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扫帚不响,可它还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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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剑门后山,晨雾如纱,寒意浸骨。
周青阳独自立于一座新立的石碑前,碑体由整块青岩雕琢而成,未经打磨,透着一股原始的拙气。
这便是“执帚碑”。
碑上无名无姓,无功无德,只在靠近底部的位置,刻着一行锋锐的小字:“三百年前,他扫的地,我们还在扫。”
字迹很简单,却像一根针,扎进每个玄剑门弟子的心里。
周青阳手中,捧着一把刚刚编好的新扫帚。
九百三十二根从玄剑门各处角落收集来的旧扫帚竹条,被他用整整七天七夜的时间,一根根磨平了棱角,浸透了岁月,重新编织在一起。
这把帚,沉甸甸的,承载着无数个被遗忘的清晨与黄昏。
他正欲将这把意义非凡的扫帚供于碑前,山道上,一阵苍老而固执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名白发老妪,满脸沟壑,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木杖,颤巍巍地走来。
她另一只手里,提着一只洗得发白的破旧布包,像是裹着什么稀世珍宝。
“周……周掌门。”老妪的声音颤抖却清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执拗。
周青阳回身,微微颔首:“老人家,有事?”
老妪没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将布包放在地上,一层层解开。
布包中央,躺着半截被烈火焚烧过的焦黑帚柄,仅余尺长,却被摩挲得油光发亮。
“这是我爹的。”老妪浑浊的眼中泛起水光,“他在藏经阁扫了四十年地,临终前,手里就攥着这个。他说,这是叶师祖传下的宝贝,不能丢。他走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扫尘诀》的头一句……‘一扫天地清’。”
周青阳的心猛地一颤。
他认得这半截帚柄,那是三百年前,藏经阁失火,叶知秋冲入火海救人,手中扫帚被焚毁后仅存的一截。
他弯下腰,双手接过那半截焦黑的帚柄,入手竟有一丝温热。
他转身,走到执帚碑前,在碑底一个预留的石槽前蹲下,神情肃穆地将那半截帚柄,轻轻嵌入其中。
严丝合缝。
就在帚柄完全嵌入的刹那,异变陡生!
整座后山的地脉,仿佛一头沉睡了三百年的巨龙,在此刻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闷的低吟。
以执帚碑为中心,一道肉眼可见的灵力波纹,轰然扩散!
周青阳手中的新扫帚,竟自行漂浮而起,悬于碑前。
碑面上,那九百三十二道来自不同扫帚的竹条光点,仿佛被唤醒的星辰,逐一亮起。
它们在碑面上急速流转,最终汇成一条璀璨的星河,齐齐涌入那半截焦黑的帚柄之中。
那一刻,周青阳仿佛听见了无数个压抑了百年的灵魂在欢呼。
那是玄剑门三百年间,一代代执帚扫地、被视作庸才废物的弟子们,他们的意,他们的念,他们的不甘与坚守,在这一刻,尽数归位!
执帚碑上,那行小字开始发光,光芒温润,却照亮了整片山林。
“三百年前,他扫的地,我们还在扫。”
周青阳望着这行字,喃喃自语:“不,从今天起,不一样了。”
同一时间,远在万里之外的共修盟总部密室。
林墨双目紧闭,神识沉入一本悬浮于面前的古朴名录之中。
名录封皮上,是三个以鲜血写就的大字——《道种名录》。
这本名录,记录着天下所有身负道种、有望飞升的天才。
三百年来,名录上的名字来了又去,唯有叶知秋的名字,被一道无形枷锁钉在首页,黯淡无光,却又无法抹去。
然而此刻,林墨心神震动的,并非是叶知秋。
他的神识,正停留在名录的最后一页。
那一页,原本是空白的。
可就在刚才,上面竟凭空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新名字。
这些名字并非血书,而是由无数细如发丝的金色灵纹交织而成,每一个名字都透着一股微弱却坚韧的生机。
“张铁牛之后,张山。”
“病童李狗儿之后,李清风。”
“樵夫王大柱之后,王林。”
林墨的神识扫过一个个名字,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些人,他曾在三百年前的卷宗里见过!
他们是叶知秋被废修为、逐出山门后,在凡尘俗世中救下的一个病童、好心收留他的一个农夫、受他点拨过一套粗浅炼体功法的樵夫!
“不可能……”林墨猛然睁开眼,眼中满是血丝与骇然,“这些人只是凡人,他们的后裔怎么可能身具道种,登上名录?而且……是整整九百三十二个!”
更让他恐惧的是,这些新出现的名字,每一个都与叶知秋的名字之间,有着一道若有若无的金色丝线相连。
仿佛叶知秋这颗枯死的“道种”,竟在三百年后,开枝散叶,结出了近千枚全新的果实!
他正欲以神识深探那些灵纹的根源,密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
秦雨薇疾步而入,神色凝重,手中捧着一只看起来极为普通的陶罐,罐口用红布紧紧封着。
“林墨!你看这个!”
“雨薇?何事如此惊慌?”林-墨强压下心头的震惊。
秦雨薇将陶罐放在桌上,声音压得极低:“我前些时日去南岭村讲道,一位年过百岁的老妇人,将这个交给了我。她说,这是三百年前,叶知秋在她家借住时,替她扫院用过的扫帚上掉下来的一截帚尾。她……她当神明一样,在家里供了三十年香火。”
林墨的目光落在陶罐上,眉头紧锁。一截扫帚尾?这算什么?
他狐疑地伸出一缕灵识,小心翼翼地探入陶罐。
就在灵识触碰到那根已经发黑发硬的竹条的瞬间,林墨如遭雷击,猛地收回神识,脸色煞白。
“混沌……混沌气息!”他失声叫道,“虽然淡如烟尘,但绝对是混沌气息!而且……它在和地脉共鸣!”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秦雨薇,眼中迸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明悟:“我懂了!我全懂了!”
“他不是把道法传承了下去!”
“他是把‘记忆’,把沾染了他混沌气息的‘记忆’,种进了他碰过的每一把扫帚里!”
“凡人后裔,执此帚,如见其人,日夜熏陶,等于是在用他的道骨洗涤自身!三百年……整整三百年!硬生生用最笨的法子,养出了近千名身负他气息的‘伪道种’!”
秦雨-薇听得遍体生寒,喃喃道:“他……他到底想做什么?”
林墨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道种名录》上,那九百三十二个与叶知秋紧密相连的新名字,感觉自己正凝视着一个深不见底的疯狂深渊。
南海之滨,一座与世隔绝的渔村。
白璃一身素衣,立于潮湿的沙滩上,主持着一场古老的祭典——“竹魂祭”。
在她面前,九百三十二根从南海各岛收集而来的旧扫帚竹条,被心灵手巧的渔民们编成了一艘一人长的小舟。
舟上,点满了渔火,堆满了绘着安魂符的纸钱。
这是南海渔民的习俗,用逝者生前最常用的物件,送其最后一程。
“叶先生,走好。”白璃轻声祝祷,亲手将竹舟推入海中。
小舟载着光与希望,随着潮水,缓缓驶向深邃的黑暗。
然而,就在小舟即将消失在海平线时,前方的海面突然泛起一圈圈诡异的涟漪。
紧接着,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箍,毫无征兆地从水下浮了上来,静静地悬在水面。
白璃瞳孔骤缩。
她认得这铁箍!
这是当年沈凝霜为了羞辱叶知秋,将碎裂的天门金令残片打成铁箍,强行绑在他那把扫帚上的!
这是旧神的枷锁,是三百年的耻辱!
白璃没有犹豫,踏浪而行,来到铁箍前。
她伸出玉指,逼出一滴殷红的心头血,滴落在铁箍之上。
“嗤——”
心头血落处,那坚硬的铁箍竟如同遇到烈火的寒冰,瞬间融化成一滩金色的液体。
那液体在空中盘旋一圈,猛地射向白璃手中一截准备用于修补渔船的新竹,自动缠绕其上,冷却凝结,化作一道闪烁着玄奥符文的金色符环。
一股浩瀚而纯粹的力量,从符环中散发开来。
白璃握着这截新生的竹杖,感受着其中澎湃的力量,轻声呢喃:“旧神的枷锁,竟成了新道的脊梁。”
当晚,渔村所有的孩童,都做了同一个梦。
梦里,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执帚而行。
他一帚扫下,万丈狂澜悉数退去;再一帚扫下,浑浊的海水变得清澈见底,露出了海底沉寂已久的、闪闪发光的灵脉。
幽谷,讲道台。
柳月婵斜卧在榻上,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一方素白的手帕上,早已染满点点殷红的血迹。
她手中,紧紧握着一卷残破的竹简——《养息九篇》最后一卷。
她已油尽灯枯。
就在她意识将要模糊之际,一名少年弟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狂喜与焦急。
“先生!先生!北岭发现了一座废弃的丹房!在丹房的墙角下,挖出了一捆被油布包着的竹条!上面……上面刻着字!”
柳月婵费力地睁开眼。
少年喘着粗气,将那行字大声念了出来:“知秋藏药处!”
柳月婵浑身一震,她闭上眼,沉默了良久,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虚弱却释然的笑。
“这个傻子……他连藏药的地方,都给我留好了引气路线。”
她挣扎着坐起,声音虽弱,却无比清晰:“取来,置于药炉之下,生火。”
弟子们虽不解,却不敢违抗。
他们将那捆不知埋了多少年的竹条,送入了丹炉的炉膛。
当熊熊炉火燃起,那些干燥的竹条迅速焦裂。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随着竹条的焚烧,一道道青色的烟气升腾而起,竟在半空中勾勒出无数繁复的轨迹,组合成一幅玄奥的人体经络图!
“是《玄隐步》!是失传的第五重轨迹!”一名弟子失声惊呼。
百名弟子如梦初醒,立刻盘膝而坐,按照那烟气勾勒出的轨迹,运转体内灵力。
三日之内,山谷中灵气激荡,此起彼伏的破境之声,不绝于耳。
百名弟子,竟有二十七人当场破境!
柳月婵看着这一幕,咳出的血,都带着笑意。
山谷中,响起了弟子们发自肺腑的低诵:“扫地不是苦,是他在教我们走路。”
镇北,苏家小院。
苏晚晴如往常一样,在院中扫着落叶。
院子中央,那片曾被叶知秋扫出的心形纹路,早已被三百年的风霜磨得模糊不清。
她一帚,一帚,极有耐心地,试图重描那颗心。
扫着扫着,她忽觉手中的帚柄微微发烫。
她疑惑地低头看去,只见光滑的竹节上,竟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她停下动作,用指甲轻轻一撬,一小片竹皮脱落,露出了内里早已刻好的、细如蚊足的刻痕。
是叶知秋的笔迹。
“晚晴,我走之后,扫帚会替我说话。”
苏晚晴怔住了,手中的扫帚“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一滴滚烫的泪水,砸在干燥的泥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当夜,她没有再睡,而是将那把扫帚端端正正地插在院子中央,点了三炷清香。
夜风忽起,吹得院中落叶翻飞。
那把无人扶持的扫帚,竟在风中轻轻颤动起来。
帚尖在地上划过,带着一种温柔而坚定的力量,扫开落叶,显现出一行崭新的字迹。
“你扫的不是落叶,是我们的日子。”
苏晚晴看着那行字,破涕为笑。她回到屋中,安然睡去。
梦里,星河璀璨,他依旧穿着那身粗布衣,执着一把光芒万丈的扫帚,在星河之上,为她扫出一条回家的路。
帚下,星尘如雪,纷纷扬扬。
而此刻,天道宗禁地,寒玉池底。
陈长生独自端坐于那座无字碑前,面沉如水。
池心,一圈圈涟漪无风自动,竟在水面缓缓勾勒出那把被供奉在山门处的旧扫帚的倒影。
倒影清晰无比,仿佛实体。
“你已经不在了,可为何这方天地的地脉,仍在为你而跳动?”他对着池水,轻声自语,像是在问一个永远不会回答的故人。
话音刚落,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沙沙”声。
他霍然转头,只见一名衣着朴素、毫不起眼的无名老匠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池畔,正蹲在地上,用一把小小的刻刀,专注地修理着一把同样破旧的扫帚。
陈长生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你是何人?怎会在此?”
老匠人头也不抬,手中的刻刀稳定而有力,声音平淡无奇:“我?我不是什么人。只是三百年前,他在藏经阁抄书抄得晚了,我给他送过一碗热水。”
他顿了顿,仿佛做完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刀尖在刚刚修好的帚柄上,轻轻刻下了两个字。
——知秋。
刻毕,他随手一抛,那把扫帚竟违反常理般腾空而起,稳稳地悬浮在寒玉池上空,与山门广场上那一把遥相呼应,散发出同出一源的微光。
做完这一切,老匠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佝偻着背,就那么一步步走入了黑暗,消失不见。
陈长生仰头,望着空中那两把遥相呼应的扫帚,忽然感觉整个天地都安静了下来。
万籁俱寂。
唯有那两把扫帚,在极有规律地,一明一暗地轻颤着,像一颗永不疲倦、永不停歇的心脏,在沉稳地跳动。
一下,又一下。
而无人可见的九天之上,星河深处,那道执帚扫星的模糊身影,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他微微侧首,隔着无尽时空,朝着人间,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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