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高阶竖琴手贾希拉陷入苦战的维康妮亚，同样注意到了从莎尔囚室里走出来的艾维等人。

    深色皮肤的卓尔精灵宛如一头雌豹，只在眨眼间就已经判断清了形势。

    她原以为自己的女神莎尔会惩罚那些擅自闯入她神殿最深处的异教徒，可没想到这些闯入者不但完好地走了出来，甚至还把维康妮亚花了大功夫从塞伦涅信徒中绑架来的一对夫妇给救下了。

    就算是在她亲手打造的阴影之拥修道院里，莎尔也不愿回应维康妮亚的祈求。

    流亡于地表的卓尔精灵不愿思考这一切的缘由，女神的做法自有她的道理，作为仆从，维康妮亚唯一要做的就是践行女神的道路，追随她的教诲。

    或许真的如同那贸然闯入并施法屠杀了此地所有莎尔信徒的法师所言，自己派影心去送死的行为招致了女神的厌恶。但维康妮亚相信，在影心已经彻底背叛了莎尔女士的当下，自己才是女神当之无愧最忠实的信徒。

    她需要一次盛大的祭祀来祈求莎尔女士的垂青，或许一个塞伦涅信徒飞地的性命是足够有分量的祭品，但现在，维康妮亚必须活着从自己的神殿中逃离才行。

    自从在魔索布莱城公然反对蜘蛛女王罗丝的信仰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百年，她也在地表游荡了两百年，类似的逃亡已经不知经历了多少回，每一次她都能安然无恙，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需要更多的决心和毅力。

    在贾希拉向艾维寻求帮助的一瞬间，心思百转的维康妮亚就已经做出了决断，她把不断激发着赤红色防护外壳的盾牌举在身前，向着贾希拉的方向发起了冲锋。

    如今纠缠了许久的老对手正处于重心不稳的状态，近战攻击非常容易得手，更别说一个举着盾牌发起冲锋的战士了。

    但维康妮亚的本意并非杀死贾希拉，而是她背后通向外界的道路，如果能在离开修道院之前将贾希拉重伤，想必也能迟滞敌人的追击速度。

    踩着油滑地面的贾希拉移动艰难，只能将两柄弯刀勉力架在胸前，抵御莎尔女牧师的盾冲。优雅弯刀与黄金盾牌接触的瞬间，脚下没什么着力点的贾希拉就陷入了浮空状态。即便如此，维康妮亚也不准备结束自己的攻势。

    裹着恶毒魔法力量的钉头锤带起尖啸，狠狠撩向贾希拉的肋下，德鲁伊身上的皮甲很难在钉头锤上带着锋刃的尖钉下幸存，如果这一击结实击中，皮开肉绽是绝对免不了的。

    然而贾希拉并非是一个人在战斗。

    “除你武器。”艾维平静的念咒，红色咒语灵光从秘银法杖顶端的巨大宝钻中激发，瞬息就命中了正在挥舞钉头锤的维康妮亚。

    维康妮亚踉跄半步，一只脚也踩进了贾希拉油脂瓶制造出的油污地面，但她无暇关注脚下，因为她发现在被咒语命中的同时，紧握着钉头锤的手掌就不由自主地松开了，锤子打着倒旋飞了出去，被站在大厅另一边的法师轻松接住。

    武技高超的战士能在兵刃交接的瞬间完成缴械，但凭借魔法咒语做到类似事情，而且如此不带烟火气息，维康妮亚还是第一次听说。

    凭借控制心智的魔法，譬如命令术之类的惑控系法术，或者引发恐慌效应的魔法，都能达成让敌人放下手中武器的效果，但像“缴械咒”这样直接夺取武器的高效咒语，确实是第一次出现在费伦大陆。

    维康妮亚没有功夫吃惊，将手中的黄金盾牌狠狠丢在已经从空中落下，砸在油污里的贾希拉身上，她踩着自己的盾牌，以贾希拉作为踏板，越过了阻塞通向出口道路的油污表面。

    只要冲出圆形的修道院大门，就能把阴影之拥修道院的一切都远远抛在地下了。

    作为一个年龄比贾希拉还大一些的精灵，维康妮亚的身手并没有因为时间而退化，反而愈加精进，抛下了一切有可能成为累赘的物品后，维康妮亚那深色紧身衣下的肌肉爆发出一股新的力量，只需要再向前一个跨步，就能离开阴影之拥修道院，前往地表的博德之门了。

    届时有了下城区平民的掩护，维康妮亚自信有无数种办法远离此地。

    只可惜，维康妮亚的愿景终将化为泡影。

    伴随着一声闷响，维康妮亚捂着脑门仰面倒下，茫然地注视着修道院敞开的大门。

    有一面透明的墙壁把她挡了回来，也把她关于再次获得莎尔青睐的妄想挡了回来。

    那是五环塑能系法术力墙术，一个不会伤害怪物，却会伤害地下城主内心的法术（告诫所有DM和有志成为DM的人，在PL有可能获得力墙术的情况下，请给你的BOSS配备解离术）。

    作为一手建立起阴影之拥修道院的莎尔信徒，把维康妮亚称之为地下城主也算合情合理。

    莱瑟曼人明斯克的大笑依旧回荡在空旷的修道院布道厅中。

    在先前的老友对决中，维康妮亚先是使用困惑术让博德之门英雄陷入了敌我不分的尴尬境地，而在贾希拉设法解除这个魔法效果后。

    维康妮亚就开始用环级更低的惑控系法术，以消耗德鲁伊那本就不多的法术位。

    一环的塔莎狂笑术自然成了首选，这个法术不但能造成伤害，还能让未通过豁免的敌人陷入倒地的异常状态，更妙的是，这还是个需求感知豁免的法术。

    因此笑点本就不高的莱瑟曼人在经过了几轮陷入狂笑和恢复正常的交替后，成功耗空了贾希拉的法术位，成了一个倒在地上不断发出兀鹫般刺耳笑声的大喇叭，而且还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喘息。

    要不是因为艾维他们离开了莎尔的囚室，明斯克把自己笑死都有可能。

    捂着脑门木然坐在地上的维康妮亚看着尸横遍野的布道厅，此前她本以为能依靠这些忠实的信徒，帮助自己夺回莎尔的青睐、但现在看来，除了让明斯克被一些口水呛了嗓子，让贾希拉的头发和皮肤因为油脂而显得更有光泽之外，她什么都没做到。

    “博德安的裤衩子啊！明斯克什么忙都没帮上！只是像个傻瓜一样在那里大笑！”从地上爬起来的紫皮光头懊恼地说，他拎起巨剑来到了维康妮亚身边，“但现在明斯克只需要一下就能永远终结你这邪恶的女巫！”

    “等等，明斯克。”贾希拉在裤子上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蹭了蹭手背的油污，“她不是我们的俘虏，是艾维的。轮不到我们来决定她的命运。”

    “你仍在渴望一个正常的家庭，对吗？”呆坐在地上的维康妮亚忽然冲着影心高喊，或许是因为她脸上那明媚的笑容刺痛了维康妮亚，“但你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他们两个什么都知道！他们看着我塑造你，一边哭泣，一边痛恨自己的无力。他们流血，他们哀嚎，这些都是你亲手造成的！那些痛苦的回忆会成为你们家庭的阻碍！只有投入莎尔女士的怀抱，你们才能获得永恒的安宁！”

    “如此残忍……”贾希拉皱起了眉毛，用一种悲悯且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维康妮亚，“莎尔究竟对你做了什么，我记忆中的维康妮亚虽然无情，但绝对算不上是一个残忍的人。”

    听到这话的明斯克瞪大了眼睛：“她甚至想要研究小布的内脏，难道这还算不上是残忍吗？”

    “得了吧，明斯克，她那时不过是想要你在旅途中安静一点罢了。而那个方法确实很有效……不瞒你说，我甚至也考虑过同样的做法……只是小布的眼睛真的很难让我提供除了坚果以外的东西。”作为一个人上了年纪的标志，就是她会开始在各种场合回忆过去。

    “够了！”维康妮亚打断了贾希拉和明斯克的老队友双簧，“这是莎尔女士的命令，所以我服从了。我从不质疑，我会按照她的意志去行动。暗影之心，多美妙的一个名字，你本该成为黑暗女士的左右手，她的心腹，甚至是她的女儿，但你却把这一切都抛弃了，只是为了从一堆幻景里拾起那个软弱的名字……珍妮？还是别的什么？”

    “仅仅是说出这个词，就让我嘴里充满了令人厌烦的酸涩。”维康妮亚朝台阶下方吐了口吐沫，“来吧，爸爸妈妈的小珍妮，取走我的性命，完成你在这里的最后一件事。”

    “是珍妮薇尔，女院长。”站在父母身边的影心收敛了嘴角的笑容，平静地看向维康妮亚，“它和影心一样，都是我的过去。现在你已经无法伤害到我了，就连莎尔都做不到。你不过是莎尔的一具提线傀儡，从来没有自己的意志。我不关心你的下场，我会让我的爱人来决定你的命运。”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艾维身上，就算他此前一言未发，作为一个传奇施法者的存在感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骤然亮起的魔法闪电把维康妮亚试图激怒影心的话堵在了肚子里，又让她像块烂肉一样倒在地上。

    “先带回去再说，我准备用她做点魔法实验。”堵住修道院大门的力场墙迅速变形折叠，透光率的变化也让它显出了自己的新形态——一个正十二面体囚牢，将瘫软在地的维康妮亚牢牢封锁在里面。

    “魔法实验？”善良的本性让贾希拉问了一嘴。

    “有关莎尔神器的魔法实验。”艾维解释道，“先前我们在里面找到了一面黑暗之镜，就是莎尔用来剥夺信徒记忆的神器，我怀疑维康妮亚或许也有一部分记忆被夺走了，你不是说她很陌生吗？或许能够通过对黑暗之镜的研究，把那部分记忆重新还给她。我也可以借此机会弄清楚那面镜子究竟是怎么起效的。”

    “这还……挺好的……”贾希拉亲眼目睹了艾维用一个魔法杀死整个阴影之拥修道院的莎尔信徒，这让她不禁开始有些怀疑艾维动机。

    这份怀疑出自竖琴手的本能，毕竟他们的格言是“推翻暴政，众生平等”。

    艾维如今已经是一个剑湾的领主了，而且又获得了博德之门议会的认可，说不定很快就要加入领主联盟，也就成了竖琴手的预备役敌人。

    竖琴手在剑湾之所以是个半地下组织，和它们会反对一些领主的统治有很大原因。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就算是好人也会因为各自的立场不同而反目成仇。因此艾维早就清楚该如何经营人际关系，他的解释很好地平息了贾希拉心里那一点点怀疑。

    “知道吗，贾希拉？明斯克开始怀念利拉寇尔了。”脑沟光滑的明斯克就没有这些困扰，他朴素的价值观总是直来直去，因此就算是在对付从前的队友，他也不会有任何迷茫。

    “利拉寇尔？”影心看着力场监牢中的维康妮亚问道，“又是个你们的老朋友？”

    “这么说倒也没错。”贾希拉有些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利拉寇尔是一柄强大的宝剑，最重要的是，它会说话，说很多话。多到就算是明斯克也会希望它能安静一会儿。”

    “所以当头它插在一个食人魔屁股上，从悬崖边掉下去的时候，我还挺开心的呢。”贾希拉耸了耸肩，“为什么你会开始怀念那柄话痨剑，明斯克？”

    “因为维康妮亚！”明斯克指着被艾维关起来的卓尔精灵，“她的法术弄乱了明斯克的大脑，让他因为一件完全不好笑的事情趴在地上！如果利拉寇尔还在明斯克手里，就会用它的大嘴巴提醒明斯克那笑话没什么好笑的！”

    “确实……那柄话痨剑可以帮你摆脱许多影响神志的法术效果。”贾希拉有些怀念地叹了一口气，“只可惜我们现在离它坠落的山谷太远了，大约和我的青春一样远。”

    “千万别忘了你们队伍里还有一个星界大法师。”艾维饶有兴趣地提醒道，他很好奇那所谓利拉寇尔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武器，“他甚至可以停止时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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