,振奋些精神。”

    官员没有答应,还奚落了他一顿。

    恭帝便气鼓鼓的回到了家里,壮着胆魄跟妻子说,“我不能再忍受这样的屈辱,还是按照你的意思,投海自尽,以保全名节,告慰祖先吧!”

    妻子很欣喜的应下。

    她是不怕死的,

    比起转瞬即逝的死亡,

    余生都要被囚禁于这片海岛,更让她感到恐惧。

    而且她出身秦国大族黑氏,在始皇帝之时,便与嬴秦建立了密切的联系。

    如今嬴秦既灭,黑氏也应当随之而去。

    于是,

    夫妻两个在夜深之时,携手来到了海边。

    妻子脱下多余的饰品,走向海中,让水没到自己的腰腹处,转身向徘徊于海边的恭帝招手道:

    “约定好的事,怎么还不履行它?”

    恭帝就说,“我想起家里的灶火还没有熄灭。”

    “都要寻死了,还管它干什么!”妻子瞪起了眼睛。

    “……我想起晾晒在外面的衣服还没有收好。”

    “落到水里,衣服还有什么用?”

    最后,

    恭帝只能说,“海水太凉,我担心损伤身体。”

    妻子便知晓了他的心意,气的冷笑起来。

    “没骨气就是没骨气,说什么水太凉!”

    恭帝被她骂的不敢抬头,全然一副软弱无能的模样。

    妻子原有自行赴死之意,见状却站立在海中垂泪一阵,转而又回到了恭帝身边。

    她对这没用的男人说:

    “我不愿苟且偷生,但若只留你这样的玩意儿在世上,怕是要受更多的摧折。”

    “回去吧,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你日后也不要再挑剔什么。”

    恭帝仍旧呐呐,跑过去捡起妻子先前脱下的饰品,跟在她身后回到了岛屿中央那简陋的住所中。

    旁观到这一幕的地中海之王、与嬴秦玄鸟并列的罗马白鸽,一边笑着,一边将之转发给了隔壁的老伙计:

    “恭帝做皇帝时要受权臣的操控,现在不做了,也要受妻子的操控。”

    “也算得上有福气的人了。”

    失去国家的君主,竟然还能得到妻子的真心陪伴,这如何不让前人嫉妒,后人感慨呢?

    “不过这两个秦帝的遭遇,竟然又复刻了下姜齐和田齐的故事……真不知道来日还会复刻怎样的经典场面。”

    姜齐的齐康公被流放于海岛,

    田齐的齐王建被囚困于山林,

    和今日的静帝和恭帝,又何其相似?

    ……

    “齐人跑路比较专心,可不像嬴秦这样,溜达的到处都是。”

    欣赏完了嬴辟疆子孙在其祖先坟头上挥汗如雨、私自砍伐的模样,

    何博跑到西海海峡附近,左肩上站着玄鸟,右肩上顶着白鸽,享受着海风的吹拂。

    当听两只肥鸟说起齐秦的相似之处时,上帝也回想起当年的故事:

    “不过以前齐秦两国交好非常,如今步其后尘,也算缘分。”

    秦国一统天下之前,采用远交近攻之计,常派使者去往齐国进行慰问赠礼。

    秦昭襄王时想要称帝,都是拉着齐国一块干的。

    细细再看,

    齐人失去原本的国土后,跑去了东瀛,欺负那里的倭人和虾夷,

    老秦人失去西海的土地后,跑去了泰西,跟那里的日耳蛮互相呲牙……

    便更觉得相似了。

    “也不知道西海的天命,会空悬多少年,又被谁家得到?”

    顺着海峡浮水而行,两只神鸟各自霸占着上帝的左右耳朵,叽叽喳喳的讲话,说着西海和泰西的事情。

    当上帝的足迹落在爱琴海上的某个荒芜小岛上时,神鸟们讲的累了,上帝这才看着夜幕下的平静海面缓缓开口。

    新夏兴衰了两次,中间并没有混乱太久。

    洪水一来,便有雄主应时而出,接过了平定国家的重任,并花费了一代人的精力,将之实现。

    但西海还没有这样的经历。

    西海的水土也比不上中原、新夏,可以轻松的连接成一个整体。

    更何况,

    西海旁边还有个罗马虎视眈眈,觊觎着秦国崩坏后破碎的土地。

    阴间那些出身西海的死鬼们便时常发出叹息,对老家的未来并不看好。

    “如果宁国可以兴盛水师,占北地而据陇西,那还有取得天命的希望。”

    玄鸟用翅膀打了个哈欠。

    就西海的地理环境来说,

    两河向来易攻难守,若想补全短板,便要迅速的将领地扩张到东部的高原、西部的山地……

    可惜,

    这些区域实在广阔。

    数百年前地广人稀,还可以慢悠悠的去实现。

    但眼下,

    秦人的种子连泰西都有了,怎么可能不在西海各地扎根呢?

    割据当地的势力,是不可能将自己的土地,直接送给别人的!

    而翟国方面,虽称得上易守难攻,奈何土地狭小,南下两河的路途又有山地阻隔。

    称霸一方可以,却难以做到一统西海。

    只有北取北地郡这片位于两海中间的粮仓之地,南得虽有曲折,却能够翻越,人口农田皆足够的陇西郡,才有追逐天命,于西海再造乾坤的可能。

    可惜,

    凭借着秦国那位中兴之主的遗泽,宁国虽然得到了这两块土地,却因为忙于篡位,放松了对水师的建设。

    曾经修建的大船仍旧在地中海上飘荡,它的船板还没有被海水侵蚀到腐朽破烂的地步。

    但新朝要用新人。

    为了尽快的清除嬴秦的影响,奠定宁国的统治,新君对文武上下,进行了一场大规模的变动。

    他不求其才其能其德,只要求对自己足够忠诚。

    这使得他的统治很快得到了巩固,也让许多趁势而起的庸人蠢货,占据了高高在上的权位。

    而对水师来说,

    把握其桨舵的指挥者变了,作为被使用的工具,它自然也会跟着发生变化。

    毕竟船长是船队的灵魂,

    他的指令决定着船只究竟是驶向胜利,还是败亡。

    所以,

    在宁国的“新朝雅政”之下,其结果如何,也可以知道了。

    “只能说,船长一定要懂得开船,分的清方向!”

    “找一个眼睛都对不准,颜色都分不清的家伙,自任职以来未曾见血,偏偏又怀有一颗建功立业之心的家伙做水师将领……作战时被罗马狠狠耍了一顿,也是活该如此。”

    就在上帝降临至此的前些时间,

    在汉朝的新天子忙着收拢权力,坐稳皇位;在西海各地庆祝嬴秦正统的覆灭,并割据兼并时,

    与秦国相爱相杀了两百年的罗马人也跟着过来,为混乱的局势,再添了一桶油。

    他们渴望着原本属于色雷斯人,随后又被老秦人建设成一片王道乐土的北地郡。

    罗马看向建立于其中的玉壁城的目光,更如同痛苦暗恋多年的男子,望着自己渴求的美丽少年一般。

    为什么不趁着东边老对手的虚弱,

    将美丽诱人的玉壁,纳入自己的怀抱呢?

    随后,

    罗马的船队便直直的驶向宁国的海域。

    才受禅没多久,还没有捂热皇帝玺印的君主只能被迫迎敌。

    那些没摸过几把船舵,认不清风向的水师将领,成为这场战争中的主要人物。

    理所当然的,

    当罗马人操弄着自己的船只,灵活的于海面上穿梭时,

    发生“几个立功心切的将军,指挥着自己的船队追逐对方,最后却让自家船撞上自家船”的神奇画面,也不足为奇了。

    更耻辱的是,

    战败后的宁国向罗马进行了割地赔款的操作,将位于两国之间,原属于希腊的克里特岛,也就是后被秦人占据、改名的长岛,割让给了罗马,并允许罗马人的船队随意进出位于陇西郡南边,那原名塞浦路斯,后被秦人称之为“蓬莱”的岛屿。

    显而易见,

    刚刚建立起来的宁国,面对罗马的海上封锁,并没有反抗的力量。

    “水师若不强大,那玉壁城再坚固厚重,也是没办法守住的。”

    “只希望以后不要被罗马夺走吧!”

    “不然西秦的那些死鬼,估计会在地下哭的死去活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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