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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前夫妻,明算账


晏北望着斑斓秋色衬托下一身素雅的月棠,一时哑然。

    本朝历经五代君王,在第二代——也就是月棠的祖父那代时,出过个大乱子。

    那时御帝亲征,本就由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晏北祖父是御前第一先锋将,那场乱子里君臣一心,夺回了失去的燕地几个州。

    除了月棠祖父是毫无争议的首功以外,就数晏北祖父的功劳最大,所以被册封为靖阳王。

    受封那年晏北的祖父年方三十,正值年富力强之时,照当时的功绩以及皇帝对晏家的恩宠,只怕家族还有再壮大的可能。

    可王府手上已经掌有西北三十万兵马,再壮大下去就不是福,而是祸了。

    但御赐的恩宠又没有推辞的道理,并且还得为子弟后代留个保障不是?

    于是晏北爷爷当机立断,一个月后跟皇帝请奏阖府搬去北地镇守边关。

    按规制王府手里只有统兵权没有调兵权,况且底下将领也是要轮换的,皇帝本就对晏家信任有加,这样一来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于是为显恩德,就又在漠北也敕建了一座王府,令晏家世代为王,保月家守住江山。

    一晃三四十年过去,君臣都到了第三代。

    边关高等的将领虽是轮换的,中低层的将领和士兵却是长驻于漠北。

    这些人跟随王府守国,已有情份,晏北从小就听父辈训示要爱护这些士兵,明面上不敢表露私下却也总是将他们视为家人的。

    朝廷年年虽有拔饷,但那等苦寒之地,所需之物总归比京内要多。

    晏北入京三年,日日看这些高官世族锦衣玉食,未必就没想到过与他们晏家并肩作战的那些将士?

    自然有。

    何况如今他还掌着枢密院,就更是时常地想要为属下将士谋些福利。

    别的都好说,只银子方面,却不是他说给就能随时有的。

    况且大批将士分摊下来也不是一星半点。

    这也正是晏北感到无奈之处,眼下月棠竟然出了这么个主意——

    杜家实际投靠的这人处心积虑为祸朝堂,伤及无辜,砍他的人头抄他的家,拿去周济戍边将士不是很合情理吗?

    她说的有道理啊!

    他摸着下巴点起了头,但很快就梗起了脖子:“这不对,杜家背后的凶手不光是你们端王府的仇人,那也是我靖阳王的仇人,我出面是天经地义,这怎么叫做是让我得利?”

    “我这也是为你好,”月棠语重心长,“你要是觉得天经地义,那将来这笔钱我是给你还是不给你?不给你,显得我这人不上道。

    “给的话,你堂堂靖阳王要手心朝上接我的钱,脸面往哪儿搁?

    “还是合伙的好,到时候事成了,人归我,钱就归你,咱俩都不白忙活,也不谁欠谁。怎样?”

    晏北嘶地一声:“你有这么好心?”

    这话乍听是全有道理,但他怎么就是觉得不对劲?

    什么叫谁也不欠谁?

    什么叫合伙?

    明摆着他应该挺身而出的事,他要是合伙,那他不成了图钱去了吗?虽然这钱也是为了补贴将士,可这初衷就已经歪了。

    他晏北成什么人了?

    “我不干。”他板起了脸,“我为我儿子报仇,干嘛跟你合伙?杜家我来收拾,不用你来。回头我把人揪出来了,你想要,我再交给你便是。”

    被下堂就已经显得他夫纲不振了,这事儿要还能让步,他还是男人吗?

    月棠笑一笑,却说道:“晏北啊,你我祖上也是老好的交情了。明人不说暗话,我问你,你是打算只干这一票,报这个仇呢,还是也为靖阳王府的未来作作长久打算?”

    晏北看过来:“啥意思?”

    “只干一票的意思就是,针对我和阿篱被害之事。倘若你只为这一桩,那我当然可以听你的,让你出面,我只得人就是。此后你管你的靖阳王府,我管我的端王府,大家各奔前程。”

    晏北寻思了一下:“那要是不呢?”

    “不是的话,那你就听我的,别跟我逞什么大丈夫气概,该出力就出力。”月棠笑微微,“因为除了这一桩,后面还有很多桩。

    “三年前的阴谋牵涉甚广,从沈家目前露出的端倪来看,他们即便与杀我和阿篱无关,在那场皇权更迭的事故之上,手上也必然不干净。

    “你身为手握兵权的靖阳王,本就有维护社稷安稳之责,又被先帝一纸遗诏传回京城推上风口浪尖,你莫非不曾考虑过王府的处境,和家族的未来?”

    晏北哑口无言。

    没想到这家伙朝局要害一桩接一桩,满脑子都是家国天下。

    诚然,他早就听说过端王府这位宝贝疙瘩不是一般人,从小一个人在外生活,肯定是有见识有思想,有野心也正常。

    但眼前这位,她简直都快钻到他脑子里去了!

    身为靖阳王府执掌人的他,的确早在进京之初就对京城一切保持了警惕。

    要不当初怎么会隐姓埋名潜到京城来探听消息呢?

    又怎会直到如今朝上几党谁也不靠,谁的殷勤示好也不接呢?

    晏北情不自禁把身子坐直:“便是如此,你又待如何?”

    “光除一个杜家,安稳不下来,得彻底揭穿阴谋,肃清朝堂,你才能把心放安稳下来。”月棠淡定给他添上酒,“这些年你为什么容忍杜家我知道,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晏家是大权在握不假,可你头顶上到底还有皇权二字。

    “你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不湿鞋。

    “留着杜家,不也是怕万一那顶上的谁谁联起手来,晏家当真落得势单力孤难以抵抗吗?

    “我端王府虽说失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月棠既然没死,就迟早得回王府。

    “等我回归之后,我父王死后不得不分散的那些残部,是不是我都得想办法归集回来?

    “待他们归集回来,我端王府是不是仍然有一击之力?

    “更别说当年先帝可是允诺过哪怕父王过世,皇城司也会转由王府的继承人掌管。

    “哪怕我端王府的继承人还有十几年才长大,这期间我也可以想办法指认一个亲信代掌。

    “你说,有我端王府这个故友在朝上背靠背对敌,是不是对你来说有好处?

    “我月棠,是不是比杜明焕更靠谱?”

    秋风拂过,黄叶娑娑,被撩动了衣裙的她神态安定,挥洒自如,飘飘如林中谪仙。

    最初太妃来信让晏北与杜家保持联络,就是怕他一个人在京城孤掌难鸣。

    虽然杜家给他带来的麻烦还多过他们起到的跑腿的作用,可看到朝局如此,到底没有下定决心与他们划清界限。

    王府多年来经营的势力全在漠北,也全在军中,陡然回到朝堂,还真是须得步步小心。

    若能有新的势力可以联手,何必还在乎一个杜家呢?

    晏北已经完全犟不出来。

    他收回目光,抻身沉了一息:“不愧是永嘉郡主。不过你该不会想要我跟你干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吧?”

    “什么逆不逆的,你我干的可都是有利苍生的正经事。”

    月棠瞥他一眼,又喝了一口酒。“我知道扯上沈家,就扯上了皇权,但你也别跟我说你不是月家人,宫闱争斗与你无关。

    “有端王府先例在前,手握重权,就是逆水行舟,你不主动,就得被动。

    “你靖阳王掌着如此之重的权力,想明哲保身,不可能的。

    “如今你是有先帝遗旨护身,沈家却奉旨掌印。

    “有朝一日皇上和沈家若决出了胜负,你说胜出的一方接下来又将如何?

    “那时候,你已没得选择。就算不想入局,也得入局。”

    说到这里月棠又瞄他一眼,“我如今不是以旧识的身份与你说这些,是以端王独女的身份。

    “哪怕你我之间没有阿篱,相信凭我以上所说,也值得你认真考虑。”

    晏北抿住双唇。

    自己的心思已完全被她摊在了台面上。

    而他更明白,他哪里是要到宫中决出胜负才入局?

    分明从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就已经入局!

    他把下巴捏了又捏,片刻道:“这么说来,我要是不答应你这条件,便是不识时务了。”

    月棠把酒盏放下:“如今我在暗,你在明,火我已经点了起来。

    “你我今日立个盟书,日后就一力对外,共同应敌了。”

    别的都心服,唯独盟书两个字让晏北心里不爽。

    当初还立婚书呢,最后不还是又给了他一张和离书?

    如今又来立盟书,将来把他用完了,该不是又得割袍断义吧?

    晏北不想那么快答应。

    不过想到前几天刚见面她还给自己下毒……立盟书,最起码是把他当成了个同盟看待,这都已经不是敌人了,他还求啥呢?

    晏北认命。

    跟小太监挥手取笔墨。

    “签就签!”

    都是从小见惯场面的人,盟书条款什么的自然是手到拈来,况且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内容,无非是约定双方互通有无,一致对敌。

    晏北在盟书上盖了印。

    到月棠盖的时候,看她只签了个字,盖了指印,想起她当年挂在了替身尸体上的郡主印玺,顿时什么也没说,默默把盟书折了,收进怀里。

    “高公公……”

    这时候甬道上又来人,到了正旁观得入神的高安面前,垂头轻语起来。

    晏北认出是先前被派去跟随徐鹤的人。

    高安立刻把人带上来:“王爷,徐鹤那边有回话来了。”

    那侍卫道:“禀王爷,杜钰让徐鹤去中书省,是为了找胡尉手上的宗人府的龟符。”

    月棠闻言看向晏北:“怎么回事?”

    晏北便把先前杜钰去找过徐鹤的事儿说了。然后问侍卫:“他找这个做什么?宗人府与他何干?”

    “胡尉前阵子因公事之便从礼部动用过宗人府的龟符,据杜钰说,这龟符还在胡尉手上。

    “但却未曾透露拿它做什么。”

    龟符就是验证身份的通行令。

    每个衙门都有收藏文书卷宗或者机密案的库房,用于合法开启的凭证便是一枚分成两半的铜制龟符,守库的人持一半,对应的衙司持一半,若需动用,两枚半符须得完全契合方能予以开启。

    宗人府与杜家的职权毫不相干,眼下沈家正找杜家出气,这杜钰不赶紧回府应对,却跑来找这龟符?

    “先前去见沈黎的那人也姓胡,而且他也是中书省的官吏,难道他就是胡尉?”

    月棠立刻想到了先前沈黎密会官员的那一幕。

    “那就有谱了,杜钰拿对宗人府多半也有企图,而他如此急切,一定也是为了给自家解围。”

    晏北抻身,转过身去,面朝高安:“你去趟广陵侯府,把这事给圆了。”

    高安听到这与之前态度大相径庭的号令,微讶地看向月棠。这不是都立了盟书了,怎么反倒还帮起杜家来了呢?

    月棠笑着点点头:“是这么回事儿。王府出面去和了这个稀泥,沈家不能不给面子。

    “但这口气出不来,肯定过不去。

    “明日王爷去了朝堂,再把何家和张家的凶案一挑,刑部各司肯定不敢怠慢,必然得立刻接手彻查。

    “由于此事跟杜家没有明面上的关系,杜家又信誓旦旦在你们王爷面前说跟凶案不相干,自然也没有理由阻止王爷下令让刑部各司严加查办。

    “如此一来,衙门里会很快就查到杜家头上。

    “这个时候吃了闷亏的沈家,难道不会借机泄愤,凑上来给刑部各司施压么?

    “那时候的杜家,才叫做真正的走投无路。

    “而走投无路之时,他们又会如何抉择呢?”

    高安双眼绽亮:“在下明白了!他当然是去找最能保他们命的人求助!”

    而这个最能保他们命的人,除了设下阴谋的幕后真凶,还能有谁呢?

    不费吹灰之力,届时线索就自己出来了。

    哪怕真凶不会轻易露面,也一定会有迹可循!

    想通了这一层,高安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一路看着这二人斗嘴下来,月棠所列举的说服晏北的那些理由,已经让高安这个从老王爷在时就接触起政务的掌事太监暗自赞许。

    此时听到她的这一番解说,心下更只剩一个“妙”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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